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飯菜豐富得嚇人,江浙的名菜幾乎上了個遍,擺了滿滿一桌。
宋籬疑惑地看向元修,心想這不像他一貫的風(fēng)格???
元修不理會她,拉著滿兒洗手。
“王爺,這是哪一出?。俊?p> 元修邊細致地擦拭滿兒的手,邊說:“十一今天回來?!鳖D了頓,加了一句,“雖然在軍營里沒多大用處,但也吃了不少苦?!?p> 宋籬在侍女端來的水里劃拉了兩下,高高興興地遞到元修面前。
元修一愣,抬頭看她。
宋籬笑顏如花,手指晃動地示意他:“擦擦。”
元修輕笑,認命地擦起來。
“王爺,你總說自己是個清冷的人,我看一點都不像,天下哪里尋得找你這般熱心腸的人來?”
元修不語,滿兒在下面奶聲奶氣地問道:“十一是誰?”
“是個小傻子。”
宋籬微涼的手指貼上滿兒,逗得滿兒咯咯大笑,直往元修懷里鉆。
“王爺,看小滿兒多喜歡你。”
宋籬的眼睛里滿是希冀,對這一幕有過許多憧憬。
元修的笑淡了許多,他怎會不知她心中所想,但沒有保證的未來,他怎敢輕易許諾?
“宋阿籬——”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十一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從外面招搖進來,帶進一室的風(fēng)雪。
刺得宋籬打了個寒顫,但依然難掩喜悅,道:“十一大將軍,你可真沒良心,這么久了也不知道回來看看我?”
十一褪去外袍,交給侍女,摩拳擦掌地準(zhǔn)備解決一下溫飽問題,不可一世道:“將軍我在前線那可是神勇無比,這次小勝,全靠十一將軍我坐陣,豈能隨意走動,影響了戰(zhàn)局誰負責(zé)啊?”
宋籬被逗得大笑,轉(zhuǎn)頭看向元修,問:“王爺,真的嗎?”
元修玩味地點點頭:“多虧了十一將軍的補給?!?p> 這話本意調(diào)侃他是個“弼馬溫”,但宋籬哪里懂軍營里那一套,只知道被元修蓋章印證了,十一的可信度一下子就上去了,連看他的眼神里都有了崇拜。
“十一,原來你這么厲害???”
十一謙虛一笑,隨后死低頭吃飯,就怕一個忍不住對上宋籬的眼神,得意地笑出來。
“王妃姐姐,他就是小傻子嗎?”
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十一想了想,才覺得不對勁,橫眉豎眼地問道:“誰是小傻子?”
“大英雄,大英雄,從今以后你是大英雄……”宋籬捂上滿兒的嘴,訕笑道。
“哼,”十一難得沒有計較,轉(zhuǎn)頭問道,“哪來的這么好看的小孩?”
宋籬嬌俏一笑,脆生生道:“他女兒。”
“他女兒?”十一頓了頓,脫口而出,“二哥的私生子啊?”
元修驚愕瞪他,十一的聲音越來越小,連帶著頭越埋越深。
“真是越說越離譜,皇家教習(xí)學(xué)了十多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書都讀到哪兒了?”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是是是,二哥說得極是?!?p> 十一連聲稱是,對板起臉的二哥誠惶誠恐。
宋籬好笑地看著一個英雄慫成了狗熊,底下捏捏小滿兒的手。
滿兒心領(lǐng)神會,對著她炸了眨眼睛,笑瞇了眼睛。
一頓飯下來,賓客盡歡,十一剛開始還低沉反思了,結(jié)果忍不住分享勝利的喜悅,講得天花亂墜,直騙得宋籬和滿兒驚叫連連。
元修一旁聽著,也驚訝于十一的口才和想象力,心里想著是不是要他養(yǎng)馬屈才了,要不給他安排個說書先生的活兒?
一下午,宋籬沉浸在奇幻的故事了,臨睡前的時候還在思索,滿兒早就困了,趴在宋籬懷里,倒是睡得乖巧。
白白嫩嫩的小娃娃還帶著奶香,趴在宋籬懷里,她一抱就不舍的放開,忍不住揉捏著孩子的小手,一邊揉一邊想事情。
元修回來就見了她這一副發(fā)呆模樣。
“阿籬,滿兒該回去了。”
“嗯?”宋籬如夢初醒,散漫回道,“嗯?!?p> “怎么了?舍不得?”
“嗯。”宋籬依舊散漫,沒有動作。
元修無奈,俯身把滿兒抱起來,睡夢中的孩子不舒服地動了動,元修只得停下動作。
“王爺,就讓滿兒睡在這吧?!彼位h刻意壓低聲音。
“我們畢竟不是孩子父母,況且我也應(yīng)該見見這個徐氏了?!?p> “那我跟你一起去?!?p> “不行?!痹薷纱嗷亟^。
宋籬心里復(fù)雜,握上元修的手,好半天不出聲。
兩人僵持著,過了許久,元修才道:“阿籬,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p> 最終,宋籬妥協(xié)點頭:“王爺,別嚇到滿兒了?!?p> 元修安撫地親了親宋籬的嘴角,抱起孩子,往偏院走去。
偏院門口,果然有一女子,焦急地往外張望,見了元修,有些畏懼,低頭行禮:“見過王爺?!?p> 徐氏深受重傷,將養(yǎng)數(shù)天,仍不見起色,瘦弱的身軀在夜色中顯得形銷骨立。
“起來吧?!?p> 元修說完,徑直走過,入室將熟睡的滿兒安置好。
房間里滿是藥味,冬日里不通風(fēng),有些嗆人,桌上擺了許多小玩意兒,是柳青黛送來給滿兒的,籃子里還有些針線布料,已經(jīng)能看出是個玩偶的雛形了。
元修收回視線,負手而立,外面明月皎皎,不用想明日是個晴天。
“王爺,”徐氏主動開了口,“王爺想問什么?想知道什么?”
元修不急著開口,靜默了一會兒,才道:“你不是不想開口嗎?”
“王爺,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只要您能救救我女兒,罪婦什么都愿意說?!?p> 徐氏面容人色,雙目無神,儼然一副將死之像,微微轉(zhuǎn)頭看向滿兒,眼神意味深長,竟有種托孤意味。
元修微微望去,是張無知無覺的睡顏,一時說不清是何種思緒。
“徐閱把我們母女送到了教坊司,說那里有人可以送我們離開,等了數(shù)日也不見有人接應(yīng),還要……”徐氏頓住,凄然一笑,“還要受人欺辱,真是生不如死?!?p> 元修收回思緒,平靜道:“徐閱是怎么死的?”
徐氏的臉上流露出悲傷,干涸無神的眼里再次涌現(xiàn)出淚水。
“他……他畏罪自殺了。”
“畏什么罪?”
“畏通敵叛國的罪?!?p> 徐氏說完,捂住嘴拼命壓制住哽咽,淚水不要錢似的灑出來,雙肩劇烈抽動,像只瀕死的魚。
元修靜靜地看著,沒有義憤填膺,也沒有惻隱之心,賣國通敵是誅九族的大罪,他相信徐氏不會隨便開口,但這仍然不是他要的答案。
“宅院殺你的人是誰?”
“不知道,應(yīng)該是盧嶼青的人。”
“撒謊。”元修聲音不大,但擲地有聲。
徐氏猛得跪下:“罪婦確實不知?!?p> “殺你的人能越過本王心腹,可見身手不凡,他們找到了你,再到守衛(wèi)沖進去,中間有近半盞茶的時間,沒有將你一擊斃命,卻讓你重傷逃了出來,你覺得是他們失手?”
徐氏面如土色,再次恐懼起來:“他們、他們……”
“他們什么?”元修追問。
“他們也要徐閱和盧嶼青勾結(jié)的證據(jù),還……還用孩子威脅我,我……我拼死才把滿兒搶回來?!?p> 元修斟酌著徐氏的話,推敲著內(nèi)容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