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飛船上居然沒有空氣！這下不好辦了?！?p> 望著手心里的黑色小盒子，卡洛斯皺起了眉頭。
那東西展開后就是一架袖珍無人機，原本計劃要用它來偵察飛船內部——但是在沒有空氣的情況下，它連飛都飛不起來。
“或許可以試試機器爬蟲。”戴桐說道。
尚武搖搖頭?！芭老x太慢了。你們看，這是一艘很大的飛船，時間上根本來不及?！?p> 卡洛斯煩躁起來，開始在狹窄的井下走來走去，口中念念有詞，不知道在叨叨些什么。
戴桐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正在無計可施之時，一直偎依在懷里的戴兮又朝里拱了拱。
可憐的孩子，這會兒睡得可真香！他低頭望著女兒，只見她雙目緊閉，鼻翼微微翕動，嘴角還蕩漾著一絲甜蜜的笑容，正不知掉進了怎樣的美麗夢境。
從被抓起的那天起，她就始終處于擔憂和驚恐之中，從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直到見到我們這伙人之后，久已失去的安全感才重新回到身上，經(jīng)歷了長期的精神壓力和身體疲勞，整個人便再也支撐不住了——這不，眼皮自打合上就再也沒睜開，一直睡到現(xiàn)在，搖都搖不醒。
他輕輕抱起女兒雙肩，想要幫她調整一下姿勢，那樣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動作剛進行到一半，整個人卻忽然停在那里，抬起頭來輕呼一聲：“有辦法了！”
卡洛斯和尚武聞聲望去，只見他雙眼閃閃發(fā)光，語氣興奮而又急促。
“飛行背包！戴兮的宇航服里有一套飛行背包，我怕她在旅途中萬一遇到冰隙或者峽谷……”
“有個飛行背包就能輕松地一躍而過，也更加安全。嘿嘿！難怪大家都說戴局長是最疼女兒的！”卡洛斯笑逐顏開，“有這東西事情就好辦多了！我馬上準備一下，立刻行動。”
“等一等！要不......還是我去吧！既然是搞人力偵察，我這個當兵的肯定更有經(jīng)驗?！鄙形湔f。
“不不不，還是我來！不是跟你客氣，飛行背包我用得比你熟！在火星上沒事兒的時候我們經(jīng)常一塊兒研究這些玩意兒，對吧局長？”
戴桐看看卡洛斯，又看看尚武，最后還是決定派卡洛斯上去。他一面將飛行背包牢牢固定在他的身上，一面仔細囑咐他：“到了上面一是摸清情況，二是找到我們的飛船。千萬做好隱蔽，安全第一，實在不行就先撤回來，大伙兒再想別的辦法。”
尚武指揮其他人一個挨一個貼井壁站好，頭朝里，背朝外，防止被飛行背包噴射的火焰燙傷。
卡洛斯穿戴齊整，向戴桐和尚武做個“準備就緒”的手勢，啟動飛行背包，很快便消失在高高的井口處。
半小時、一小時、兩小時......他們焦急地等待著......戴桐越來越覺得心緒不寧，整個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耳機里忽然再次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
“已經(jīng)往回走了，頭兒！”
他長出一口大氣，如釋重負地用力甩頭，幾滴汗水離開額頭，被宇航服里的新風系統(tǒng)帶走了。
“整個過程還算順利，很多地方盡管只是一晃而過，但我感覺收獲挺大，最重要的是大致摸清了敵人的情況。估計船上至少有上百名敵人，也可能更多?！?p> 雙腳剛一落地，卡洛斯就迫不及待地說道。
“這艘飛船很大，非常大。咱們呆的這個地方是最底層，上面還有四層，每一層的高度都在十五六米左右。
我直接去了最高層，就是第五層。視覺采集儀被我調成了360度環(huán)繞模式，雖然清晰度降低了，但是能夠看到全景。這會兒還在圖像后處理，估計一會兒就能完成融合與渲染……”
尚武舉手打斷了他：“已經(jīng)弄好了。這是剛生成的飛船內部三維圖像，要不咱們對著圖像邊看邊說？”
“好的。你們看，這里是井口，它位于一個走廊的盡頭。我沿著走廊往另一個方向直走過去，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一部升降梯——像是架貨梯，就是這個玩意兒，個頭大得驚人。
我剛一進去，升降梯就開始自動向上移動，速度不是很快，但是仍然可以感到人造重力在迅速降低。
說來不怕你們笑話，我在里面緊張得要命，既不知道這東西最終通向哪里，更怕它忽然停下，進來幾個努阿克人——升降梯里根本就沒有控制面板，或者說，就算有我也認不出，找不到，更不會操作......忽然升降梯停下來，大門打開，我就來到了這里，飛船頂層，重力只有井里的三分之一，稍一用力就能竄出去很遠。
之所以判斷這是最高層，依據(jù)是我自己爬升的總高度：一百三十三米，這個數(shù)據(jù)在頭盔的面罩上實時顯示出來，與咱們被俘前從遠處測量得到的飛船高度相當吻合。
這一層燈光明亮，走廊也更加寬大，地板上還鋪著類似于皮革的東西，應該就是敵人日常起居的地方。在這里我只呆了很短的一小會兒，絕對不超過三分鐘，因為敵人隨時會出現(xiàn)，相當危險?！?p> 卡洛斯停下來，眾人耳機里傳來咕嘟咕嘟喝水的聲音。大家安靜地圍坐旁邊，誰也沒有催促他。
“雖然時間短暫，但是收獲很大。從圖像上也能看到，走廊的兩側有很多房間——都是開放式結構，也沒有大門。我悄悄走到距離最近的房門口，看到里面空空蕩蕩，除了靠墻擺放的兩架高低床之外，就只有正中間擺放的一張桌子。桌子由某種金屬制成，又寬又大，上面干干凈凈，什么東西都沒有。當時我就想，每個房間能住四個人，要是全部住滿的話，敵人的數(shù)量肯定過百。我本來還想著再往前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這艘飛船的駕駛艙或者指揮艙，又怕被敵人發(fā)現(xiàn)，最后還是放棄了?！?p> “對的。眼下不能過于冒險，萬一打草驚蛇就麻煩了?！贝魍┵澰S道。
“回來的時候很順利，我在每一層都停了一下。大家仔細看看圖像，是不是感覺中間的這幾層應該是動力層、貨物層之類的？反正在這些地方我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居住的跡象——到處破破爛爛，一看就很久沒有維護過了。這艘飛船到現(xiàn)在還能飛，而且飛得那么快，不得不說敵人的技術真的挺先進。
就這樣層層向下，我終于在第二層附近收到了咱們飛船發(fā)出的信號。整艘船上就數(shù)這一層最高，至少相當于其它層的兩倍，在它的外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巨大的掛鉤，飛船就掛在那里，捆得結結實實，像只粽子。當時我只能站在舷窗邊上斜著身子向外看，角度傾斜得很厲害，因此整個圖像都扭曲了，不過還是一眼就能把她認出來?！?p> “太好了！看來敵人并沒有把飛船摧毀。也許……他們是想要研究一下我們的飛船?！鄙形湔f。
“說不定還想研究一下我們這些人類呢?！辈恢钦l忽然說了一句。
聽上去像是句玩笑話，恰恰卻是戴桐最擔心的事情。在那些形體巨大、技術先進的外星人眼里，小小的人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他們觀察我們、研究我們、毀滅我們，一如我們采摘樹木上的果實，獵殺森林中的動物，捕獲海洋里的魚類，有時候是為了果腹，有時候是為了娛樂，有時候僅僅是出于純粹的好奇......
卡洛斯繼續(xù)說道：“總之呢，飛船就綁在第二層外，出這口深井不遠就是。問題在于一定要有人能夠鉆進她的駕駛艙——這絕對不容易，想要鉆過那密密麻麻的緊縛繩網(wǎng)，必須得有非常靈活的身手......”
正講到這里，頭頂上忽然一暗，眾人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井口。接著一只巨大的鉤子慢慢垂落下來，上面掛著條黑色的袋子。
吃飯時間到了。
卡洛斯隨手撿起一支食物罐，擰開上面的保護蓋，將它對準宇航服的接口，用力一擰，“咔塔”一聲過后，罐子里的食物開始緩緩注入宇航服的營養(yǎng)系統(tǒng)里。
他一言不發(fā)地坐在地板上，耐心地等待著罐子排空，回想起剛才發(fā)生在飛船最高層上的一幕：
他躡手躡腳地走近努阿克人起居的房間門口，屏住呼吸，探頭向里面張望。
房間里有四張“床”一樣的臺子，兩張在下，兩張在上。其中三張“床”上都是空的，只在高處的那張“床”上一動不動地躺著一名“敵人”，好像是在睡覺。
他剛要把頭縮回去，床上的那名“敵人”忽然坐了起來，四目相對，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他瞬間僵立在那里，渾身血液變得冰涼，大腦一片空白......片刻之后，他咬緊牙關，邁步走進房間，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來個先下手為強......
“敵人”穿著輕薄的宇航服，球形的頭盔里有一雙很大的深褐色復眼，周圍的皮膚皺皺巴巴的，堆疊了一層又一層。他看上去又瘦又小，一副半死不活的的樣子，應該不是自己的對手。他的心跳稍微平穩(wěn)了一些，趁對方還沒有來得及下床，立刻就要猛撲上去。
這時“敵人”卻做了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動作。只見他慢慢地舉起了雙手，不，應該是四只手——上面兩只高舉過頭，中間兩只平伸向前，然后用一種非常溫和的目光注視著他，一動也不動。
他楞了一下，慢慢地向前邁出一步，“敵人”的姿勢依舊不變，只是眼睛里的光芒柔和、更明亮了。
他大著膽子又前進一步，終于來到“敵人”面前。
這是一只年邁的生物，身體已經(jīng)十分衰弱，從頭到腳散發(fā)著一股死亡的氣息。只見他探出最上面的一支手臂，從背后拿出來一件東西，然后用中間兩只手臂捧起他的右手，將它放進了掌心里。
他吃驚地張大了嘴巴。低頭一看，見手心里多了一個小小的純黑色指環(huán)，上面刻滿各種花紋。
做完了這一切，那個老邁的生物再次直勾勾地盯著他，直看得他心里發(fā)毛，那張蒼老而又陌生的臉上浮現(xiàn)出某種表情，還伴隨著一聲嘆息。
他下意識地回報了對方一個微笑，用力地點了點頭。
老邁的生物轉過身去，重新躺在那里，再也沒有搭理他。
他立即轉身，幾乎是蹦跳著回到了升降梯口。
他到底是一名“敵人”，還是飛船上的又一名“囚徒”？返回的路上，這個問題始終縈繞在心里，揮之不去。要不要告訴戴桐和尚武？又該怎么向他們解釋呢？得知船上還有其它的生物，他們會怎樣決策？把他們全都救出去？我們這個小小的搜救隊真有這個能力嗎？
最后他決定，暫時先不把這一切告訴隊友們。
那個生物看上去的確充滿善意，但是很快就要死了。從那雙巨大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平靜和安詳，也許還有困惑、疑問，甚至憂傷，但是唯獨沒有敵意和仇恨。
如果你是一名努阿克人的囚徒，那么很抱歉，我們不得不放棄你......他在心理默默地念叨了幾句，然后使勁搖搖頭，把滿腦子紛亂的想法拋到了九霄云外。
卡洛斯做夢也想不到，那個差一點被他干掉的“敵人”，正是三十多年前被努阿克人俘虜?shù)目ì攪醢嗟氯R克。
期齊起來
卡洛斯無意中成了卡瑪人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