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報名
他語氣還有點不放在心上，好像要背一袋子糧食跋山涉水不是自己似的。
姚曉漁也就沒說話了。
出來的時候王孟蘭就瞪了姚曉漁幾眼，她頭一回發(fā)火，就是為了這個糧票的事情。元槐一路都拉著姚曉漁。兩人肩并肩的小跑回屋。他的包裹里面裝著一袋子米。姚曉漁還是不知道他要走多久山路，于是詢問：“不要緊嗎？我忘記你的腿了?！彼悬c后悔。
元槐看著她烏黑的發(fā)頂。忍不住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仿佛沒有一絲陰霾的純凈。那雙極黑的雙目凝視著她。仿佛能窺見她那點不高興的情緒。他心想，等自己發(fā)了工資，就拿回來給她吃好吃的。
兩人一個人收拾屋子，另一個去外面燒水，等洗了澡以后姚曉漁坐在床邊擦頭發(fā)。她頭發(fā)長長了，她又想拿剪刀剪掉才好。元槐也難得坐在床頭看書。她發(fā)覺外面燈火慢慢熄滅，就問道：“你是怎么被推薦的，我聽村里知青說，你舉報了一個男知青？”
元槐頭也不抬：“你真想知道？”
姚曉漁：“看你想不想說?！?p> 元槐看到她兩只眼睛在燭火下好像發(fā)出橘黃色的暖光，像是一閃閃的星星，他就說道：“等大隊拖拉機出來，你就知道了?！?p> ?
姚曉漁沒過多久就知道。
元槐天沒亮就走了，今天田里聚集了不少準備上工的人，大伙聽說了村里有了拖拉機，都興奮的不得了，還有個男人蹲在石頭上，脖子伸得老長，他掩飾不住的興奮：“那以后是不是交公糧都能用上拖拉機啦，咱們大隊還沒有拖拉機手安吧？”
“嘿嘿，我聽說這回是一共有三輛，別的公社還羨慕咱們呢！”
他們說的起勁，突然有個人大喊：“來了哦，好家伙，真神氣啊?！焙竺嬗腥藬D他：“給我看看，哪里哪里？”有個知青跑到前面，被眾人嘲笑：“你長四只眼睛還看不清楚呢。”笑話那個知青帶著眼鏡。他也不惱火，還蠻高興的說：“在咱們不是坐拖拉機過來的嗎？”他們沒熱鬧多久，人群里爆發(fā)出歡呼，原來不遠處駛來一輛“轟隆隆”的拖拉機。車轱轆軋在地上，留下深深淺淺的印子。
這拖拉機通體是黑色，應(yīng)該是鐵銹后刷了一層油漆。車頭扎著一朵大紅花，又喜慶的很。孩子們都伸手去摸，大隊長高有糧別提多得意了。他站在車頭說：“大家伙都小心些，別把漆給蹭了。這玩意可花了不少功夫呢。”
說著車子就停在了大路上，這兩邊都是水田，如同大大小小的綠色碎片包圍著凸起的丘陵。他拍了拍車頂。一個小孩過去摸大紅花。嚷嚷：“嗷，冒氣了！”
“黑的！都冒煙啦?！?p> 隊里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主要是現(xiàn)在大部分工作都圍繞下地種田。少有在其他各處忙活的。高有糧就把曹書記，還有縣里的領(lǐng)導請過來。
這回曹書記開口說道：“大伙積極性都蠻高，咱們公社現(xiàn)在有了好幾臺拖拉機，日子也會越過越好！”他說完，底下的社員都鼓起掌來，革.委。會的書記過來一看，也情不自禁的鼓掌起來，他還忍不住說：“是啊，你們這個拖拉機到底怎么個改法，倒是可以給大伙試驗一下?！?p> 說起這個，高有糧就來勁兒了。他說：“多虧幾個師傅動腦筋，給咱們拖拉機還改了幾個機關(guān)。這樣我先在地上給大家示范一下，以后就知道咱們這拖拉機咋用了。”他說完，就拍了隊里的幾個壯勞力過來，把拖拉機的發(fā)動機從機器殼里面卸下來，眾人先是一愣，也不知道這車發(fā)動機卸下來還能不能用。
當場，幾個壯勞力把發(fā)動機放到地上，高有糧就說：“這是發(fā)動機可以用來抽水，稍微加一個犁組裝好就可以耕地?！边@么多用處，絕對是把在場的人都震懾住了。有人還不可置信的看著地上那臺發(fā)動機，怎么也想不出來是怎么辦到的。有人就問：“隊長，這東西還能犁地，那比牛犁得還快么？”
高有糧呵呵一笑：“何止是比?？欤^牛都沒有這個快。”
書記親手去摸了一把車頭，然后感嘆道：“你們這個搞得不錯。現(xiàn)在正是搞生產(chǎn)的時候，拖拉機能派上大用場?？h里就看著你們的表現(xiàn)了?！?p> “保證完成任務(wù)！”這話說的高有糧也熱血上涌，早幾年，他哪里會想到隊里還有這樣風光的情景。那鬧饑荒的時候，都是北方，川蜀來的逃荒的人，隊里那些餓著肚子吃土的社員。哪一個不讓他揪心？因此高有糧沒有別的想頭，就是想把地種好，讓隊員都有一口稀飯吃。
縣里來了幾個大小領(lǐng)導，參觀了拖拉機后，表示了對公社大隊搞建設(shè)的支持，要是高家?guī)X真做成成績，糧食產(chǎn)量上漲，那也是他們臉上有光，屬于能寫在履歷里的政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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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曉漁聽說了隊里這個拖拉機，她就想起了上次表伯家來的時候說的話，院里不隔音，她聽得七七八八，心里對這個事情倒是有點數(shù)了。這回可是一個難得好的活，拖拉機手公分就有一天十個公分，雖然跟城里工人沒法比，但是按照村里女人才七個公分，成年壯漢才8個公分來算。是相當不錯了。
她晚上的時候就帶著炒米過去隊長家問情況了。姚曉漁沒有這個時候怕人說跟大隊干部套近乎的閑話，她帶了炒米過去就是拉家常，主要是帶著王孟蘭一起。她聽姚曉漁說起拖拉機的事情之后一拍大腿，恨不得她立刻就能得到大隊長青眼似的。等到了大隊長家，他老娘高敬芳就坐在門口嗑瓜子?？吹酵趺咸m還沒說話，就喊了聲：“是邱剛媳婦啊?！鼻駝偸峭趺咸m丈夫的名字。村里老一輩都這么喊?！澳棠毯?。”
她喊完，眼睛看到大隊長家的孫子高偉志坐在門口抽陀螺，就上去抓了吧炒米晃了晃，發(fā)黃微微帶著焦香的精糧在高志偉面前晃了晃，他伸出手就抓著往嘴里塞。
“是啊，干完了活，就出來轉(zhuǎn)一圈。天都黑啦，還剝麻呢？”
王孟蘭上去就去搭把手幫忙剝麻。這麻是放到井里泡了好長時間，然后用麻刀兩頭刮青，院門口曬剝好的麻線。姚曉漁就看到高有糧端著一碗粗糧粥在門口。連忙打了招呼，高有糧看到她一副精氣神的模樣就高興，只覺得在自己的影響下，小姑娘的精神面貌也不一樣了。他樂呵呵問道：“出來轉(zhuǎn)轉(zhuǎn)？這時候山里蚊子多。”
高志偉過來喊他爺爺抱，這個時候姚曉漁就問道：“叔，我想問一下隊里說的拖拉機手的事情。大隊是怎么安排呀，我能報名不。”
她知道這時候隊里很多人都想擠破頭去爭取，不過礙于情面，都不好意思出頭，生怕被扣上個巴結(jié)領(lǐng)導的名聲。而且不提公社的干部肯定是安排家里親戚子女。所以她對于這件事保持觀望態(tài)度。
但是姚曉漁的性格一向是不怎么怕遭拒絕，雖然希望渺茫，她能借此學一點本事也是好的。當下看到被噎住的高有糧，就裝作羞澀的低頭說：“叔，我想報名，我以前來大隊的時候不懂事，給大家也添了不少麻煩，雖然自己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但是我還是想為大隊的鄉(xiāng)親們服務(wù)。”
高有糧被她一開始直白的話噎得嗆了咳嗽幾聲，拿著茶杯灌了好幾口，這才喘勻氣。
心道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那個公社不想塞點人進去，倒是沒人這么直接找到他面前。要不怎么說打直球威力驚人，高有糧這人就不愛講虛的，你跟他說話，就得實話實說。聽著也挺真情實感。
聽到她后面說的，雖然半信半疑，但是想到高紅梅說姚曉漁養(yǎng)豬的表現(xiàn)，加上那豬圈里的豬確實漲勢喜人，于是連帶著對她改觀了幾分，這下就順口問：“你自己這么想的?！?p> “是啊叔，您看我嫁到高家?guī)X，我就把自己當做是高家?guī)X的一份子。所以我也跟您保證，我一定把豬養(yǎng)好。這陣子我稱了一下，豬都長膘了，說不準明年家家戶戶都能分到豬肉了。我心里高興，就想繼續(xù)為大伙服務(wù)為公社貢獻自己一份力量。”她表情里把小小一個我，奉獻全社會的精神給表達出來。
雖然口氣有些稚嫩，但是讓高有糧著實感動一把。他心想，看來小姑娘的確是有進取精神。
他就不賣關(guān)子：“公社想去開拖拉機人可不少，你又是個姑娘家。你知道隊里可不能因為你來找我就給你開后門?！?p> 姚曉漁頭跟搗蒜似的點。然后說：“我知道，是得學習開拖拉機，還得考核是吧？我聽說城里都是這么招工人的。咱們農(nóng)民也要跟工人同志看齊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