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撞見母親和男人的密會
01.
唐璜短信里說不用下樓接,他直接到包間。
大家等在包間里,有些無心唱歌,仿佛在等一場面試。
唐璜推門而入時,我正雀躍地準備上前迎接,卻看到他的身后,還有一個女人。
他們十指相扣。
我的竊喜還沒來得及收回,僵在臉上,十分不自然。
女人年紀和唐璜差不多,有著自帶氣場的從容和精致,手中的包是古馳的經(jīng)典款,臉上掛著職業(yè)性微笑。
正成熟的年紀,長相尚可,別有韻味。
我不自覺地低頭看向自己的白球鞋,后退了幾步。
“我愛人,劉玲。”
唐璜禮貌地向我引薦,我們禮貌性地握了握手。她的手很軟,細滑。母親說過,看一個女人過得好不好,要看她的手而不是她的臉,記錄在手上的痕跡,是人前不會展示出來的,都是別人看不見的人后真實的煙火和人生。
所以,這是一個不必操心生活的女人,手上沒有多少生活的烙印,是有別于母親的另一種女人。
母親雖然保養(yǎng)得當,運動加上自律,依然保持著青春和活力,但是母親的手紋路很硬,有很多不小心被油濺到或者做家務不小心受傷的痕跡,手心里很粗糙。
一雙手寫滿了單親媽媽的不容易。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女人還是需要有個男人來疼愛的,安安靜靜躲在男人的臂彎里,即便歲月侵染,依然還保持著一種嬌艷欲滴。
這種區(qū)別于風雨中堅韌女人的柔弱之美,讓我從心中徒生出許多的羨慕。
02.
唐璜給劉玲開了一瓶果汁,遞到她手中時,還拍了拍她的手背,而后起身去給她點了幾首王菲的歌。
劉玲的聲音特別好,《紅豆》一開聲,整個包廂都安靜了。
她坐在那里,醞釀著情緒,靜靜地唱歌,一首接著一首往下唱,帶著些許放空。唐璜拿了啤酒,來到我和師兄們這邊,詢問導師的近況,也扯一扯跟在導師身邊的趣聞。
我只是一個介紹人,完成了這波介紹,其實也就沒有我什么事了。
按道理,我是唐璜的助理,應該去招待劉玲,可劉玲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貌似也不希望被打擾。
想靠近唐璜,怕被劉玲誤會;想靠近劉玲,又顯得自己很多余。
唐璜和師兄弟們正聊得嗨皮,我借口上衛(wèi)生間,出門去透透氣。
我是多余的。
他是故意的么,帶著媳婦來彰顯已婚身份。是為了讓我知難而退,還是為了讓我看清現(xiàn)實?
也許他根本就沒想那么多,只是正常地帶著愛人參加一場聚會,可對于陷入單戀中的女人,卻猶如百抓饒心般地痛苦,越想越多。
我去前臺點了一些水果,讓他送到包廂,把所有賬單結(jié)清,準備離開KTV。
這不是一個助理該有的得體做法,讓客人跑來,自己卻先走了,可于我而言,實在不想強迫自己在人前強裝歡笑。
在離去的長廊里,不小心撞進一個男人的懷里,一陣酒氣混合著男人的荷爾蒙氣息,迎面撲來。我頭也沒抬,匆匆道歉準備離開,胳膊卻被男人死死拽住。
“唐總監(jiān)?”
唐璜的眼睛有些發(fā)紅。許是喝酒的原因。
“叫我來,也不唱歌,也不喝酒,看著還悶悶不樂?”唐璜的語氣里倍加溫柔,我心中壓抑的委屈,差點就要淪陷在他溫柔的眼神中。
我絕強地揚起頭,直視著他。
“是誰規(guī)定你來了我就必須唱歌喝酒的?你媳婦不是在唱么,還唱得那么好?!毕肫鸢鼛锏膭⒘?,我越來越?jīng)]有底氣。
我在吃醋。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出來。
他一定聽出來了,所以,放開了我的胳膊。
“小伙子們都挺不錯的,有單身的,可以適當考慮一下?!?p> “你就是為了這個來的?為了給我找對象把關(guān)?”
“是!我和你嫂子過來給你把關(guān)?!?p> 去你的把關(guān)!
我甩開了唐璜的手,毅然離開了KTV。我又不是包袱,并不需要誰來幫我找下家。
03.
外面夜已經(jīng)深了,我估摸著母親和陳老師的敘舊應該也結(jié)束了。
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準備回家去。
新家附近是高樓和商場,十一點時,各大商場都關(guān)了,街面上顯得特別冷清,倒映出我一個單身女子的背影,特別寂寥。
我突然很懷念住在學校周邊居住的日子,雖然環(huán)境沒這么好,可無論我?guī)c回家,那條街上上總是飄蕩著燒烤的香味,少年們的歡笑,已經(jīng)不懼怕明天的無懼。
那是獨屬于青春的氣息。
離開那里,就像是告別一段歲月,從此意味著和學生年代的割舍,踏入成年職場。
步伐愈發(fā)沉重起來。
家里客廳的燈還亮著,可能是母親專門為我留的。雖然不知道她有沒有入睡,但我還是盡可能把動作放輕,不想讓母親知道我回來了。
一是不想吵醒睡夢中的她,二來實在不想面對任何人,只想趕緊躲進一個屬于自己的世界里,化身為一枚鴕鳥。
畢竟,把自己折磨到痛不可言的這段感情,是無法對任何人提及的傷痛。
關(guān)掉客廳燈,往自己臥室走去,經(jīng)過母親房間,聽到里面有隱隱約約說話聲。
難道陳老師還沒走?
客廳餐桌上,已經(jīng)被收拾得干凈,赫然擺放著兩瓶紅酒,一瓶已經(jīng)清空,另一瓶打開喝了一半。
陳老師的酒量不大好,喝這么多?
04.
“為什么你始終都不肯告訴我,當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陳老師壓低著嗓音,但因為情緒激動,依然比平時不自覺提高了很多。
我杵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
“秦憶,這么多年了,你到底還要隱瞞多少年。她到底是不是那個孩子?”幾乎是嘶吼著,這個問題顯然不是他們之間第一次談及。
細細碎碎的哭泣聲。母親在哭。
我從未看見過母親哭。她總是堅強,勇敢,溫柔堅定,但說一不二。
一時之間,我在猶豫要不要離開。
門被突然打開,陳老師拉攏著頭,氣急敗壞地從里面出來。
看到客廳中間的我,愣了一下。在對視的那么一瞬間,我們都在彼此的眼睛中捕捉到了傷痛。
各自的痛苦??蓞s互相看見。
大概是我們師徒相處七年的時間里,第一次在對方眼里捕捉到異于平時的情緒。寫在他眸子里的糾結(jié),就像七年前第一次在他辦公室見到我一樣,充滿了探究、憐愛和痛苦。
母親也跟著出來了,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
看到我,又匆忙別過臉去擦拭。
“亞楠回來了?好好陪你媽媽,我先回去了?!?p> “陳老師,你喝了這么多酒,要不我找個師兄送您一下吧?”
很少看到陳老師喝酒,我有些擔心。
他擺擺手,換鞋徑直離開。
都沒有跟母親道別。
都說事業(yè)有成的男人,即便五十歲,依然是意氣風發(fā)的,因為事業(yè)于男人而言,就是催情劑??稍谇閳鍪艽鞎r,那種挫敗帶來的頹廢感,瞬間便將這個男人拉至真實年齡狀態(tài)。
母親失神地看著陳老師離開,想叮囑些什么,卻又什么都沒說。
在我成長的二三十年里,那是第一次,看到母親因為一個男人而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