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
寧休撐著舊紙傘,踩著泥濘的小路,拐進(jìn)了一條陰暗的巷子。
因?yàn)檫@巷子常年都保持著陰暗,所以又被稱作黑街。
巷子兩旁有各式各樣的店鋪,即便是雨天,同樣有不少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只是這些人和這巷子一樣,見不得光。
在這里你很難找出合法的生意,皇城底下,這樣的地方竟能夠一直長久存在,讓人很難不往某些方面聯(lián)想。
不合法的交易,往往能夠帶來更高的利潤,更高的利潤,則能讓更多不要命的人源源不斷的帶來更多的東西,說沒人刻意扶持,也沒人相信。
提供消息的是王三勝,趙三、小五他們都喊他大師兄,一身功夫也是沙子龍那幫“徒弟”中最好的,常年混跡在黑街一帶,倒也混出了一些名堂,天橋出事那天,他恰好沒在城內(nèi)。
事后因這事,他還特地過來謝過寧休。
按他的說法,饕餮紋玉九鼎曾在黑街的銀鉤賭坊出現(xiàn)過,一個爛賭鬼輸紅了眼,拿出一個十公分的小鼎,說是古董要換錢,給那賭坊的人是一頓毒打,轟了出去。
在這條街,最不值錢的就是“古董”,那鼎全身泛黃,一看就不是什么值錢貨,而且那爛賭鬼名聲出了名的差,沒人會信他。這事恰好被王三勝聽到了,詢問了一下當(dāng)事荷官,鼎上花紋和寧休描述的完全一致。
現(xiàn)在寧休唯一要當(dāng)心的就是那個爛賭鬼人到底在哪。
寧休看著招牌進(jìn)了一間窄小的雜貨鋪,店內(nèi)伙計抬頭瞅了寧休一眼,便收回目光。
寧休走到柜臺前,伸手敲了敲,放下一小塊碎銀子,然后朝那伙計做了一個很奇怪的手勢。
那伙計原本還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看寧休的樣子,就不像是黑街???,可在看到這手勢后,他態(tài)度立馬變了。
“原來是勝哥兒的朋友,不知道要查什么事情?”店伙計并未去接那銀子,開口問道。
“聽說前些日子黑街銀鉤賭坊來了一個爛賭鬼輸紅了眼想拿手中古董換錢,最后讓賭坊的人給打了,是一個小鼎?!睂幮蓍_口道明了來由。
“我想讓你幫忙找出這個人。”
“......好像有這事?!钡昊镉嬤t疑著終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等著。”
說著轉(zhuǎn)身往屋后走去。
寧休看著店伙計走進(jìn)店鋪后那扇窄門,收回目光,無聊地打量起四周的環(huán)境。
任誰看都只是一間平平無奇的雜貨鋪,收些做舊的小玩意,騙騙那些無知的鄉(xiāng)巴佬。
這種店鋪黑街上有很多,可你永遠(yuǎn)也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或許是官府正在追捕的逃犯,也有可能是扒手集團(tuán)的銷贓窩,甚至是替人殺人的掮客......
能夠在這條街上生存下來的,沒人是普通人。
當(dāng)然像這樣的地方,自然少不了靠情報吃飯的人,寧休找的這個人就是其中之一。
只要價錢到位,你幾乎能得到你任何想要得到的消息。
四九城上千車夫都是他們的眼線。
大概一盞茶的功夫,那個店伙計重新從那扇窄門出來,對寧休的態(tài)度變得又要恭敬了些。
“原來是前兩日在天橋大發(fā)神威的寧兄弟,恕小的眼拙?!?p> 被認(rèn)出身份,寧休并不意外。
干情報這行的,要是這點(diǎn)本事都沒有才讓他感到失望。
“你要找的人已經(jīng)找到了。”
對方直接說出了結(jié)果。
“這人不難找,廣渠門一帶出了名的爛賭鬼喚作李三兒,即便不來找我,自己也能打聽得到。這些日子不知如何發(fā)了筆小財,現(xiàn)在人應(yīng)該還在銀鉤賭坊,這錢我就不收你的了,就當(dāng)還勝哥兒的人情......”
話音未落,寧休人已經(jīng)離開。
......
與街道的陰暗逼仄不同,賭坊里很明亮。
高懸的燈籠下接著個發(fā)亮的銀鉤,就像漁翁用的釣鉤一樣。
愿者上鉤。
與寧休想象之中那種滿是汗臭酒味與罵娘聲的賭檔不同,這里桌明幾凈,富麗堂皇。
可裝飾的再豪華,賭場就是賭場。
每個人都在賭,每個人都將自己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賭注上,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們,一個個紅著眼,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野心的味道。
沒人注意到寧休的到來。
整個大廳內(nèi)擠著的賭客數(shù)量實(shí)在是太多。
情報上雖然給出了李三的體態(tài)特征,可畢竟并未親眼見過,要在如此多賭徒中找到他并不容易。
寧休站在大門口,忽的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喊道:“李三兒!”
聲音剛一想起,大廳角落處一個男人當(dāng)即抄起桌上籌碼往外跑去。
寧休早已等候多時,抬腿便是窩心一腳,將來人踹飛。
轟!
那人撞向遠(yuǎn)處墻壁,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賭場的打手聽到動靜趕了出來,見場面架勢是尋仇,李三兒也并非什么貴客,而且寧休很有分寸并未破壞賭場的設(shè)施,因此這些打手并未直接動手。
而接下來寧休的話也驗(yàn)證了他們的想法。
“私人仇怨,與人無關(guān)。”
寧休說著朝李三走了過去,伸手探了探鼻息,不由皺了皺眉。
氣息若有如無,方才那一腳他已經(jīng)收了力道,可沒曾想對方身子骨竟然如此不中用。
就在這時,本該昏死過去的李三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朝著寧休撒了過去,接著不看結(jié)果,站起來轉(zhuǎn)身撞破后頭的窗戶,飛身就跑。
“該死!”
寧休放下遮擋住臉龐的長袖,看著雨幕中的那道身影,跟著追了去。
四九城別的不多,胡同巷口最多。
一條條胡同交錯縱橫,就像是一張不斷往外延伸的蛛網(wǎng)。
寧休畢竟是外來客,不像李三這種土生土長的四九城人對這些胡同那么熟悉。
好幾次,都差點(diǎn)給追丟了。
眼看對方又一次要跑進(jìn)另一條巷口,寧休抄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朝前甩了出去。
石塊擊碎了雨滴,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軌跡,最后狠狠砸在了李三的右腳小腿上。
李三一個踉蹌,失去重力的情況下,當(dāng)即摔倒在了前頭的泥水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