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露白,日漸高升。
七人早早便又踏上東行之路,繞過建康,未正時分,終達(dá)楚州邊陲京口,楚州的經(jīng)濟(jì)風(fēng)貌可算得上佼佼者,漢代的大將軍韓信便是生于楚州。七人行進(jìn)半日路途,已至正午,一入楚州便尋得酒館,暫做休息。
韓世忠憂心地問道:“晁賢弟,下一步做何打算,這楚州人生地不熟,要找一個沒有確切消息之人,可不好辦!”
晁飛嘿嘿一笑道:“韓大哥只管先填飽肚子,喝足酒水,尋人之事,我自有辦法。”
包品茹夾了一塊牛肉到馬麟碗里道:“馬公子,多吃這個?!?p> 馬麟忙調(diào)侃道:“包小姐,還是叫我破笛仙舒服,公子這詞,我可受不起。”
包品茹一反常態(tài)的回道:“本小姐樂意叫,就叫馬公子,你吃不吃,不吃我可掐你胳膊!”
其他人見了這二人舉動,都笑道:“馬公子,多吃些,傷也好的快,事兒也好早辦?!?p> 馬麟不再言語,埋頭吃起牛肉,眾人也都各自吃著。
酒足飯飽,七人走出酒館,在街上閑逛著。
包品茹對晁飛厲聲叫道:“喂!你不是有辦法么?還不快找,難不成讓大家在街上閑逛,馬公子會吃不消的!”
晁飛一聽,心中暗自苦笑:“這是有了意中人,轉(zhuǎn)眼連晁公子都不再叫,女人啊,呵呵?!?p> 包品茹著急的追問道:“喂,跟你說話呢!”
晁飛慵懶道:“好的,我知道,不如尋個客棧,各位先休息,我與韓大哥出去尋便可?!?p> 淮秀客棧,
晁飛安頓下眾人,便與韓世忠上街。晁飛壞笑道:“韓大哥,多久沒去煙花巷柳之地?今日可行?”
韓世忠一聽,嚴(yán)肅道:“作為一名軍人,這種地方自是不會去碰,賢弟想不到有這愛好?”
晁飛哈哈笑道:“沒有,只是偶有此意,尋人還需通過她們,走吧,去見識一下京口歌妓?!?p> 晁飛拉著韓世忠找到京口的一家青樓,名字喚作醉月樓。
兩人一入樓門,老鴇子便濃妝艷抹地?fù)u著一把花扇前來招呼。
“呦,二位爺快里邊請,喜歡什么樣的姑娘,我這醉月樓里都有,琴棋書畫樣樣都行?!?p> 韓世忠站在晁飛身后,一言不發(fā),晁飛笑道:“可有懂詞曲的女子,不妨推薦幾位,如果侍候的好,銀子必不會少你的!”說完便塞給老鴇十兩銀子。
老鴇接過雪花銀子樂呵呵道:“這位爺,這里的姑娘個個都懂詞曲,最有名的當(dāng)屬碧云,紫薇,蘭芝三位,不知爺要選哪一位?”
晁飛隨即問道:“這里可有位紅玉姑娘?”
只見那老鴇臉色一轉(zhuǎn)回道:“這位爺,紅玉確實有,不過這位姑娘剛來不久,也沒那三位懂的詞曲多些,更重要的是這個紅玉姑娘脾氣不大好,還沒調(diào)教出來,您看…”
晁飛一聽有梁紅玉,心中自是大喜,連忙高興道:“不妨事,就把這四位女子都叫來!”
老鴇面露難色道:“小爺一下點四個姑娘,恐怕有些不便。”
晁飛知是銀子的問題,便又掏出二十兩銀子塞給老鴇,只見那老鴇立刻面露喜色道:“二位爺請到舒香閣等侯,四位姑娘馬上到。小常,帶二位爺?shù)绞嫦汩w!”
只見一青年男子,著一身烏青衣袍,不緊不慢的帶著晁飛二人,上二樓進(jìn)入舒香閣。
那領(lǐng)路之人道:“二位爺在此稍候,有事可以直接叫小的,我叫小常,就在門外候著?!?p> 晁飛此前也從未來過這種仙地,四處細(xì)看,卻見那舒香閣寢殿內(nèi)云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chǔ)。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fēng)起綃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
榻上設(shè)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nèi)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xì)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lán)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堪比當(dāng)年潘玉兒步步金蓮之奢靡。
韓世忠疑惑道:“賢弟,你確定來這里有用?”
晁飛則自信道:“此非尋常地,必有有緣人,等等看!”
晁飛見韓世忠如坐針氈般的表情,甚是有趣。說實話,其實北宋的青樓女子均為藝妓,多靠手藝才能謀生,很多有才的詩詞作家常來這些地方,吟詞頌曲尋求自己理想。
因此晁飛欲來此通過藝妓得些張少凡的消息,當(dāng)然順便給韓世忠牽根姻緣線。突然門被推開,迎面進(jìn)來三位身姿妖嬈的女子,分別帶著琴、瑟、琵琶緩步進(jìn)入,真是:
粉面韶容花光妒,
雅態(tài)明眸顏美盼。
翠眉開嬌橫遠(yuǎn)鈾,
妖嬈風(fēng)措實難描。
只見著綠衣女子懷抱琵琶問道:“奴家碧云,不知公子想聽什么曲兒?”
晁飛見三人各有技藝,姿色也算出眾,便隨口講道:“不知三位可會柳三變的詞曲?”
那紫衣女子撫琴而道:“這可是我和蘭芝妹妹的拿手曲目,不如我二人先為公子來一曲《揚(yáng)州慢》如何?”
晁飛應(yīng)允二人琴瑟合奏,琴瑟同臺加上美妙嗓音,屋內(nèi)頓時顯得別有格調(diào)??申孙w心中此時卻惦記那梁紅玉為何遲遲不來。
于是向門外叫道:“小常,為何紅玉姑娘還不曾來?”
小常隔門回道:“紅玉姑娘就來,還請客官稍等?!?p> 韓世忠此時問道:“賢弟,你可認(rèn)識這么紅玉女子?”
晁飛笑道:“不曾認(rèn)識,只是來京口時,在店小二處聽來的,說是與眾不同,便想見識一下?!?p> 晁飛這哄人能力真是日漸成熟,爐火純青。琴瑟合鳴,一曲《揚(yáng)州慢》不知不覺已經(jīng)結(jié)束。
晁飛拍手夸贊道:“二位姑娘,音色絕妙,琴瑟和諧,實屬難得曲目,柳三變的詞便是活了?!?p> 晁飛接著問道:“既然三位如此多識,不知對詞曲了解多少,我若講上一詞,可能答出出處?”
碧云媚聲道:“還請公子出句?!?p> 晁飛想了想于是深情吟道:“含羞倚醉不成歌。纖手掩香羅。偎花映燭,偷傳深意,酒思入橫波??粗斐杀绦拿詠y,翻脈脈、斂雙蛾。相見時稀隔別多。又春盡、奈愁何。”
那紫薇,蘭芝二人用心想之,似有難意,而碧云略思片刻便回道:“公子所吟之詞可是《少年游》?”
晁飛一聽,居然有人知道,畢竟自己所吟之詞為張耒所作,歌妓一般多聽婉約詞派之作,這著實令晁飛有些興奮。
于是續(xù)問道:“碧云姑娘可知這《少年游》是何人之作?”
碧云媚聲回道:“含羞倚醉不成歌,這好像是宛丘先生的詞作,還請公子指教?!?p> 正當(dāng)晁飛準(zhǔn)備再細(xì)問時,只見房門再次被推開,進(jìn)來的正是那姍姍來遲的紅玉。
但見紅玉著一身紅紗舞霓裳,五官精致似天仙,所行之處風(fēng)隨衣舞,頗有風(fēng)范。紅玉進(jìn)門,看了眾人一眼,也不言語,直接坐在酒桌前,倒了杯酒,自飲一盅。
蘭芝語帶譏諷的說道:“喲,這不是紅玉妹妹嘛,怎么這時才來,不過這位公子喜歡詞曲兒,估計妹妹服侍不了吧?”
紅玉將酒盅擲于桌上,起身說道:“成不成我說了不算,你們也不能做數(shù),要聽這位公子的,何況王媽說是公子親點的我,三位姐姐可知曉?”
晁飛自打梁紅玉進(jìn)門,便已飽了眼福,那碧,紫,蘭三姑娘雖是風(fēng)姿卓越,但與紅玉站一起,便會顯得略遜一籌。
晁飛見紅玉有主見、有氣量,便講道:“我這位大哥喜好飲酒,我點紅玉姑娘是專門陪我大哥,不知姑娘可行?”
紅玉聽后,定睛看了眼旁邊的韓世忠,回道:“有何不可,便是上陣殺敵也使得!”那聲音鏗鏘有力,頗有木蘭之魂。
說罷,紅玉為韓世忠斟滿酒,兩人對飲起來。晁飛笑問道:“碧云姑娘,我們剛講到哪里?”
碧云滿臉得意的瞅了眼正在飲酒的紅玉道:“回公子,剛剛奴家講這詞是宛丘先生之作,還請公子指教?!?p> 晁飛略思道:“對,對,對,碧云姑娘果真見多識廣,不知姑娘可有見過宛丘先生?”
碧云掩面笑道:“公子說笑了,宛丘先生都已過逝多年,如何見得,何且那時我還未至此地?!?p> 晁飛失落道:“即如此,那姑娘還聽過宛丘先生哪些詞作?”
碧云想了想開口回道:“宛丘先生,還有首《風(fēng)流子》也是不錯。公子可愿一聽?”
晁飛欣然同意,之后便聽得碧云懷抱琵琶,頌唱道:“木葉亭皋下,重陽近,又是搗衣秋。奈愁入庾腸,老侵潘鬢,謾簪黃菊,花也應(yīng)羞。楚天晚,白蘋煙盡處,紅蓼水邊頭。芳草有情,夕陽無語,雁橫南浦,人倚西樓。玉容,知安否,香箋共錦字,兩處悠悠??蘸薇淘齐x合,青鳥沈浮。向風(fēng)前懊惱,芳心一點,寸眉兩葉,禁甚閑愁。情到不堪言處,分付東流?!?p> 晁飛使勁夸贊道:“好!碧云姑娘一展歌喉,讓我似乎聽到了游子對閨中人的思念之聲,對家鄉(xiāng)的想念之音,妙哉!妙哉!”
這邊,韓世忠與紅玉同飲了幾杯,紅玉見韓世忠冷淡少言便玩笑講道:“你這人真奇怪,但凡來此之人都是尋樂,你看那位公子聊的多開心,你卻為何呆若木雞?難道,你是第一次來?”
韓世忠一聽,頓時兩臉通紅,忙回道:“你懂什么?好男兒志在四方,保家衛(wèi)國才是我們所追求的,此間香衾玉榻溫柔之鄉(xiāng),對我來說沒多大興趣!”
紅玉聽后,對韓世忠刮目講道:“既不愿來,可又為何至此?”
韓世忠看了眼晁飛,而后向紅玉回道:“來此地,是我賢弟之思,且我等來此是為尋人,可不是單純找汝等這些個煙花女流尋樂?!?p> 韓世忠的話明顯有些譏諷之味,紅玉一聽豈能罷休,厲聲回道:“哪個是煙花女流!說清楚!”
只見紅玉順手提起銀酒壺,便向韓世忠砸去,有道是:
初入楚陲奔京口,兄弟相逛醉月樓。
琴瑟琵琶三才女,張張玉口能歌喉。
宛丘先生留詞作,青樓藝伎多溫柔。
獨(dú)有紅玉說不得,手提銀壺便向頭。
畢竟不知韓世忠如何處理這突發(fā)之事,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