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蘇醒

　　“什么？埃爾森要親自到地球來見我？你能肯定？”列文斯基滿臉不可思議。

　　“是的，董事長先生。集團貿易部已經(jīng)反復確認過?！崩铒@微微低頭，目光停留在他脖子下面某個地方。

　　我只是一名安全助理，不負責決策，該怎么辦，還是請您老人家自己費心多琢磨一會兒吧。

　　他靜靜地站在巨大的辦公桌前，耐心等待董事長說出他的決定，神情中甚至流露出些許悠閑自在。

　　實在搞不懂，這位埃爾森到底怎么想的？為什么會向烏拉爾集團發(fā)起這樣的提議？

　　在他看來，列文斯基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這筆交易。

　　過去數(shù)十年來，兩大集團間的競爭愈演愈烈，誰也不肯退讓半步，早已是你死我活的態(tài)勢。偏偏在這個時候，埃爾森卻主動提出購買“腦克隆”技術——不是鬼迷心竅、癡心妄想，又是什么？

　　他曾經(jīng)以為，神秘的“腦克隆”技術可能只是個傳說，但是知情人悄悄告訴他，這項神奇的技術確實存在——不僅如此，對方還聲稱：“整個集團里，列文斯基先生是唯一知道如何使用‘腦克隆’技術的人，實際上，到目前為止，腦克隆技術的唯一‘用戶’正是我們尊敬的董事長大人......”

　　列文斯基開口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好吧，我可以和埃爾森見面。不過，見面地點不要安排在這里，換個地方吧！不是說他帶來了一個代表團嗎？共有多少人？”

　　“各級官員三十人，加上隨從和服務人員，代表團共一百七十八人。我這就去安排，先草擬一份日程安排供你過目。”

　　他有點疑惑，為什么要把會見地點放到別的地方？

　　列文斯基離開座椅，來到寬大的落地窗前，開始來回踱步。

　　陽光透過厚厚的玻璃，黯淡地照在他身上。

　　他用目光追隨著那個高大的身影，董事長大人走得實在是太慢了，從窗子這一頭到另一頭，一個來回至少要花上好幾分鐘。

　　終于，列文斯基轉過身來，眼睛里精光閃動，略顯蒼白的面孔扭曲而又猙獰。

　　“這一次，我們在克里亞島上，按最高規(guī)格接待他們。為了表示隆重，我要專門任命一位全權代表，前往轉移軌道迎接埃爾森使團，并一路陪同到克里亞島?！?p>　　“克里亞島？您的意思是不是要……”他字斟句酌地問道。

　　“嗯?！?p>　　列文斯基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滿意的表情。這個李顯確實很聰明，反應也快。

　　“克里亞半島上有一間EX級倉庫，里面儲藏的全是能量塊。如果因為管理不善，或者什么其它原因發(fā)生爆炸，必將引發(fā)一場慘絕人寰的災難！發(fā)生這種不幸，雖然讓人悲傷，但任何人都應該可以理解。”

　　“明白了！我這就去準備！”

　　制造一場爆炸并不困難，但是控制好爆炸的時機和當量，盡量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尤其是自己一方的傷亡，卻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不過這卻難不倒他。數(shù)百年來，烏拉爾集團積累了無比豐富的采礦經(jīng)驗，對爆炸的研究和掌控可謂爐火純青，他手下這方面高手如云。

　　他們可以精確地把目標炸成想要的樣子——輕傷、奪命，甚至化為齏粉，而旁邊那個人卻毫發(fā)無損——最多就是喪失聽力而已。

　　轉念又一想，這次行動似乎沒有必要搞這么精確。既然要把整個埃爾森使團炸上天，然后把責任推給天災人禍，自然是爆炸現(xiàn)場越混亂越好，死人越多越好。

　　其中難免有些是自己人，甚至集團高層——這都是不可避免的。

　　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有些人他早就看著不順眼了，這次活動一定要安排他們參加......

　　拉納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是夢的內容，卻一點也不記得了。

　　她慢慢睜開眼睛，花了好一陣子才認出康復倉外頌差那張寫滿關切的臉龐，艱難地咧咧嘴，作出來一個笑容。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頌差兩眼通紅，一邊向她招手，一邊不停地說道。

　　“叮咚”一聲響過，房門左右滑開，護理機器人走進來，從頌差身后繞過，來到治療倉邊，打開了側門。

　　好像一只張開的翅膀！望著高高揚起的艙門，她想。

　　一陣微風從臉上拂過，一支柔軟溫暖的機械臂摸到腹部，找到肚臍上方的插口，熟練地連接好半球形的吸附器，動作既準確又溫柔。

　　肚皮那里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伴隨著“嗡嗡”的聲音，在負壓的作用下，一條溫熱的細線開始注入，從肚臍流向胃部。

　　護理機器人張開另外幾支手臂，開始給她做全身按摩。

　　“我昏迷了多久？”

　　“兩個月零三天?！?p>　　“誰干的？查出來了嗎？”

　　“已經(jīng)基本鎖定‘反叛力量’下面的申達分隊。這是一次蓄謀已久、精心籌劃的恐怖襲擊。爆炸徹底摧毀了航天港，并導致數(shù)百人傷亡。很多人誤以為戰(zhàn)爭爆發(fā)了，引起了不小的恐慌?！?p>　　“說說細節(jié)吧。”

　　“好的。在火星同步軌道上，有一架名叫‘開拓二號’的老式航天器，幾年前就被正式列入了‘廢棄航天器目錄’。三個月前，申達和另外五個人登上了‘開拓二號’，在那里一直呆到爆炸發(fā)生。我們徹底搜查了‘開拓二號’，不但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據(jù)點，而且還找到了制作爆炸裝置的材料和工具?，F(xiàn)在可以斷定，申達和同伙制造這場爆炸的目的，是趁亂劫持那兩艘試驗飛船......”

　　“試驗飛船？是不是從地球飛過來的......”

　　“對。就是她們，‘海山’號和‘寧靜’號。為了銷毀證據(jù)，他們逃離前發(fā)射了超強電磁脈沖，試圖抹去電腦上的視頻監(jiān)控錄像——但是沒有成功，因為航天港的地下數(shù)據(jù)中心有實時備份；歹徒們雖然全程佩戴面具，不過通過聲紋分析，我們還是識別出其中兩人：申達和趙亮——他們說話最多。

　　遇襲警報當天就發(fā)給了地球和土衛(wèi)二。第三天，針對申達及其同伙的紅色通緝令發(fā)出，整個太陽系內長期有效。”

　　頌差停下來，心想拉娜或許有問題要問。果然，沉思片刻之后，她輕聲問道：“那兩艘飛船應該不會那么容易消失吧？”

　　“這幫人很聰明，他們拆下飛船上的定位器，把它們發(fā)射到土星和木星兩個方向。這一招很有效，我們最開始的追捕方向就是土星和木星?！?p>　　“結果呢？”

　　“結果被牽著鼻子白跑一圈，一無所獲。我們懷疑，申達真正的目的地在太陽系外圍。果真如此的話，他們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進入柯伊伯帶。也許‘反叛力量’早就在那里安排好了接應，下一步很可能是拆解兩艘飛船……”

　　拉納打斷了他：“也就是說，我們很難再抓住他們了？”

　　頌差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苦笑，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翱峙率堑?。開始一旦錯過，后面再怎么調整也來不及了，這是導致行動失敗、目標徹底丟失的根本原因。

　　那兩艘飛船的所有權歸屬地球。出事之后，他們第一時間便派出了精銳力量，并參與了追擊過程中所有的重大決策。但是，說來慚愧，大家都被申達和他的小分隊給耍了！

　　現(xiàn)在，盡快重建太空港成了各方關注的焦點。為此，地球方面專門派來一個龐大的企業(yè)代表團，此外還有烏拉爾集團和埃爾森集團，也都在積極準備投標?！?p>　　“嗯。這倒一點也不奇怪?！?p>　　她的語氣很平靜，心想火星一號城太空港是這顆星球上最重要的基礎設施，其重建必然帶來巨大的經(jīng)濟利益，甚至政治利益。反正飛船也找不回來了，明智的選擇是向前看。不管政治家和企業(yè)家，這筆賬都應該很容易算清楚。

　　護理機器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撤走。拉納吃力地伸出右手，頌差急忙用雙手輕輕握住它。

　　“不要說話，好好休息，相關信息都已發(fā)給你的電子助理?！?p>　　他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副眼鏡，小心翼翼地戴在拉納鼻子上，又把耳機塞進她耳朵，動作格外輕柔。

　　“這些資料你慢慢看。我先走了，有事隨時叫我?！?p>　　“再見。我等你——反正哪里也去不了?！?p>　　她展顏一笑，腮邊飛起兩片淡淡的紅暈。

　　“你好主人！可以開始了嗎？”

　　一幅畫面出現(xiàn)在眼鏡視場里，電子助理娓娓道來。

　　“您首先看到的是火星一號爆炸事件損失評估報告。這場爆炸引起的人員損傷是死亡97人，傷474人，其中重傷21人，最遠波及15公里之外，爆心200米范圍內，建筑物幾乎完全倒坍……”

　　兩年后，公元2365年11月5日。月球德爾塔一號工廠。

　　“劉海洋，我什么時候才能見到列文斯基？”申達不耐煩地問道。

　　“不要著急，我們正在安排，董事長很忙，這你是知道的?！?p>　　劉海洋永遠都是那么彬彬有禮。

　　“這個鬼地方簡直能把人呆瘋！反正飛船已經(jīng)交給你們了，要不這樣吧，你把最后一筆酬勞付清，我們立馬走人，好不好？”趙亮在邊上說。

　　“那可不行！董事長不發(fā)話，誰也不敢放你們離開。這兩年，整個太陽系都在四處搜捕你們幾個，我認為，眼下你們還是呆在月球比較安全，這里是烏拉爾集團的地盤，他們不敢隨便上門驚擾?！?p>　　申達嘆口氣，心里知道對方說的是大實話。

　　“那個……飛船改造得怎么樣了？”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⒑Ｑ笈d奮起來，笑容越發(fā)燦爛。

　　“非常順利，無論進度、還是質量，都超過預期！最多再有十天，就可以全部完工，開始測試。

　　我說申達，你不是一直想駕駛一艘最好的飛船嗎？這個愿望眼看就要實現(xiàn)了！到時候你們會發(fā)現(xiàn)，烏拉爾集團已經(jīng)把‘寧靜’號和‘海山’號改造成了太陽系里最棒的飛船！什么地球聯(lián)盟、火星聯(lián)盟……所有戰(zhàn)艦都比不上她們！”

　　他心里慢慢熱起來，下意識地搓動雙手，紅光滿面?！澳?.....我們就再等幾天。對了，試飛的時候，列文斯基董事長總該露面了吧？”

　　“絕對沒問題。一旦兩艘飛船試飛完成，董事長就會親自與你們見面，到時候，酬勞也會如約打進各位的賬戶。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們，過段時間再動用那些錢——沒別的意思，都是為諸位著想，你們也知道，爆炸不但重創(chuàng)了太空港，還炸死了很多人，這么大的事情，一時半會兒肯定不會過去，據(jù)我所知，火星聯(lián)盟安全部門一直在傾盡全力抓捕各位，所以聽我的話，小心為妙?！?p>　　劉海洋上前半步，拍拍他的肩膀。“火星一號的市長拉納女士也在爆炸中身負重傷。她有個兒子，今年剛滿三十歲，是你們的同齡人，名叫戴桐……”

　　“這個……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趙亮嘟囔道。他一點也不喜歡劉海洋，虛偽、做作而又自命不凡，永遠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戴桐現(xiàn)在擔任火星聯(lián)盟航天防御局的副局長。如果被火星聯(lián)盟發(fā)現(xiàn)你們藏在這里，估計帶隊前來執(zhí)行抓捕的就是他！相信我，你們絕不希望被他盯上?！?p>　　劉海洋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