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中部允州城西有一座山,山上長滿了一種常年開花,花色暗黃的植物,名叫秋意濃,這山遠遠看去也是一片暗黃,因此得名黃山。
黃山延綿百里,南北走向,南邊連接著薩米高原,北邊連接臨江平原,西望賀州,東臨燕州十六鎮(zhèn),其最高峰定軍峰,高千丈。
十月初二這一日,定軍峰上定軍臺正中,石桌之上深黑色的茶案上兩杯清茶煙氣裊裊,桌兩旁各坐一人,靠北坐的男子看似中年,卻眉目清秀,文質(zhì)彬彬,但蒼白的臉上卻透著一股羸弱病態(tài)的紅暈,一襲潔白的裘皮包裹住全身一直拖到地上。
其身后站著兩個男子,一名膀大腰圓,身高六尺有余,須發(fā)濃密,一副憨厚相,此時正樂呵呵的看著對面。
另外一人,看起來有五十多歲,須發(fā)微黃,懷中抱著一柄黑色長劍,劍鞘之上雕朵朵梅花,甚是奇特,此人閉目不語,面容清冷,透著一股陰氣,似乎神游天外一般。
而石桌另外一邊坐著個老者,須發(fā)皆白,一身灰色的長衫樸實無華,枯黃的臉上泛著笑意,正伸手取過一杯清茶,聞了聞,點了點頭,朝著身后女童說道:“玉兒呀,這位叔叔帶來的雪中紅真是清香撲鼻啊,你來嘗嘗?!闭f著遞了過去。
女童一身華服,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眉目清秀,粉嫩的小臉被呼嘯的山風(fēng)吹的紅撲撲的,懷中抱著一柄寬厚的長刀,木質(zhì)刀鞘上傷痕累累,邊角破碎,一看便是古品。
女童撅著小嘴,“這天寒地凍的,我抱著這破刀,怎么喝?”
老者聞言也不生氣,伸手將長刀接過靠在石桌旁,然后將懷中的暖爐遞給女童,“玉兒啊,現(xiàn)在暖和了吧?!?p> “死老頭,有暖爐不早拿出來。”玉兒冷哼一聲,接過暖爐和清茶,一飲而盡,吧嗒了下嘴巴,笑了起來,“這位哥哥的茶果然好喝,比起咱們吳國的大青??珊煤榷嗔恕!闭f著將茶杯遞給老者。
老者聞言笑著搖了搖頭,“玉兒啊,這吳國的大青海雖然沒有這雪中紅清香,卻是回味十足,怎么能說不好喝呢?”說著又倒了一杯遞給玉兒。
而后回身道,“你和你父親一樣,都這么慷慨,三十六年前,你父親帶來的也是這雪中紅,這么多年過去了,早都喝完了?,F(xiàn)在你也是送這雪中紅,可是老朽卻沒什么能送給你的,真是汗顏啊?!闭f著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喝了起來。
白袍男子咳嗽了兩聲,笑道,“國師大人過謙了,您喜歡就好。”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闭f著又品了一口茶。
“國師大人,您與家父也算舊交,小侄斗膽教您一聲李叔叔,不知道是否恰當(dāng)?!?p> “嘿,你和你父親一個樣子,活像個書生,婆婆媽媽,愿叫便叫。”老者倒是爽朗極了。
“李叔叔,家父生前常常提到您,每次說起都不由得神往,可惜一別三十六年再未相見,更遺憾的是當(dāng)年他的話,還沒有打動您。小侄今日來此。。?!?p> “你可知道這是何地?”老者打亂了白衣人的話,說著朝西看去,只見賀州城雄渾如同巨人般,將竹山和云浮山頂在兩邊。
“定軍峰上定軍臺?!卑着勰凶拥故遣唤橐饫险卟逶?,悠悠的說道,“聽家父說,八十五年前,金吳兩國在賀州開戰(zhàn),彼時吳國新立,少兵寡糧,南邊薩米高原又暴亂連連,背面滇國也是虎視眈眈,當(dāng)時的吳國可謂岌岌可危,可是天巖皇帝驚才絕艷,單槍匹馬,帶著五千閻羅軍,賀州城關(guān)隘大克金國三萬大軍,一戰(zhàn)保了吳國五十年的平安,而天巖皇帝正是在此地點兵點將,更創(chuàng)立了軍魂碑,每一個為吳國而死的英雄都將會將名字刻在上面?!?p> “沒錯,這些便是上一次我告訴你父親的?!崩顕鴰煻似鸩璞趾攘艘豢冢呛堑恼f道,“當(dāng)年天巖皇帝在此與眾將士立下重誓,定要開創(chuàng)一個沒有戰(zhàn)亂的世界,也正是因為這句話,一代又一代的吳國人前赴后繼,至死不渝,便是最危難之時也從未彷徨迷茫過?!?p> “所以三十六年前,即便家父告訴您留仙坡之難,您也無動于衷,寧可看著它發(fā)生?今日便是在下告訴您,天下即將大亂,您也無動于衷?”白袍男子語速快了起來。
“年輕人,老朽也有自己的苦衷,日后你便明白了。”
“李叔叔,難道您真的相信沒有戰(zhàn)亂的世界?”
“賢侄,據(jù)聞當(dāng)年你家先祖也曾經(jīng)接受過這樣的誓言,如今卻事與愿違,你不相信,老夫能夠理解,只是老夫還是相信,相信這朗朗乾坤、悠悠蒼墨,終究會有安寧的一天,只是那份安寧可能和你理解的不太一樣便是?!?p> “叔叔所謂的安寧是何安寧?”
“年輕人,你和你的父親很像,心懷這個天下,但是有些事,你沒有親身經(jīng)歷是很難理解的,若有機緣,你定然會明白的,此時此刻時機未到?!?p> 白袍男聞言愣了愣,“既然如此,叔叔看來是不會聽我一言了?!?p> 老者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東方,剛才還被山嵐遮蔽的灰蒙蒙的山巔,忽然大亮起來,烈陽透過層層霧氣,將眾人照的大亮起來。
迎著夕陽,老者面色紅潤如火,“他已經(jīng)走了,你要說的我知道了,天下大道無非順其自然,賢侄你還是早早回去吧?!?p> 白袍男子疑惑的看了看夕陽,搖了搖頭,起身拜了三拜,“雖然叔叔不肯出手,但是我北和書院依舊會繼承先祖遺愿,繼續(xù)守護蒼墨大陸。叔叔,小侄拜別?!?p> 老者擺了擺手,不再言語。
看著白袍男子離去的身影,玉兒眨著水靈的大眼睛問道,“爺爺,這個漂亮哥哥是誰?。俊?p> 老者摸了摸女孩的頭,寵愛的說道,“玉兒依舊是個花癡,看到漂亮哥哥就要問幾句,你啊,哈哈哈。”說著起身帶著小女孩朝著山下走去,不久身影便隱沒在這山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