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姐轉(zhuǎn)醒的時候,手邊摸到了細軟的棉被,空氣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香甜,隱約間聽到外面的說話聲。
“這孩子已經(jīng)昏迷了3天了,中間哭醒了幾次,但神智還是不清醒,看來是沒救了?!?p> “別著急,她只是太累太餓,加上失去雙親帶來的精神打擊,再休息一下就沒事了?!?p> 盲姐這才想起爹娘已離她而去,哇的一聲又嚎啕大哭起來。屋外人聽到立刻趕了進來,那位姐姐撫摸著她的額頭,安慰說:“好了好了,都過去了?!?p> 盲姐哭了好半天,隨后緊緊的抱住這位姐姐,哽咽著說到:”姐姐,我爹媽走了,我…可是我還沒有安葬他們?!?p> 姐姐拍著她的肩膀說:“傻孩子,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昨個已經(jīng)給你爹媽下了葬,等你恢復了,我?guī)闳グ菁浪麄??!?p> 盲姐聽了又哭了起來,邊哭邊忙著要起來給這位姐姐磕頭。這時站在一旁的男人走了過來,說到:“你先躺好,我來看看?!彪S即拿出一個聽診器,又摸了摸盲姐的額頭,輕身說:“我的上帝,總算沒事了?!?p> 盲姐定了定神,說道:“恩人的大德,我不知怎么才能還清。如今我爹媽不在了,我又是個盲人……恩人要我做什么,我可以的必定辦到?!?p> 這位姐姐應道:“你小小年紀能做什么?而且,也別恩人恩人的叫了。叫我姣姐吧,我旁邊這位是伍德先生。他是個洋人,會點西洋醫(yī)術。好幾個大夫都說你醒不來了,他不知道用了什么藥,你竟然就醒了,看來你碰上我們也算是個造化。對了,妹妹叫什么?”
”蒙希,希望的希,不過大家都叫我盲姐。“
伍德先生聽到這里,問道:”你的眼睛是怎么了?你昏迷的時候我查看過,不是天生就盲了?!?p> 伍德先生原本是個傳教士,因為會畫西洋畫被某位王爺看中,靠著給貴公子小姐們畫畫攢了不少積蓄。原本早就應該回美國了,偏偏對鳳嬌這個風塵女子動了情,他愛鳳嬌的風情和滿腹詩書。交際花的營生沒有了之后,伍德先生不嫌棄鳳嬌的出生,發(fā)誓要照顧鳳嬌一輩子,便找了一處偏僻的小樓住了下來。
伍德先生穿著中式的袍子,瘦長的身軀猶如高高的桿子,戴著一副金絲眼鏡,胸前掛著一個放大鏡,走近端詳著盲姐的眼睛。
盲姐苦笑著一聲,想說又沒說,只是問:”伍德先生,我可有的治?“
伍德先生見她不愿意答,便不再多問,回答道:“雖然不是天生盲了,但是你這病拖了不止一兩年了,想要治好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盲姐說:“我認命了,如今我無依無靠,只求嬌姐和伍德先生賞口飯吃,家里的活計我可以幫著干的?!?p> 鳳嬌笑了笑,見盲姐滿腹心事又不忍開口,知道必定是有天大的委屈,又想到自己從小賣到青樓的凄慘往事。說到:“看你說的,相識一場就是緣分,家里也不缺一口吃的,往后我就當多了個妹妹了?!眿山氵呎f邊看了看伍德先生。
伍德先生從桌子上端來一杯水,示意給盲姐喝一點,又遞過去兩顆藥丸,說:“蒙希小姐,你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休息,眼睛的事情可以日后再說?!?p> 盲姐吃了藥,迷迷糊糊的又睡了,恍惚間好幾次有人來看她,又吃了一次藥,又有人用燈照了照她的眼睛。盲姐好久沒有睡在平穩(wěn)踏實的床上了,她夢見兒時家中姐妹在書院吟詩的場景,又夢見管家?guī)еB夜逃走的慘狀,又夢見自己在漆黑的夜里走不出來的情景。身子一時出汗一時顫抖,猛然間驚醒了。這半個月,盲姐醒了就灌一點湯藥,睡了就夢境連連,好不容易終于轉(zhuǎn)好了,便求著嬌姐去拜祭爹媽。嬌姐帶著盲姐上山拜祭,盲姐在墳上又哭了半晌,才抽泣著回了家。
伍德先生見二人回來,迎上去說到:“好了,過去就過去了,蒙希小姐以后要開始新生活了!”
盲姐聽到聲音立刻跪下,哭道:“求求伍德先生治好我的眼睛?!?p> 伍德先生扶著她的胳膊說:“快起來,這里不講究跪不跪的,你進了這里,就是我的朋友了,我可以的肯定幫忙,不過,我得先要知道你的眼睛是怎么看不見,我才能想辦法治好你。”
鳳嬌攙著盲姐在一張雕花的紅木桌子旁坐下,輕輕的握住了盲姐的手,說:“告訴我們,我們才能想辦法?!?p> 盲姐抿了抿嘴,哭著把如何進了蒙家的門,如何被半仙醫(yī)瞎了眼睛的事情全說了,又說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瞎了之后的那種無助怨恨的心情,又感念蒙家老農(nóng)的辛苦養(yǎng)育。鳳嬌眼睛噙著淚,問道:“那在蒙家之前,你家在哪里呢?”
盲姐哭的更厲害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伍德先生趕忙說到:“好了,今天忙了一天也累了,趕緊吃些東西去休息吧。你的情況我會寫信去問我的朋友,不過他們都在美國,可能要過一個月半個月的才能回音,這期間你好好養(yǎng)著。”
伍德先生也沒正當工作,有時外出也只是幫以前認識的貴公子家秘密的倒賣個私產(chǎn),即使在家也總是提及之前在國外的往事。鳳嬌成日在家洗刷打掃,出了門總被人說笑話,嘲笑她之前的營生,也沒個情趣吟詩作賦了,很是無趣。如今有了個妹妹,雖然幫不上忙,但是多了個說話的人,不覺得那么孤單。盲姐漸漸熟悉了家里的環(huán)境,有時也幫襯著做點家務,偶爾飯后閑聊,聽聽嬌姐之前遇到的那些荒唐事兒,唏噓也有,逗趣也有。一晃兩個月過去了,盲姐漸漸從往日的慘痛中恢復過來,吃的喝的也和常人沒有分別了,睡覺時關于那些過往的噩夢也少了許多。吃飯睡覺都和嬌姐相伴著一起,逐漸把嬌姐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一日,盲姐和鳳嬌正互相打趣,伍德先生高興的沖進來,高聲說:“好了好了,蒙希小姐有救了。”
鳳嬌笑著說:“伍德先生又糊涂了,妹妹不是好好的在這里嗎?”
伍德先生摸了摸自己的頭,說:“我是說她的眼睛有救了?!?p> 盲姐忽的站了起來,把桌上的杯子打翻了一地,激動的說:“伍德先生…我真的可以看見了?”
伍德先生說:“這兩個月,美國那邊的朋友在醫(yī)院咨詢了一些醫(yī)生,說可以治好,不過在這里治不好,得去廣州,那邊有相識的朋友,可以用專業(yè)的手段幫助你。”
盲姐愣了,低頭想:“如今我在哪里都不清楚,怎么去廣州?去了也沒錢醫(yī)治。”
伍德先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拍著她的肩膀說:“相信我,我會治好你。我們下個月就去廣州?!?p> 鳳嬌也激動的拉著她的手,摸摸她的小臉蛋,關切的說:“別擔心了,等你回來,嬌姐還在這里陪著你?!?p> 盲姐干瘦的身體激動的顫抖,一下?lián)湓趮山愕膽牙?。伍德先生笑著說:“哈哈,女人最愛哭了,這是件好事,怎么又都哭了?”
鳳嬌破涕一笑,說道:“好啦!廣州路途遙遠,要收拾好些行裝,明日帶妹妹去做兩件衣裳,別去了廣州讓朋友們看笑話。”
接下來幾天,鳳嬌忙著給伍德先生和盲姐收拾停當,又囑咐了一些吃穿住行的話,便送他們上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