午飯,蘇木槿是沒吃什么了,那些干糧著實讓她咽下,那小狐貍倒是不客氣,桌上的干糧都被它一掃而空了,肚子圓滾滾的滾到席子上瞇了眼睛。
阿爹去大帳與幾位將軍商議事情,蘇木槿閑著沒事,便讓人帶她去瞧瞧那河里的水。帶路的是今天帶蘇木槿進來的小士兵,得知她是蘇家的老三對她也是客氣極了。
同她說了前幾日喝了河水的士兵毒發(fā)的情況。經(jīng)在他這么描述,蘇木槿本來是想去看看那些尸體,奈何全都下葬了。
來到河邊,那些河水雖如平常的水一樣別無異樣,水里的生物全然不受影響。蘇木槿用手淘著些水嘗嘗。這一動作著實把小士兵嚇到了,硬生生的把人給嚇哭了
“蘇姐姐你做什么想不開,剛與將軍相認卻不想就要死了,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該帶你來這河邊,還沒能阻止你去死”小士兵叫卓航,她我小一些,蘇木槿便讓他喚了她聲姐姐
卓航哭喪的喊著,著實也把蘇木槿嚇到了。想來她也是有些不厚道,便哄他道:“你且別哭,我小時候把毒藥當飯吃,這點死不了,我就嘗個味道”
這小孩不信,仰著頭一直哭嚎著,蘇木槿是好歹不歹的安慰了好久,才消停了下來。
卓航雖當了兵,但年紀還有些小不免還有些小孩子的模樣,只見他兩小手抹著淚眼,甚是可憐的問我“真的?不哄我”
“嗯,不哄你”蘇木槿點頭應道,這才讓他停止了哭鼻子。師父善醫(yī),師叔善毒,蘇木槿自是從師父那里學了本領,也從師叔那里學了毒。
師叔因喜歡與師父作對,見不得她師父收了個這般漂亮的小徒弟,便也把蘇木槿捉了去,讓她學他的毒藥,喂了許多毒藥與她,再把她扔回給她師父醫(yī)治,若是她師父醫(yī)治不了,他便能借此狠狠的羞辱她師父一番。
但是師叔卻從未得逞,使得他越發(fā)的狗急跳墻。蘇木槿的師父本是不愛計較的人,對她師叔更是懶得搭理。師叔恨極了師父那云淡風輕的樣子,經(jīng)常同她說這是裝老正經(jīng)。
師父覺得蘇木槿是學醫(yī)的,醫(yī)毒本是同源的,要學好醫(yī)理那便要熟悉毒藥。對于他那師叔給她吃的毒藥,總歸沒讓蘇木槿過分難受卻也由著她師叔去了。
也就是這樣,在這冰火兩重天的折磨下,她便讓有了百毒不侵的體質(zhì),師叔也因此自豪了好久,時常把這當作炫耀把子在我?guī)煾该媲靶呷杷?,說她師父是泥古不化,墨守成規(guī)等等。
仿若毒藥從上游流至此,河流處于緩沖之處,河水滯于此幾天后才會慢慢的流向別處。自然界里的河水自有自己的溶解功能,且上游的水留下來也會沖走之前滯留的河水,若是要毒藥一直保持藥效,想必南梁的人在上游每日都投放毒藥。
這毒藥她是知道,算不上什么絕世的毒藥,能做軍中的太夫必也是有經(jīng)驗和本事的,應該知道這毒如何解。蘇木槿抬頭,尋著上游望去,入眼的繁茂的山林。除非......這一瞬蘇木槿似乎想到了問題所在。
蘇木槿想事情想得入神,卓航在后面喊了她兩聲我才回過神來,見蘇木槿這般,許是想到剛剛喝的水,他于是擔憂的看著她。
蘇木槿站起身,抖掉手上的水,“走,帶我去軍醫(yī)處”
?。??哦,小航二帳摸不著頭腦在前面帶路。
此時正是正午,日頭很大,沒有水喝,士兵們?nèi)齼蓛裳劬Πl(fā)白的啃著干巴巴的干糧,這氣氛不免顯得有些死氣。小航帶蘇木槿拐了幾處營帳,沒過一會便聞到前面營帳散發(fā)的藥材味
小航掀開營帳的帳簾走在前面。蘇木槿打量了一下,這營帳里的太夫不多,也就三四個看起來還挺老練的太夫,里面的人都在忙活著搗弄草藥之類的活,還有的在給受傷的士兵包扎
“陸師父,我?guī)Я藗€人來看你”小航朝著一個正在搗弄藥材的老頭喊
管事的是一個叫陸師父的人,見他們在對話,蘇木槿便沒有在意,默默的看著他們嘮叨。
那個叫陸師父的人,抬頭見營帳里多了一個女娃,在藥柜處看著他的藥材
心里有些嫌棄道:“蘇家老三?將軍剛認的女兒?”
蘇木槿本在看著這里的藥材貯備,聽到蘇家老三的名號,這才回過頭朝著陸師父點頭。看來這軍中的八卦傳的倒挺快,連軍醫(yī)處都知道她這號人了。
陸師父撇了她一眼,有些嫌棄又不耐煩的口吻,哼哼的對小航說道:“小航別有事沒事的,什么人都往我這里帶,不知道我很忙嗎?”
明眼人都知道,這老頭明顯的給蘇木槿下逐客令。
“這,陸師父......”小航很難為情在看著她
蘇木槿走上前拿起他身旁麻袋里一堆藥丸,放在鼻間嗅了嗅。這正是那毒的解藥,想來她想的不錯。
只見眼前出現(xiàn)了一雙滿是老繭的手,將蘇木槿手里的東西給奪了去
陸師父很不客氣得瞪著她道“別碰我的東西,快出去,別以為你是天山真人的徒弟我就待見你,突然冒出來誰知是不是那敵人的奸細”
一個小姑娘的,什么也不懂還來擺弄他的東西。
想來我們也是第一次見面而已,卻沒想到這陸師父對她很有成見。
蘇木槿拍拍手,也沒生氣,想來她初來乍到,自然是會有人有疑惑的,若是計較卻顯得她小氣了。
蘇木槿很是和氣的說:“你這解藥,如若按正常的藥理是解得了那毒藥,但如要解決洛河谷里的毒水,此番卻還是不行”
陸師父聞言,神情有些驚訝之色,卻還挑著眉不屑的對她說:“哼!你又懂什么,我這處可不是你們這些小姑娘過家家的地方”
這藥除了幾位將軍知道外,卻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這莫不是對女人有些偏見?用師叔的話說,又是一個泥古不化的老頭,想到這里她便覺得有些想笑“陸師父,我可不是來找你過家家的,我只是想來幫幫我阿爹的忙”
陸師父沒有好氣的哼道:“哼!幫忙?!別幫了倒忙,來這里添亂”
他這不屑的語氣,著實瞧不起人,她好聲好氣的同他講,卻從頭到尾想著在言語上羞辱我。委時她這好脾氣都弄沒了,委實是個泥古不化的老頭子。
蘇木槿剛想發(fā)火,想到師父囑咐莫要隨意亂發(fā)脾氣,所以眼下自然不能同這長了她一輩的老頭置氣,這方想著心里便有些緩和了,不想再與他多說,于是嘆氣道:“直說吧,那河谷里的毒水其源流是從那有瘴氣的山林里流出”
“照這樣說,我好似明白了些”一個白色儒袍的年輕男子從帳外走了進來,手上握著一把文人扇子,舉止很是儒雅風流,像是個做學問的書生。笑著對蘇木槿點頭示意
蘇木槿笑著頷首,便解釋道:“那瘴氣帶有毒性,常人是受不住的。若是按照正常這水里的瘴氣卻是沒有多大的危害。但這毒極易水里的瘴氣融合作用”
白衣書生想來是明白了,很是興奮的接過她的話“所以這瘴氣與毒藥這么一結(jié)合,便造就了另一種毒性。妙哉妙哉,能夠借此天時地利人和來趁機下毒,想來也是個可造之材?!?p> 蘇木槿不禁有些啞然失笑,這書生倒是個有趣之人
陸師父聽此很是憤然:“可造?!可造他祖宗!在我看來就是傷天害理,有違人道的勾當。兩方交戰(zhàn),要戰(zhàn)就光明正大,做什么毒物戰(zhàn)術,卻是勝之不武,陰險狡詐之輩”
書生掂了掂手上的扇子,追著陸師父往藥材處走:“哎,陸師父,這雖有違人道,但也不可否認人家能想出這一咂子來整我們,這不把你們幾個老頭子整得頭上都多了幾根白頭發(fā),想了幾天了都想不出所以然來,還是蘇家老三直中要害,幫了你們一把,不然......”
“哼,你個混小子,我看你指不定是哪方的奸細,幫誰說話呢”
“圣人說.......你怎么可如此誣陷我”
一個話茬竟能斗起嘴來,這軍營里的怪人也是不少,蘇木槿拂著額,很識趣的給這倆人私人空間。這話她已經(jīng)說了,剩下的事那便是陸師父他們的事了,于是她便帶著小航出了營帳。
蘇木槿回頭問了走在身后的小航“小航,那剛剛那白衣書生是個什么人物?”
小航回話道:“蘇姐姐說的是柳文生,柳狀元啊,”
“狀元?!”這狀元爺不好好的呆在朝堂之上,怎么當個狀元都當?shù)搅塑姞I,莫不是這世道變了,連北涼的書生都要拿刀去打仗了?
這讓蘇木槿很是驚愕“那狀元爺可會提刀?”
小航搖搖頭道:“不曾會”
蘇木槿又問道:“那可曾會謀兵布局?”
小航又搖搖頭:“好像也不曾會”
蘇木槿愣了會呆,不甚理解:“那做什么混到了軍營”
她活著這十幾年里雖大半時間都呆在鳳戚國的山里,但各國各地奇聞異事從書里,從師父師叔那里倒是聽到許多,對民間的生活倒也了解個一二。
除了與師父周游各地看診學習外,還常常同師叔背著師父偷偷下山去游玩,所看到的所聽到的,這各國各地的制度禮節(jié)道都無外乎一般。
小航掩著嘴,很是神秘的樣子,小聲說道:“聽說皇上給柳狀元頒了一門親事,讓娶了汝南王的郡主,柳狀元不從,皇上生氣就要斬了他,上官將軍說了情,讓他發(fā)配到軍營里來當文墨先生......沒有特許不得回大都任職?!?p> 見他說得起勁,蘇木槿便裝作趣味黯然的樣子:“這柳文生也是勇氣可嘉得很啊!”
這一路上,小航講得吐沫橫飛,神采飛揚,仿若做了件了不起的事,講畢還一副意猶未盡還想繼續(xù)講那柳文生如何的文采飛揚舌戰(zhàn)群儒,如何的勇氣可嘉,如何的滿口圣賢讓人作煩。又講那汝南王郡主如何的囂張跋扈諸如此類的話。
總之從小航的話中可知,柳文生雖是一介滿口仁義道德,孔子老子滿口圣賢的書生,但為人卻不同別的書生那般死板認理。
再者軍中的一干大老爺們,都是粗魯豪氣的漢子,見這柔弱的文縐縐的書生來本是嘲笑排擠。也因他做了那勇氣可嘉的抗旨之事,軍中的大老爺們也敬他是可有骨氣的書生。
柳文生也因禍得福,在軍營里混得風生水起,不見他有半分被貶的悲傷。
毒水的問題不到半日,陸師父他們便制出了解藥。士兵們都暢懷的豪飲,作勢要把之前的水給補了回來。蘇木槿無聊的躺在帳內(nèi)的榻上,估摸著今晚的伙食估計可以換個口味了,便有些欣慰。
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
這時一直都呼呼大睡的小狐貍,突然睜開眼睛,朝著營帳口望去。蘇木槿從榻上坐起來,只見阿爹從外面走了進來
“槿兒,吃飯了”,一個士兵跟在阿爹的后面,端著飯菜放到桌子上。蘇木槿上前聞了聞,滿桌的魚肉蝦米還有一只肥雞,一看就讓人很有胃口。
她正想著晚飯的事,沒想到來的這般及時
阿爹笑著招呼她坐下吃飯。
一桌的飯菜煮的蒸的炸著炒著,同樣不重樣,比在外面吃到的花樣還多,軍營里的伙食看樣子還是不錯嘛。
“營里的伙食師父也真是用心,弄了這么多的花樣,我原先還以為軍營里的伙食很差呢,卻沒想到出乎我的意料”
蘇老將軍頓了一會,很快便喜上眉梢,笑了兩聲,神情帶了有些自豪:“往日可不像這般豐富,阿爹今日可是托了槿兒的福,才有口福吃到郁大廚親手燒的菜”
蘇老將軍見她疑惑,笑盈盈解釋道:“郁大廚說為了感謝你解了毒水,便給你加菜了”
這更讓蘇木槿疑惑了,看了被自己橫掃了大半的美食,停下筷子,不太自然的說:“呵呵,阿爹,其實這解藥的事我并未出什么力氣,實在有些受之有愧”
阿爹給她夾菜,安慰道:“哎,傻丫頭,有什么受不住的,陸師父都同我們說了,是你幫的忙才解了困了我們幾日的問題。別愣著,快點吃飯”
哦。蘇木槿慢悠悠地拿起筷子,沒想到陸師父居然跟大家說是她解的毒,這卻是出乎意料??磥黻憥煾鸽m是有些古板,但也是涇渭分明。呵呵,居然這樣了便這樣吧,總該對我沒有什么壞處。
陸師父也因此在蘇木槿心里加了一分。蘇老將軍又往她碗里夾了一塊肉,又給小狐貍夾了一塊。想著,這突然的親情,她也不好拒絕,雖然師叔也常給他夾菜,但她這阿爹才認沒有幾天,自然是心里還有些親熱不起來,便只能硬著頭皮吃著,將來總歸是要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