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滴,滴在了臉上。
她從強烈的混沌中緩過勁來,此時離她被卷入雪中過了并不久,只是剛剛不斷的翻滾,讓她渾身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頓,動彈一根手指都要廢很大的力氣。
果然,什么先天高手,什么江湖大宗師,人都是很脆弱的,在天威面前,更加不值一提。
她的身上壓著符舟,她還聞到了血腥味,在狹小的空間里,這位將軍的身體撐起了一些空間,她當(dāng)時只來得及最后幫聞秩宇擋一擋暗箭,顧不上自己,不過這位符將軍倒是把她顧上了,剛剛雪崩的時候,他先受了第一波力,然后便是兩人翻滾,一人受一輪,現(xiàn)在他無聲無息,不知傷的多重。
希夷的手繞過他,希望積雪不要太厚,她呼喚了幾聲“符將軍”,他都沒有反應(yīng),她便抬著酸疼的手,咬牙吐出真氣,能感覺那一掌打通了上面。
就算不如聞橫川那雙鐵手,她全力出手拍斷一棵一人環(huán)抱的樹并不難,如今真氣推雪也不難,只是上面情況不明,若是有人埋伏,從上面射一箭重弩下來,她和符舟都要死。
慶幸的是,費盡了千辛萬苦,她從雪地里顫顫巍巍的冒頭,抱著符舟,四周寂寥無人,萬籟俱靜,偶有幾只海東青在青天白云間盤旋。
希夷按住符舟的脈,確認他只是昏迷,查探他的傷勢,他受了些內(nèi)傷,總的來說并無大礙,見他前襟染血,鼻間也溢出鮮血,嘆了口氣,拂袖替他擦了。
這位符將軍和東長鳴一樣,她討厭不起來,這樣的性情她反倒欣賞。
她偶然聽見身后有動靜,轉(zhuǎn)過頭去看,看見一身是雪的杜向卓,杜向卓看著她,半晌沒說話。
“杜大人?!彼乳_口了。“請幫我照看符將軍,我不放心陛下,想趕上去看看。”
杜向卓走過來,從她手里接過了符舟,問道:“射卿大人沒有受傷?”
“多虧了符將軍?!彼⑽㈩h首,杜向卓點頭便不再多問了,她的劍丟了卻也沒想現(xiàn)在找,她更擔(dān)心的事情另有其他。
她只能把聞秩宇交到聞橫川手上去,要是他狼子野心冒天下之大不韙,來個“護駕失利”,那怎么辦?雖然這是極其愚蠢的做法,就怕權(quán)勢迷人心,把人變得更蠢。
希夷輕功運起,往校場外趕去,到了中途便見聞橫川,聞秩宇圍著潘玉心,潘玉心倒在聞秩宇懷里面露痛色,聞橫川的鐵手上淌著血,旁邊有幾具尸體。
“陛下!”希夷落地,聞秩宇見著她大喜過望,急聲道:“子衿,快替我看看玉心!”
希夷毫不猶豫跪坐到潘玉心身旁,為她把脈,半晌后緊鎖的眉頭舒展,對聞秩宇拱手道:“恭喜陛下,娘娘有喜了,如今不過是動了些胎氣,現(xiàn)在不要亂動,放松身體,馬上開些安胎藥,讓娘娘好好休息?!?p> 聞秩宇憂色轉(zhuǎn)喜,見希夷以指代針,用真氣刺了幾個穴道,潘玉心果然緩過來了,聞秩宇把她橫抱在懷里,笑了幾聲,潘玉心臉色微紅,把臉埋進他的胸膛里,對希夷道:“多謝射卿大人了。”
“微臣分內(nèi)之事?!毕R墓Ь葱卸Y?!罢埍菹屡c娘娘快去安全之地吧,我與岐王護送二位回去?!?p> 本也離外頭不遠,希夷和聞橫川一起護送,總不會出什么差池,一左一右把他們護送入層層禁軍之中,希夷換了臉色,一臉煞氣,對東長鳴道:“封山!”
不多時杜向卓已背著符舟出來,蔣斌和堯華也都走出來了,希夷看了他一陣子,似在確認他與此事到底有沒有關(guān)系,但很快移開目光,安排把聞秩宇潘玉心好好送回,自己則與東長鳴他們留下來勘察現(xiàn)場。
此事讓國狩大典平白籠罩上了陰霾,希夷又怎么可能善罷甘休,東長鳴站在她邊上,見又開始下雪,替她打了一把傘,寒風(fēng)吹過,希夷果然咳嗽了起來。
“大人,此處交于我也是一樣的?!睎|長鳴對她道,若言囑咐過他希夷不宜受寒,國狩大典不是閑雜人等可以來的,所以東華和若言一個都來不了,臨出門的時候若言還親自再三叮囑他。東長鳴一招手,身后離衛(wèi)遞上黑色的裘衣,希夷看見便知是若言給她的。
“她想的總是如此周到?!毕R慕舆^裘衣,披在身上,扣好金扣。離衛(wèi)封山搜山,但要圍住皋山顯然需要時間,只怕他們那些人在包圍聚攏之前就各自鳥獸散了。但這么多的狼,要放入皇家獵場,顯然不可能做的不留一點痕跡。
“那就交給你?!毕R目粗鴸|長鳴,這個魯莽的漢子已經(jīng)成為了她的一把手,從前直來直去的性子也被他改了大半,就算心里想什么,也不再會說出來,一旦有不明白的事情,就一定先去問希夷,他如今這么小心,不外乎他是希夷的人,不能讓別人從這里抓到大人的把柄。
短短幾月,東長鳴已經(jīng)大變了樣啊。
希夷走時,東長鳴留在里頭,一個離衛(wèi)趕了過來,捧著一把白柄長劍交給她。
是她的佩劍“寒桑”。
希夷取了劍,微微頷首示意他可以回去了,身上酸痛,劍鞘也在雪中滾丟了,但劍鞘本就不是原配了倒也不太要緊,她便反手把它收在臂后,在她離開之前,正巧看見了符舟,于是走到他面前對他作揖:“多謝符將軍了?!?p> 符舟臉色有點不自在,不過能得這當(dāng)朝射卿揖見的人是在太少,希夷第一次揖見他許是拉攏交好,這次卻是真情實感,他不至于下她的面子,于是把她扶起來,淡淡道:“沒什么,只是順手所為?!?p> 希夷對他道:“恕本官冒昧,剛剛給符將軍看過了傷,若將軍信任本官,本官為將軍寫一副療傷的藥方,可否?”
符舟沒法拒絕,不管喝不喝都不該拒絕,這他還是懂的,畢竟他也是符家當(dāng)家,哪怕性情冷淡不喜應(yīng)酬,還是擺脫不了應(yīng)酬,人情世故,也需要掌握。
希夷上了馬車,道:“晚些時候,離衛(wèi)會送到將軍府上,告辭?!?p> “不送。”符舟頷首,語氣還是冷冷淡淡。
......
希夷回到府上,若言早把房間弄得暖暖的,見希夷身上裘衣染了雪,立即替她脫下了,又見她騎裝上有雪,扒了騎裝替她換了常服,道:“大人,我已燉了雞湯,喝些吧?!?p> 希夷長著雙臂由著她為自己更衣,微微一笑道:“咳咳,以后娶老婆,肯定娶你這么賢惠的,若我是個男人,現(xiàn)在早把你給娶了。”
“大人你就別打趣我了!”若言羞斥道?!叭舨皇谴笕?,我如今命不由己,別說嫁人了,還不知能不能活到現(xiàn)在?!?p> “那你要珍惜這個好機會,找個好人家,嫁得好好的,你這么賢惠,不愁沒人疼?!毕R男Φ?。
“大人在哪兒我就在哪兒,若言陪著大人?!比粞缘?。
許諾總是很容易,履行卻往往很難,有時候一句承諾,需要窮極一生去實現(xiàn),東華如此,她如此,很多人都是如此。
但也不乏那些永遠也無法兌現(xiàn)的誓言。
若言出門去端湯,希夷走到書案邊上,拿起筆寫了一個藥方,等若言回來,交給她道:“送到符舟符將軍府上。”
“這是怎么了嗎?”若言問道。
希夷不想告訴她旁的省得她白擔(dān)心,便沒有多解釋,等若言走了,東華在門口敲了敲門,得了準才進門,道:“小姐,查到了?!?p> 不同于若言,東華慣稱她小姐,雖然希夷給了若言離衛(wèi)副統(tǒng)的令牌,他卻不是朝廷編錄在冊的官吏,盡管希夷照發(fā)俸祿給他。
“在哪兒。”希夷問道。
“東臨城北虎嘯堂?!睎|華道。
上次汝安城殺局后,希夷怎么會不仔細調(diào)查?雖然聞秩宇下旨絞殺三途,事實上離衛(wèi)一直在暗處絞殺三途了,強度也不比現(xiàn)在低一星半點,但現(xiàn)在三途人人自危,明面上找不到了,希夷便另外派了人由東華領(lǐng)著,這種調(diào)查。
這些人什么都不干,只查三途,主要找瀨宜的蹤跡。
因為暗部堂主和刑堂堂主神龍見首不見尾,但是天下的先天高手左不過就這些,其實是極好找的,她的心腹大患反而是瀨宜這個暗處的毒蛇和潛藏性最強的農(nóng)懷堂。
“瀨宜是人間巔峰,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嗎?”希夷問道。
“自然不必小姐親自動手,只是瀨宜您希望誅殺還是活捉?”
希夷沉吟片刻,站起身來從藥箱里找了一枚黑色的蠟丸,遞給他:“你知道怎么用,除非他繳械投降,什么都說,不然殺了?!?p> 但他們都知道,絕無可能。
“是。”東華小心接過那枚蠟丸。
暌違堂很喜歡用特殊的法門把毒煉成塊狀凝脂,儲存于蠟丸內(nèi),遇到空氣就會劇烈汽化揮發(fā),這枚黑色的蠟丸正是來自她前段時間栽的那株黑色蓮花,是天下四大奇毒之一的向水渡,因向水渡長得像黑色蓮花,又被稱為“黑蓮花”。
......
符舟回到府上,冷冷清清,他家人丁單薄,這一代只有他一個孩子,父母戰(zhàn)死沙場,他還有個姑姑,但嫁到了謝家。
他果然收到了一張藥方,字跡纖細靈動,蒼勁有力。
的確像是那位射卿的字,看上去柔柔弱弱,動起手來半點也不含糊。
嬌娥卻可彎弓射狼,細弱之手出劍如龍。
近雪
以后每章可能只會有三千個字左右,但不一定,因為我發(fā)覺前面的章節(jié)會因為分開出現(xiàn)劇情不能用標題完全概括的情況,它會混進下個階段的劇情,往往損失一個標題。 每一個標題都是有含義的。 另外這一章算是我自己夾帶的私貨,上一版符將軍根本沒有這么早登場,是我后來寫著寫著,發(fā)現(xiàn)他非常正直并且可愛,就把他提前拉出來了,希望多多描寫他,也希望大家可以喜歡符將軍。 符舟是個坦坦蕩蕩的好男兒,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嫁給他一定會很幸福的。 我個人寫下這本七情策,每一個角色都有屬于他們的故事和愛恨情仇,我最喜歡的角色,現(xiàn)在可以拍著胸脯說,是符舟。 因為他既可以頂天立地,又可以溫文如玉,是一個讓人很有安全感的人。 我個人也覺得,這本書里很多對角色單獨把他們的故事擴展開來都足以成為一本書,聞橫川和希夷是主角的原因,僅僅是因為我選擇以他們的故事為主線,其他的人也有他們的故事,男女主角的故事,也可以是見證他們故事的線索。 另外劇情拆分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想標題終于不用像以前那么難了。 前十四章我都需要從頭到尾看個一兩遍才能想想到底寫什么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