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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情策

第二十八章 夜來

七情策 近雪 4747 2020-04-01 08:49:46

  “你我豈非日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相看兩相厭?”她淡然道。

  偏偏厭著厭著,不知何時便關(guān)注得過了頭,覆水難收。

  聞橫川笑了,看她青衫便服,撈了一把青絲,道:“走之前,不如那青綬發(fā)帶,再給我瞧一眼?”

  “你常出入風月場,內(nèi)里花魁不也艷冠群芳,何必在我這里浪費時間,還看我這張冷臉?”她冷哼道。

  “那風華樓的風姑娘,身為招牌,卻也只把初夜給了你,京城里唯你一個入幕之賓,你哪愁沒人可看?一擲千金,哦吼?”

  “連這點風月事都查的那么清楚,不上青樓還如此留心,怎么?你在吃醋?那大可不必,大不了我再不碰旁人?!甭剻M川看她神情,笑得討好。

  “再說了,那等事都是之前的了,之前誰曉得我能摘下這東臨第一花,如今射卿大人既然都敢信任我了,我又豈能不為射卿守身如玉?”

  他話倒是說得好聽,詞也都用得莫名其妙,希夷妒火倒是沒消多少,仍是冷冷淡淡:“豈敢使岐王屈尊,岐王要去哪睡,和誰睡,我怎管得了。要你做柳下惠,辜負了那些跟你露水姻緣的美眷,我怎擔當?shù)闷穑烤团乱腥说轿腋铣栋肷鷪?zhí)》了?!?p>  《半生執(zhí)》是前朝寫的戲了,不外乎青樓賣藝不賣身的清倌見了公子一見鐘情,舍身請公子做了入幕之賓,后公子識了大戶閨秀,又飛黃騰達再不理會這韓鈺柔,她便苦等十年,最終投江而死。

  聞橫川就喜歡看她狀似不在意,心底里妒出火的樣子,但你要說她和東長鳴、蔣斌之流來往,和沈曇之談笑風生時,他心底也是膈應萬分的。

  就算希夷冷厲,到底還是絕色佳人,別人不敢染指不外乎是怕她本身,虞瑾瑜與藍秋封相斗相護多年,風言風語早就滿天飛了,希夷與聞秩宇倒是沒什么這樣的流言。

  大多數(shù)的流言,其實都是在私下里,覺得聞秩宇坐穩(wěn)皇位,都是靠個女人罷了。

  “我說子衿啊?!彼故堑谝淮螁舅|名,“這男人的心抓牢了,身子難免也就抓牢了,你這性子,一個勁的把自己的男人往別人床上推是什么道理?”

  希夷也發(fā)覺自己氣昏了頭一個勁的把他往外推了,自然有些后悔,她戴著面具看不見臉色,耳根子倒是有些紅,咬牙道:“說得好聽,誰知你是不是當面一套背后一套?”

  “你捏著離衛(wèi),若是真想盯梢,別說我偷不偷腥,就是真偷腥了,你有心查連我一次多久都能查得一清二楚,我騙你干什么?”

  聞橫川靠近了些,就是哄人,話也是極其不正經(jīng)的。“再說我畢竟是血氣方剛的男兒,就算不成家,出去風流也是難免的?!?p>  “你若真是喜歡如此,納回府不也是一樣,人人都傳你不成家僅是因為三心二意?!毕R牡?,似乎沒被哄著。

  “外人是這么傳的,你也是這么認為的?”聞橫川問她,見她不答,接著道:“不論是什么人,只要我能帶回府的,只會有一個,必然是正妻,畢竟我是要負責的,實話與你說,因我母妃,齊人之福我一向最為不齒?!?p>  賢思太妃的事情天下皆知,他說著自然不會太避諱,只是神色難免認真了起來。

  “外頭的,我出錢,她們出色,這是平等交易,兩廂情愿,露水姻緣誰也不欠誰,若真的用情深了,執(zhí)妄了,我也沒有辦法。人心是肉長的,可有些總是不該奢望的,這是貪念,是會萬劫不復的。”

  聞橫川伸手攬住她的腰肢,她身上的蘭香比起以前重了些,是因著惑螭蠱死了不再只居于心脈,反而化入全身的緣故,希夷垂下眸子,輕聲問他:“我又何嘗不是困于貪念執(zhí)妄?這是不該肖想的,總會萬劫不復?!?p>  “我母妃含辛茹苦育我十年,獨身一人也一向驕傲,不肯低頭,她是很了不起的人?!甭剻M川環(huán)著她輕聲道,“我一直知曉她不易,但一直以為她很剛強,她從未曾沮喪,從不曾落淚,不曾懷念半分過往,至少,那些時候她都沒有讓我看到?!?p>  希夷微微向后靠在了他的身上,他肯說這個,還是如此認真,已經(jīng)算是向她打開心房了,感受到依靠,聞橫川輕輕笑了,抵著她的頭:“可她臨終之時,我終是看見她再也忍不住的那滴淚,她想必是不愿讓我看到的,但她已背負不下去了?!?p>  “那時我才發(fā)覺,我太過粗心大意,真以為她不曾心傷,可我明白的太晚,也不知道她是否有時也會如你如今一般,在某些時候,記起過往,或悲傷或懷念。你是特別的,這我一直知曉,相處更多看得更多,在心底也就記得更深了?!?p>  “不論你我立場,你我目的,至少,我總希望你不要如我母妃一般,被過往纏身壓垮,你無處可依時,至少可以想想我,不必忍著?!?p>  勸君用情莫要深,一生相遇幾人真。

  這是半生執(zhí)的開場念詞,希夷無故便想起了這句話。

  只可惜,不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這份懷抱以及這句話,恐怕已是讓自己足矣逆水行舟,飛蛾撲火。

  她寧愿相信他這份意志,至少為了他銘記于心的母妃,他該不至于愿意成為他父親那樣的人,辜負一個女子半生執(zhí)著。

  “你真是會說漂亮話?!毕R囊皇志屯凶×税淄茫硪恢皇稚焓謸嵩谒麛堉约旱蔫F手上,“我這里眼線都已處置妥當,往后你要來,只要不被外面的人看到,倒是無事?!?p>  “你身邊那姑娘可靠?”若言本是聞秩宇的人,所以他有此一問。

  “和你身邊那木頭一樣可靠?!毕R妮p聲道。

  “我尚有事在身,便先走了,晚上再來找你?!甭剻M川笑道。

  “好?!毕R狞c頭道,收回了撫他的手,卻也不問什么事,卻也不在乎他為何晚上還來,把兔子重新抱好,聞橫川伸手摸了一下它的腦袋,說了句“和你挺像”,才出去了。

  若言不久后進來,見她靜立著沐在春風中,明顯心情不錯,連眉眼都含著笑,終是冒昧的問了:“大人,那究竟是誰?”

  她不反對大人與正常女子一樣,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想法,甚至可以為此高興。

  但是大人接觸的男子里,沒有這位面生之人,極有可能是易容而來,而那些男人里,不論沈曇之還是誰都可以直接上門,從那位不驚動任何人就溜進來的行為以及本事來看,以及他需要易容隱藏面貌,若言猜到了一人,而那個人和此人身形極其相似。

  若言很怕,真的是他。

  “聞橫川?!毕R娜晃丛[瞞,輕聲道。

  “大人??!”若言驚叫出聲,而后勉強壓低聲音:“您怎么這么......”糊涂!

  “我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也不會有所改變?!毕R拿米宇^,對她道?!拔液芮逍选!?p>  “您......”若言完全亂了怕了,她不怕死,她怕大人因此出事啊!“小公子那事兒,您也很清醒,可您做的的確是您這身份不該做的啊!”若言急道?!澳m信任岐王,可岐王終究不是您的良配啊?!?p>  不論二人如何,希夷這個射卿注定不能與他相配。

  “我知道?!毕R妮p聲道。“我父親與母親,曾是死敵,而后他們放下過往,最終廝守,也生下了我?!?p>  若言閉上了嘴,大人從不提自己的過往。

  “后來只因他們的結(jié)合在旁人眼里是個錯誤,五歲那年,我家被三途殺上了門,父母都死于非命,蔣惜年與我父親是至交,力排眾議收養(yǎng)了我,他隱瞞了我滅門之仇便是三途所致,并一直覺得,若養(yǎng)育我長大,終有一日就算我得知真相也會放下?!?p>  若言看她笑容變了,原本舒心的笑變作了諷刺的笑:“我殺了他,殺了很多人,逃到了東離,直到今天,我還在殺。”

  “恨不知所及,撫今悼昔而難消?!?p>  若言明白她說這話的意義了,她會像她父母一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若言微微躬身:“若大人真能開心幸福,屬下無話可說,若大人為人所騙,縱是粉身碎骨,屬下也為大人討個公道。此路終是荊棘滿途,但屬下亦會與大人走到最后。”

  希夷的選擇,也許會顛覆射卿府,但東黨這些人,希夷倒了卻不會滅亡,不論如何他們總是還要效忠離國。

  “我自己的選擇,不會多連累一個人?!毕R膿u頭道?!凹词故侨涡?。”

  見若言還要一番表示,她笑著制止了,“如今不過送點禮物,串次門,你也不必太過緊張?!?p>  可到了晚上,希夷沐浴完,她換上了一套青色衣袍,指著青綬發(fā)帶道:“替我系上?!?p>  若言不知大人為何突然要打扮自己了,可時辰尚早,倒也無所謂,她替希夷換上了發(fā)帶,問道:“這頭飾大人可要一并試試?”

  她倒也看出了這是一套了。

  她思索片刻,微微頷首,若言自是學過這些,摸索了一陣就替她戴好了,一齊看著銅鏡,若言道:“大人真是好看?!?p>  平常她不重打扮時,在東臨就已頗具美名,僅是那套紫金官服便穿得東臨內(nèi)大戶小姐多半不敢穿紫了。

  她官威太甚,兇名太大以至于無人敢提,又是一副冷肅之態(tài),難怪聞橫川說她是東臨第一花,且是最難采的。

  不論是她的身份,還是她的性格,她一副無情無欲冷心冷情的樣子誰敢亂來??!

  所以大家多會挑選好接近的,更何況風華樓那位風少琦,論姿色而言與她也不相伯仲各有千秋,更是兩個類型的,有足夠多得錢就能見。

  再次一位的頭牌秋水更是可以做入幕之賓,何苦招惹那吃人的射卿。

  “別夸了,我就好看這么一會兒?!彼粗R中人,微微站起,帶著銀鈴響動,鈴音清脆歡脫。

  “平常的時候大人也是極其好看的,百姓們和民間的一些文人都在傳‘除射卿三尺紫衣,天下誰人配著’呢?!?p>  因上次東臨之變希夷貫是得民心的,況且柳白二氏平常作威作福,全被射卿扳倒了,再加上離衛(wèi)在東臨設(shè)立,比起從前亂政,百姓的日子都好過許多。

  怕她歸怕她,這個傳奇色彩很濃的射卿還是很招人擁戴的。

  “外人傳便算了,你還敢沾沾自喜?!毕R碾m是訓,卻聽不出斥責之意,沉吟片刻,對若言道:“晚上不必顧我這里了,你去休息,明早再來?!?p>  晚上因為希夷在府內(nèi)常是原貌,她寢居總只有若言一人,離衛(wèi)趕出內(nèi)院后,若是若言也走了,就真剩她一人了,但她晚上也的確不會叫人。

  東華沒她口信更是只待在外頭,更何況如今不在府上。

  若言點頭,希夷補了句:“不用睡偏房,你回房去吧?!?p>  她不由有些奇怪,但還是領(lǐng)命了,立刻出去關(guān)了門。希夷起身,打開了窗戶。一道黑影在月下宛如游龍從屋頂翻下來躍入房間一氣呵成,希夷才關(guān)了窗。

  “真不愧是你,做梁上君子我都半點沒覺得不合適。”希夷似褒似貶的道。

  “這可真是夜探香閨了,說實在的我也是頭一次?!碑吘癸L月之地他都是大大方方進去的,若言功夫不夠沒發(fā)現(xiàn)他,可潛行功夫希夷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聞橫川躲不過她的感覺。

  聞見她發(fā)上花香,分明是洗浴過了,卻是換的新衣,該是因他下午說晚上還要來特地換的,還裝扮的如此齊整。

  下午因為話說多了希夷便沒來得及真的把青綬發(fā)帶換好,聞橫川欣賞的上下打量她,笑道:“你那手下還漏說了一句,要是外人見了你這身,恐怕又要說‘除射卿身上三尺青衣,天下誰人配著了’?!?p>  “這等夸張話民間傳便算了,你還敢說?”希夷問道。

  “為何不敢?我說的不對?”他笑瞇瞇的道。

  希夷曉得他這張嘴,不僅不正經(jīng),如今更喜歡說好話了,她來到桌邊坐下,指了指面前的座位,倒了杯茶:“投桃報李,我也和你說說我?!?p>  聞橫川笑而不語,老實坐下,可希夷講往事便是平平淡淡,不像他說個往事還要帶情話,最終勉勉強強說了句:“我覺得,這‘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之事,我是隨了我母親?!?p>  “我父親為殺她而來,她卻敢信任我父親,敢毫無防備的與他朝夕相伴,只要我父親有一點殺心,她早死了不知多少次,敢愛敢做,這便是我母親。”

  希夷取出了那塊蒤琈之玉,上面方方正正的“律”字,與青鳥雕紋,這是止虛戒律堂的玉佩,也是她母親的遺物?!罢缢拿郑蓮男?,終是順從了本心?!?p>  “可你老是口不對心,半點也不坦率,也不見多順從本心。”聞橫川破壞了沉寂的回憶過往的氣氛。

  “遲早有一日,我要被你氣死。”希夷瞪他一眼,起身送客,見他無動于衷,冷笑道:“怎么,如今都是亥時了,你還不走,難不成要宿在我這?”

  聞橫川抬眸,與她對視,然后笑瞇瞇的道:“嗯!”

  “你!”希夷指著他的鼻子,看他可憐巴巴的盯著自己,羞紅了臉,咬牙切齒:“立馬滾蛋!你看穿了我也沒用!”

  “真一點余地都不給?”他喪氣道,緩緩站起來打開窗子,廣寒漸斜恰將月光撒入滿室,聞橫川看了眼大大的月亮,嘆息道:“風華樓我都月余沒去了?!?p>  畢竟那時候的事情一個接著一個,后來還出了疫病。

  “你還想要我給你犒賞?”她冷哼道?!安恢钦l說要守身如玉的,你要是忍不住,出門左轉(zhuǎn),風華樓,隨你去。”

  “這可是你說的??!”聞橫川似乎頗為意動,當即要走,她喝道:“你敢!”

  “你看,我便說你半點都不坦率?!甭剻M川當即指她?!斑€樂此不疲把我往別人床上推。”

近雪

《半生執(zhí)》,杜撰的戲曲,故事也是很老套的故事了   靈感來源還是古風歌《敘世》——aki阿杰和清弄   名字也是從一句歌詞里化用的   “幾度流連不愿放手灑脫卻如此詮釋半生執(zhí)著”   蒤琈之玉出自山海經(jīng),蒤(tu二聲)不是這個蒤,原字可能是太生僻了網(wǎng)站顯示不出來是個?號,被我改成了這個蒤   原字是王字旁的,感興趣可以去了解一下,就是這個字“嶀”改掉山字旁變成王字旁(不知道山字旁那個字顯不顯示得出來,我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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