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觸碰
望著陌辰稍顯憂郁的目光,紅熙不禁問道:“此話怎講?”
陌辰默了一瞬,寂寞的笑容從他的臉上蕩開:“你對別人總是很寬容,唯獨對我,太過嚴苛?!?p> “有嗎?”紅熙皺起眉頭開始回想,“我什么時候對人寬容了?是你的錯覺吧,我待人一向嚴苛?!?p> 陌辰苦笑一聲:“先不說昆侖墟的弟子,魔淵城曾經的長野將軍,我曾經的暗衛(wèi)長寒堯,你對他們都很友好?!?p> 紅熙極力回想著,不知陌辰對“友好”的定義是什么,她只是很正常地在和他們交涉而已,硬要說的話,也就是基本的禮節(jié)吧。難道陌辰是覺得她對他沒有盡到使者對君王的禮節(jié)?
紅熙試探著問道:“你是覺得我對你不夠禮貌嗎?”
“那是禮貌嗎?”陌辰不答反問。
紅熙道:“對啊,當時我作為仙使,當然表現(xiàn)出昆侖墟的使者風范,不能丟了昆侖墟的面子才是!”
陌辰疑惑道:“為何對我唯恐避之不及?”
紅熙正色道:“可能是嚇得?!?p> 陌辰挑眉:“一個動不動就放火燒房子的人,還會害怕?”
果然,他還記著自己燒他千紅殿的事,這都過去一千年了,再說對他來說修復也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為什么一定要追討這么久呢?
見她不答,陌辰暗著眸子繼續(xù)說道:“一個動不動就尋死的人,還會害怕?”
這就不對了,紅熙從來沒有主動尋死過,要說也是客觀環(huán)境太過惡劣被逼無奈才走上尋死的道路,要不是她知道自己有復活的本事就算客觀環(huán)境再惡劣她也不會考慮的,詳情參見她在現(xiàn)實中是如何求生的。
紅熙抬頭試圖反駁,可不知何時陌辰已經逼到了自己面前,她這一抬頭正好撞到了他的鼻子,曖昧的氣息逼得她別過頭去,可陌辰抬手抓住她的下頜,輕輕一轉,她便只能乖乖地任由他審視。
“還要躲?”陌辰的溫熱的吐息噴在她的眼睫之上,微微有點癢。
俗話說的好,人窮志不窮,此處可以引申為,法力不足氣場來湊。紅熙索性按下狂躁的心跳,坦然地正視陌辰深邃的眸子。
“我沒有躲,我只是想保持正常的交涉距離,”紅熙穩(wěn)住呼吸繼續(xù)說道,“我也沒有主動尋過死,我只是做出了當時最有效率的決斷。你可以撒手了嗎,我下頜骨快被你捏碎了。”
“你似乎很抗拒我觸碰你?!蹦俺讲]有松手,反而湊得更近了,紅熙的額頭已經清楚地感受到他輕緩的撞擊。
這個時候如果不能說出讓他掃興的話語,很有可能他會隨著以往的慣性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紅熙在心中默默過了一遍陌辰的風流史,深吸一口氣不甚在意地笑道:“你才看出來?我已經很克制了,可是我的身體似乎能對你作出精準的反彈,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一想到你對我說的話曾經對無數女子說過,一想到你碰觸我的地方曾碰觸過無數女子的身體,我就會覺得反感,生理上的抗拒。但是我又不得不忍著,畢竟你比我厲害,我現(xiàn)在還需要仰仗你,結果搞得自己跟青樓妓女一樣,時不時就要被人義正言辭地摸個一兩把,你說可笑不可笑?”
話已至此,紅熙覺得自己說得有些狠了,可她不得不這樣做,她不能淪陷在他的懷里,就算她的身體無限渴望著,她也不能這樣做,她不應該是輕易被美色虜獲的人。
什么時候,她竟然忘了,她曾經是一個多么心狠的人,為了保護自己而筑起的層層高臺,早就牢不可摧。隔絕了那些想要傷害她的人,同時也隔絕了想要呵護她的人。
此刻陌辰的臉色氤氳變換,紅熙已經看不真切,眼中有不合時宜的淚水霧化了他的容貌,只覺得迷離之中,有溫軟的觸感落在她微微閉合的眼眸之上,那里便開出一朵嬌弱的花朵,輕易便能牽動她敏感的神經末梢。
“我知道了,”陌辰放開紅熙,嘴角依舊是含義不明的微笑,可這微笑在紅熙看來太過熟悉,就像每次她不得已掛出來的笑臉一樣,生硬而牽強,可他緩緩笑著,仿佛一棟馬上就要七零八落的雕塑,哪怕是一陣微風,都可以輕易地將他毀掉,陌辰許久才重復著說道,“我知道了?!?p> 我知道了,你是一尊我永遠無法觸碰的神靈雕像,因為我是地獄中爬出來的亡靈,渾身都是骯臟的血污。
陌辰還在笑著,紅熙卻不忍再看,他的笑變得越來越透明,他整個人都在風中微微晃動著,如一只振翅欲飛的黑蝴蝶,終于不堪重負地倒下了。
“陌辰!”紅熙連忙伸手攬住陌辰的肩膀,可她的力氣并不足夠,整個人便隨陌辰一起倒在了桃花零落的荒野之中。
紅熙從陌辰的胸膛上爬起來,撥開他凌亂的碎發(fā),這才觸摸到他冰涼的體溫,明明剛才還好好的,為什么突然變得如同寒冰一般?
一輪圓月自云層中滾落出來,墜在墨藍色的蒼穹之上如同野獸受了傷的一只眼睛,正狠狠盯著地面上的獵物。
紅熙趕緊用法術念了個咒,連拖帶抱將陌辰送回到了二人最初居住的旅館中,紅熙靠著桌子喘了喘,一個術法將陌辰送到床上。
看他稍稍平靜下來,紅熙這才緩緩倒了一杯水打算壓壓驚,可誰知水剛倒了一半,陌辰便翻身下床,朝著紅熙撲了過來。
紅熙一個貓腰躲過了陌辰的飛撲,她仰頭喝了杯中冰涼的茶水,清了清嗓子厲聲喝道:“陌辰,你最好別說你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咒術,堂堂魔王還能被人下咒?我不接受這種設定!”
話音剛落,陌辰眼中紅光一閃,朝著紅熙發(fā)動了第二輪的攻勢,紅熙一個空中轉體再一次躲過了:“陌辰,你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能聽得到我說話嗎?我看你有點像惡狼附體了,等等!難不成白泫給你下了幻術?”
陌辰一聲不吭,但他扶住桌板,似是在和自己爭斗,一聲悶吼從他嗓子里蹦了出來:“滾出去!”
紅熙一聽條件反射就要回擊:“這是你和雇主說話的態(tài)度嗎?你以為是誰把你從荒郊野外帶回來的?你就這么和你恩人說話?”
“滾!”陌辰咬著牙,身體大幅度地顫動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體而亡的樣子。
“我這個尊貴的脾氣不跟你一般見識,你說我怎么幫你鎮(zhèn)定下來,大家現(xiàn)在是一條船上的鯽魚,就應該......”
這次紅熙話還沒說完,只見陌辰掄起桌上的茶壺朝她砸過來,紅熙微微一怔,偏了偏頭,茶壺砸中了旁邊的墻板,活著隔夜的茶水濕淋淋地碎了一地,其中一個細小的陶瓷碎片飛起來劃破了紅熙的臉頰,鮮血便順著紅熙的右臉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