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一日,是櫻花母親祭日。
這日,櫻花辭別葉府,獨自一人去京都外的靜安廟上香。
大梁的寺廟與她了解的古代寺廟有所不同。
通向這座山的是個索道,山很緩,走起來也不費力,到了山頂,能看到一座吊橋,斜向上的木頭吊橋輕輕安放在萬丈深淵上,站在吊橋的頂端,似乎聽能到湍急的水聲透過薄霧傳出來。
走在吊橋上,能聽到鐘聲從半山腰那片白色的建筑群中穿出來,幽靜肅穆。
這讓櫻花想起前世的孤兒院。
孤兒院建在人煙稀少的郊外。
同樣有鐘聲,大概也是這個時辰,院長會帶著孩子們一起去敲鐘,時間長了,孩子們興趣索然,只剩下院長一人。
那么多年,那么多天,鐘聲總會如實響起。
她大學畢業(yè)后參加了工作,有空了還會回去聽那聲音。那聲音似乎,能讓忙亂的心平靜下來。
接待她和晴浩的是個滿臉麻子的中年尼姑。
身上的灰布衫有四片補丁。
靜安廟雖然地勢偏遠,但在大梁人眼中極其靈驗,每年的香油錢想必不少,再看其他幾人穿著也好不到哪里。
櫻花很是奇怪,然而也只存了疑問。
走了一段,那尼姑阿姨說道:“葉小姐和靜雨小姐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阿彌陀佛?!?p> “你們和我母親很熟嗎?”
幾個人走在一起,旁邊有個小尼姑跟班娓娓道來。
靜雨小姐的貼身丫鬟被情所傷,看破紅塵,那丫鬟辭別父母想要出家,結(jié)果半路被匪徒殺了。
后來靜雨小姐在這座山上建了寺廟,收留大梁狐女,所有人感念靜雨大恩,剃發(fā)出家,靜雨小姐又將城中爛廟里無人供奉的菩薩移居此處。
后來接二連三發(fā)生了幾件神奇的事,靜安寺一時熱鬧起來。
葉櫻花雖然是穿越過來的,還是不太迷信,心里只想也許那些神奇的事,是母親陸靜雨做出來的。目的就是,用城中香火供應深山狐女的日常生活。
“以前我母親常來這嗎?”葉櫻花想找出母親的真正死因,所以絕對不會放過任何細節(jié)。
尼姑阿姨搖頭:“不,靜雨小姐那么忙,怎么可能常來這?”
這話似乎別有味道,但櫻花知道有些事,她現(xiàn)在問對方也不會答,畢竟葉櫻花在京都臭名昭著,和傻子談心事等于對牛彈琴。
索性,他們只聊了聊日常。
兩人被安置在一處幽靜的小院子。
兩只小貓在陽光下?lián)u著尾巴。
這片安靜的院落位于一整片建筑群后,夕陽的碎金色靜靜照著小小的院落,遠遠看去,燙手一般。
櫻花站在窗前,能看見極為漂亮的五花山,對面的山谷流瀉下白色的瀑布,聲音遙遠而又顯靜幽,如果能斷了塵念,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又與神仙有何分別。
櫻花和晴浩用過晚餐,便去母親的牌位前敬香燒紙。
上一世斷了骨肉親情,這一世有個心念之人存在心間又何其慶幸。
陸靜雨是原主的母親,也就是葉櫻花的母親,無論何時,這副肉身的存在都要感謝這位陸家小姐的饋贈。
她結(jié)結(jié)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晴浩也隨著小姐磕下去,抬眼時,眼里已經(jīng)蓄積了大片的淚水:“感謝夫人在天之靈,保佑小姐大難不死?!?p> 櫻花側(cè)眸看著自己這個有膽有謀的婢女,心內(nèi)有些悸動。
更多的是感動,但感動之余有點心虛,自己的身份畢竟不是原主,如果有一天被這丫頭知道了,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景呢?
“小姐,你別哭啊,夫人最不喜歡哭了?!扒绾票葯鸦ㄩL兩歲,夫人去世的時候,她6歲,已經(jīng)能記事了。
陸靜雨是個非常溫柔、智慧,而堅強的女子。在晴浩的記憶中,從來沒見過夫人哭,相反,總是陽光滿面。
而櫻花潮濕了眼眸,緊緊是因為眼前晴浩帶給她的感動。
今日,她們會在靜安寺住一晚。
但是夜晚的來臨,就意味著黑暗的降臨。
櫻花站著這個窗子,是靠著后面的山的,五花山到了夜晚一陣漆黑。
蟲鳴鳥叫的聲音又活波又親切,因為萬籟俱寂的黑暗更能看清夜空中的星星。
那些繁星以美麗的姿態(tài)分布在天空中,一輪圓月終于突破阻擋的云彩,將光芒一點點漏出來,萬物染上了淡淡的薄紗,似乎遙遠,又似乎親近。
櫻花深吸一口氣,再睜開眼睛時,看到了山澗底下的光點。
那光點隱在薄霧下,朦朦朧朧,明明滅滅。忽地又靜默了許久。
等它再次亮起的時候,櫻花叫了晴浩,結(jié)果晴浩和小姐站了半天也沒等到光點的出現(xiàn)。
櫻花的手指搭在窗欞上,食指上的那刻鉆石也散發(fā)著細微的螢光,只是她們倆太過于專注盯著那片薄霧,等櫻花轉(zhuǎn)神見到月光下的鉆石戒指時,那光已經(jīng)消失。
第二天,尼姑阿姨來到這座院子,她送來了一本厚厚的冊子。
然后,她跪了下去。
櫻花急忙將她攙起,對方卻遲遲不起。堅持把話說完:
“櫻花小姐,靜雨小姐建這座寺廟的初衷就是等著櫻花小姐的到來,到如今,靜安寺已經(jīng)存了十四個年頭,十四年來所有的開支明細都在上面,請小姐過目?!?p> 櫻花很是好奇,所以將桌子上呃厚厚賬本拿來翻看,靜安寺每年收銀大概1萬輛,十四年就是14萬兩,加上京中皇帝的賞賜,這些年總共有20萬兩的收賬。
大梁前幾年鬧饑荒,靜安寺共捐出6萬兩銀子。
而靜安寺這些年的吃穿用度的開支還不到100兩。
櫻花沉沉目光落在尼姑阿姨的補丁上,見她雖然四十多的年紀,但那目光澄澈,沒有半點雜念和世俗。
十四年,她能做到始終如一,確實不容易。
“阿姨,這么多年,你們是怎么生活的。”
櫻花早就起身將她扶起,心情卻不能平靜下去。
“孩子,你不要覺得我們苦,我們從前都是無家可歸的人,能有一片瓦遮頭,已經(jīng)覺得幸運,可況是這片有幾十座房間的安居之所?!
春天我們在后山上的地種各種蔬菜糧食,秋收了便把各種蔬菜曬成干,存儲糧食,循環(huán)往復這樣,有時候還有剩余會往城中送給那些乞丐?!?p> “你們可以不這樣簡樸的!”
櫻花搖頭。
“孩子,靜雨小姐建廟的初衷可不是讓我們呢來享福的,我們要把信仰灌輸下去,讓人存有善念,至于衣服等外在的都是身外虛空之物,何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