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驚弓之鳥

　　趙大臉皮抽動了片刻，才咬牙切齒的說道：“往哪里跑不好，非得跑到爺爺面前！”

　　張黑牛策馬跟上，看著前方長滿箭支的人形，哈哈笑道：“趙大，你連人都敢殺，俺認(rèn)輸?！?p>　　趙大臉色黑青。

　　片刻之后，楚河和宋念等人，也趕到了。

　　只見那人左手向前，右手壓在身下，爬俯在地，背后宛若開花一般中了七八箭，身體兩側(cè)地面被血液染紅。

　　林老看了一眼，便微微搖頭：“是邊軍！”

　　雖然此人穿著蓑衣，所以之下也是平民衣物，但是前伸的左手手背之上，卻有醒目的刺青

　　“戍，丁乙，三千二百七十五”。

　　這是此人在邊軍的“編號”。

　　林老熟知此種編號系統(tǒng)，故而一眼就看出此人乃是邊軍。

　　這種編號……黑甲軍卻是沒有的。

　　被邊軍誤殺……這事，真是可大可小了。

　　林老咳嗽一聲：“大人，趙大也是無心之失。更何況我們?nèi)ト獠檎揖€索，需要邊軍出力。所以此事還要嚴(yán)令士卒不得外傳，以免邊軍得知此事，橫生枝節(jié)?！?p>　　宋念卻笑了笑：“林老，您這話我可不贊同。此人關(guān)系重大，卻是一定要告知邊軍的?！?p>　　趙大怒視宋念：“宋主簿，我誤殺此人，命不足惜，以命抵命即可！但告知邊軍，那是要壞了大人之事！”

　　說罷，趙大居然真的掏刀架在脖子上，準(zhǔn)備自刎謝罪！

　　“放下刀！”宋念怒喝一聲。

　　趙大愣了一下，到卻被張黑牛奪走。

　　“人又不是你殺的，你這么著急去死干嘛？”宋念伸手將蓑衣撩起：“你的弓箭力道那么弱，刺穿蓑衣之后，也就是剛好刺入此人皮膚而已?！?p>　　“我持弓的力道哪里弱……”趙大雖然不服氣，但翻開蓑衣之后，卻是能看到那箭頭只是堪堪穿透了蓑衣，透出蓑衣的只有大半個箭頭而已。

　　這種傷勢，絕對不足以使人斃命。也就是看起來流血多嚇人，血液沿著尸體兩側(cè)流淌，但其實并不致命。

　　“那么死因是？”楚河也蹲下來查看。

　　“死因大概率是饑渴，脫水，缺乏電……缺鹽，然后突然遭遇趙大連珠射擊，心臟停跳而死。”宋念差點說是缺電解質(zhì)，但臨時想起這個時代根本沒有這個詞，還是說缺鹽好理解一點。

　　”缺鹽？“楚河皺眉。

　　宋念將尸體反轉(zhuǎn)過來：“你看，尸體嘴唇干涸，嘴皮嚴(yán)重脫落，皮膚上隱有鹽斑，顯然是長途跋涉，出汗，導(dǎo)致體內(nèi)鹽份大量流失。缺乏鹽分，就會讓人體心臟無力，此時強(qiáng)行奔跑，遇到驚嚇，很容易引發(fā)引發(fā)心臟驟停?！?p>　　“也就是說，是缺鹽，導(dǎo)致的受驚嚇而死？”楚河皺著眉頭，十分不解。

　　“嗨，驚弓之鳥的典故你總聽過吧?！?p>　　驚弓之鳥這個典故，這片土地也有流傳，宋念只能用這個典故讓楚河理解“嚇?biāo)廊恕边@件事。

　　“但是……宋大人，這人明明隨身帶著鹽水啊。怎么回脫水脫鹽而死呢？”張黑牛拿趙大的鋼刀戳了戳這士卒身上的一個竹筒，里面隱隱有嘩啦嘩啦的聲音。

　　“隨身攜帶鹽水？”宋念摘下這竹筒嘗了一下，果然微微有一股咸味。

　　“煩死了，驗尸驗尸！你們都閃開。”

　　靠，這個時代怎么隨身攜帶鹽水這玩意？古人要不要這么聰明??！

　　其他幾人立刻閃開，將空地留給宋念。

　　這次宋念汲取了教訓(xùn)，老老實實的將尸體身上的衣物和飾品等等都取下，然后開始觀察。

　　尸體口鼻微微發(fā)黑，可能是中毒，也可能是缺氧。

　　尸體胸腹和北部，縱橫交錯著一道道菱形圖案。

　　……

　　尸體左右手皆有老繭，掌心隱有疤痕。

　　……

　　尸體的衣物看似破爛，其實做工極為厚實，乃是用優(yōu)質(zhì)的布料，特意做成平民的款式。

　　……

　　尸體懷中攜帶有干糧，金塊，碎銀和一個油紙包。

　　……

　　尸體雙腿微微張開，呈現(xiàn)輕微的弧度，雙腿肌肉健壯，按壓有力。

　　……

　　尸體背部，貼有金瘡藥，刮開金瘡藥，可見剛剛開始愈合的疤痕，傷口為菱形。

　　將這些信息充分吸收之后，一幕幕畫面開始在宋念腦海中形成。

　　邊軍，精擅射術(shù)，長期騎馬，善于奔跑，身披蓑衣，隨身攜帶鹽水，干糧，懷中有金銀碎塊……和蠟紙包。

　　宋念深吸一口氣，將腦海中的猜想和構(gòu)思整理了一番，徐徐說道：“此人，應(yīng)該是一名邊軍精銳，善于騎射，長途跋涉經(jīng)驗豐富，能使用鹽水等物補(bǔ)充體能。他對自身做了偽裝之后，遠(yuǎn)離大道，在荒郊野嶺中潛行，目的是傳遞機(jī)密情報。”

　　楚河若有所思，微微點頭：“那為何出現(xiàn)在此地？”

　　宋念又指著此人身上那處箭傷說道：“此人應(yīng)該是在野外被人伏擊，中箭之后，為了擺脫追蹤改變路線，結(jié)果在谷口恰好遇到趙大狩獵?！?p>　　“死因呢？”

　　“死因？我有幾個猜測，但要解剖之后才能確認(rèn)。”

　　宋念徐徐的將此人解剖，片刻之后，她放下解剖刀，嘆息一聲：“死因……找到了。”

　　死者胃部，胃液之中，有溶解小半的一粒藥丸。宋念他懷中的銀塊測試，果然發(fā)黑，有硫化物。

　　“自殺，中毒而死！毒藥應(yīng)該是砒霜?！?p>　　未提純的砒霜之中，經(jīng)?；煊辛蚧?，所以疑似毒物都可以用銀針簡單測試。

　　“自殺？”楚河皺了皺眉頭：“為何自殺？”

　　宋念笑了：“他既然隱秘行事，而且在境內(nèi)，都不敢用邊軍身份行事，反而潛藏荒郊野嶺，就一定有大秘密在身，此時突然被趙大連珠箭射中，驚懼之下，以為被敵人發(fā)現(xiàn)，故而直接吞服毒藥?！?p>　　“這番話也有點道理，只是，傳遞的那東西又在何出？”

　　宋念胸有成竹：“也許傳遞的不是什么信件或者物品，而是……口信之類，如此一來，人死燈滅，就萬無一失了?！?p>　　“這種事……聞所未聞。突然來人傳遞口信，真?zhèn)坞y辨?！背佑行┎恍?，和他所知軍中傳遞密信之事不相符合。

　　宋念笑著打開那油紙包：“你看，這油紙包內(nèi)，空無一物，只怕也是一種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