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平陽城外的火光沖天,喊殺聲震天。
想來城里的百姓已經(jīng)與城外的文老頭碰頭了,大部分的綠甲軍被活活燒死,出城的兵將又中了埋伏,僅剩的一百多兵將聽到將軍府邸這邊的動靜,急忙趕來。
但是來的時候只見到一地的狼藉,沒有過多的搜尋,帶頭的兵士直接來到將軍的遺體旁,知道已經(jīng)無力回天,蹲在地上沉吟許久,身后的兵士更是焦急萬分,隨著城外喊殺聲越來越大,眾人知道叛軍已經(jīng)攻入城中。
“劉頭兒,怎么辦啊?”一個矮小的綠甲軍哆哆嗦嗦的說道。
蹲在地上的劉頭兒依然不言一句,滿面刀疤,連表情都看不真切。
“劉頭兒,將軍都死了,咱們呆在這里也沒用了啊。要不咱們還是跑吧?!眲偛诺膶⑹吭囂降恼f道。
“哎,”劉頭兒緩緩起身,朝著身后的將士一一看過去,“你們誰的家人不在臨川城?”
此言一出,眾人皆默然不語。
“劉頭兒,如果我們就這么回去,城主也不會饒了我們的?!北娙似咂甙税说恼f著。
劉頭兒低頭思索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去將軍身上摸索起來,不一會兒,摸出幾個瓶瓶罐罐,“兄弟們,咱們只能放手一搏了,即便是死了也要和家人死在一起,來,帶上將軍的尸體,咱們回家了。”
趁著夜色,眾人從西門逃出,朝著順著大山,朝著臨川城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沖入城中的文老頭,急忙帶著眾人找尋惡鬼,最終在一個小巷子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惡鬼,但是沒有見到小六子,文老頭又命人去北坡找尋小六子,而后文老頭看了看已經(jīng)被燒的不成樣子的平陽城,面露痛苦之色。
人群中擠出一個壯漢,正是五哥,“文老,別難過,平陽城即便完好如初,我們也不能繼續(xù)待下去了,你帶著大家走吧?!?p> 文老頭朝著眾人掃了一眼,自知大家說的是對的,如果今日不走,明日臨川城的大軍就會過來把大家伙兒殺的片甲不留。
想到這又回頭看了看他生活了一輩子的平陽城,往昔點滴如水飄過,文老頭雙目濕潤,引得周圍鄉(xiāng)親也都紛紛落淚。
“鄉(xiāng)親們,我們帶著英雄速速撤出平陽城吧?!?p> 聞言,眾人也不再停留,跟著文老頭朝著城外涌去,城外找尋小六子的人已經(jīng)抱著熟睡中的小六子站在城門外等著大部隊了。
文老頭一看到小六子急忙快步上前查探了下傷勢,而后感激的看向了眾人抬著的惡鬼,點了點頭。
“鄉(xiāng)親們,我們馬上就要再次離開這里了,好好的活下去,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再次回來,”文老頭看了看激動的眾人,又看了看與綠甲軍作戰(zhàn)時損毀的木車,繼續(xù)道,“但是,我們沒辦法帶著所有的親人一起走,”說著朝著還在戳在木樁上的親人尸體指了指。
城中燒蹋的房屋轟然巨響,燃著的木頭啪啪作響,但是此時的人群靜默中帶著濃厚的悲傷,連急促的喘息聲都能聽的見。
死一般的寂靜不知道過了多久,人群中沖出一個男人朝著木樁沖去,一個個的端詳著,似乎在找尋著什么,沒走出幾步便停了下來,將木樁上的尸體卸了下來,抱著已經(jīng)干枯的身體朝著一邊的空地走去,步態(tài)緩慢沉重,似乎要送別什么一樣,邊走邊唱著低沉的歌曲。
歌曲沉重悲傷,引起了整個人群的騷動,而后一個,兩個,三個,再后來便是成群的人朝著木樁走去,尋找著各自的親人,寂靜無聲,找到后緩緩的將親人的尸體釋放下來,抱著朝一旁的空地而去,邊走邊唱著同樣的歌聲。
尸體排排的堆放著,過了很久所有的尸體都擺在的空地上,而后文老頭點燃了火把唱著同樣的歌走到了人群中,將火把遞給了領(lǐng)頭的五哥。
五哥握著火把,沒有猶豫,朝著地上的火油丟了過去,一瞬間猶如赤紅色跳舞的精靈般充斥了整個廣場,火海中不再有痛苦和掙扎,只有一片安詳和寧靜。人群中再次響起了歌聲,似乎是送別親人一般。
靜默的送別持續(xù)了大約兩個時辰,親友們收拾好親人的骨灰,排隊離開,朝著逍遙谷的方向走去,如此龐大的隊伍,不被發(fā)現(xiàn)是非常困難的,文老頭想盡了辦法隱藏蹤跡,繞了很多路最后才帶著眾人回到逍遙谷。
三日之后逍遙谷。
璀璨的星空下,淡云、山巒、稻田,如同深淺不一的潑墨,而碧月湖就如同這畫中的晶瑩的玉盤,村子里篝火跳動,劫后余生的村民互相摟抱著訴說著苦難和未來,文老頭一個人躺在閣樓的搖椅上喝著酒,樓下文玉依然默默的燒著湯藥,小六子卻不見了。
湖邊的茅屋亮著昏黃的燈,惡鬼盤膝坐在地上,慵懶的靠著木墻,渾身上下纏滿了白色布條,手里提著一壺濃香的酒,偶爾灌一大口,重重的吐一口氣,面色黝黑中添了一抹紅。
“你真的不記得是誰給你解的蠱毒?”惡鬼還是不太相信的樣子。
靠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的青陽緩緩睜開眼,搖了搖頭。
“一點痕跡都沒有嗎?或者是不是文老頭的藥起了作用???”惡鬼又灌了一口酒。
青陽微微皺了皺眉眉,似乎在回憶著什么,然而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也罷,總算是解了毒?!?p> “惡鬼,你的臉怎么了?!鼻嚓査坪跸肫鹆耸裁础?p> “咋了?又長帥了?”說完哈哈大笑,猛灌一口酒,而后悄悄低下頭。
屋里忽然陷入了死寂,似乎兩個人都不愿意先開口,仿佛那個蒙在紗里的黑影過于可怕,誰都不想去掀開紗去看它。
“你不用太擔心,魔血的副作用世代都是這樣,除了面容變化,沒什么特別的,況且我自己也要活命啊?!?p> “真的只有面容變化?你胸口的鱗甲是什么?”青陽閉著眼睛靠在床上淡淡的說,似乎說著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惡鬼猛的抬起頭,愣愣的看向青陽,“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昏迷的時候,是我?guī)臀挠窠o你敷藥療傷的?!?p> 聞言,惡鬼側(cè)了側(cè)身,擋住了自己的襠部,奇怪的看向青陽。
青陽斜了惡鬼一眼,“你想多了。”
惡鬼悠悠的嘆了一口氣,“你聽說過我爺爺?shù)氖聝簡???p> “你是說墨脫砂巖?”
惡鬼點了點頭。
“倉名山的王,誰不知道,征戰(zhàn)一生,無所畏懼,真正統(tǒng)一整個十萬大山的人,但是英年早逝,他死后十萬大山分崩離析?!鼻嚓柶降恼f著。
“實際上,他并沒有死,而是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通體黑麟,頭長魔角,吐納有毒,見人就殺,殺而生食,最后是集各族好手共同抓獲了他,囚困于圣地?!睈汗硭坪跤行┿皭?。
“哎,老大,不說這些了,我和他比差遠了,爺爺是鬼面族不世出的鬼才,一般人還沒有變成怪物就死了,能承受住魔血的人在我族歷史上都不多?!闭f著,惡鬼猛的灌了一口酒,“不過如果真有一天變成了魔物,我希望你能阻止我。”
青陽扭過頭,目光堅定的看著惡鬼,而惡鬼也是雙目微紅,兩個男人之間似乎在默默的簽訂一個契約般,如此的鄭重。
“哈哈,老大,不說這個了,已經(jīng)耽誤好幾天了,咱們接下來怎么辦?”
“你昏迷的這段時間,我和文寨主大致了解了下,這汴州平原于三年前一場大雨之后,莫名起了大霧,那霧終日不散,好多百姓生了怪病,更有甚者得了失心瘋,一時間人心惶惶。而后便出現(xiàn)了荒城之人,接連占領(lǐng)城鎮(zhèn),他們似乎并不懼怕這迷霧。”青陽說到。
“不錯,據(jù)說也是因為這個,納蘭的軍隊根本無法戰(zhàn)斗,能守住城池的十中無一。后來,林家出馬,連戰(zhàn)連捷,但是最后關(guān)頭,卻不知道是何緣故,最終林家慘敗。現(xiàn)在想來,這荒城之人絕非普通匪患,那平陽城的守城將軍至少是個畫師境頂峰高手,還有那日的店小二等人也絕非善類?!睈汗斫舆^青陽的話說。
“你看到那些赤鬼和青鬼之后還能認為他們只是一些山匪嗎?這種戰(zhàn)力,即便是拿到影殺盟都是不可小覷的,這事兒沒這么簡單,但是當下之急是找到荒城的主人,殺掉他,完成任務(wù),然后速速退去。目前荒城的主力軍分別在東邊的桃縣,北邊的清溪城,南邊平陽城,西邊臨川城,他們的主上很有可能就躲在中部的演武場,也是兵力最強的那個城里面,汴州平原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民不聊生,我們要向混進演武場,只能夜探了?!?p> “老大,事不宜遲,那我們明日便去演武城吧?!睈汗碚f著,意味深長的朝著門外看了一眼。
嘎吱一聲,竹門應(yīng)聲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