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她在他身上看到了戾氣
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傅家別墅門口。
葉琳和傅覺依舊在門口等著他們，只是這一次，他們的臉上是和傅以斯如出一轍的沉重。
季桑跟在傅以斯身后，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她小心翼翼上前，主動挽住葉琳的手臂，輕輕喊了聲
“媽”
“誒，你們來了”
聲音都是沙啞顫抖的。
季桑睫毛輕微地顫了兩下，抬眼看向一旁的傅覺，卻發(fā)現(xiàn)向來隨和慈祥的他眼底都滿是紅血絲。
“爸”
季桑聲音也跟著顫抖了。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可是她能夠感受到他們的悲痛。
進了屋子后，兩個男人上樓進了書房，季桑則是被葉琳拉著坐在沙發(fā)上。
平常格外主動和善的婆婆，今天在坐下之后卻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拉著她的手輕輕拍著。
季桑不會說話，只能夠就這樣靜靜地陪著她坐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琳緩緩出聲
“小斯，這孩子啊，從小不愛說話，也不喜歡別人的觸碰，連我和他爸抱他都一臉不情愿，可是只要他…小姑一抱他，他就安安靜靜的。他小姑雖說是傅家唯一的女兒，也是從小被寵到大，可是她卻喜歡體驗各種生活，拒絕家里給她安排的貴族學校，性子也是難得的堅韌，就像一個假小子一樣”
“我比她大兩歲，在學校里能夠經(jīng)常聽到她的傳聞，比如說帶著學校里的體育生和外面那些欺負我們學校里小姑娘的混混們打架，她一個女孩子，硬是將那些混混給恐嚇走了”
“她就是學校里的小霸王，很多男生女生都喜歡她，她不怎么搗亂，做得也是一些行俠仗義的事，學校里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記得有一次她為了幫一個路人，只身一人去追搶劫犯，生生挨了一刀。那次，傅家的人都很生氣，可家里誰都管不了她，所以小斯他爸便拜托了我去做她的工作”
像是想到了有趣的回憶，葉琳臉上終于放松了一些，輕笑出聲
“阿桑，你知道她說了什么嗎？她說，她就是看不慣這樣的人渣，她以后要做一個警察，為民服務。我問她為什么，她就說，這世間有太多骯臟黑暗的東西了。當時，傅家動蕩，她親身體會了那些為了錢權(quán)什么都敢做的人的可惡。她被綁架用來威脅小斯他爺爺，可是她很聰明，一個人智斗綁匪逃了出來。后來，小斯他爺爺掌了權(quán)，終于安穩(wěn)了，可她的想法卻沒有變，依舊一心一意地相當一個警察”
“但是，你也知道的，這樣的家庭怎么可能會允許自己的孩子去做那么危險的工作。家里動了關(guān)系，讓公安學校不收她，一向固執(zhí)地她竟然沒有反抗，就在大家以為她放下當警察的心思后，她卻直接報了傳媒學校，她說，她當不成警察，那就當一名記者，用攝像頭去揭露這些丑陋的事實?！?p> “她后來真的成為了一個很優(yōu)秀很優(yōu)秀的記者，獲得了很多國際上的獎項。可家里人卻愈加擔心，她每次追蹤的事情都太兇險了，招惹了不少仇人”
“傅家在s市勢力很大，能夠在暗中幫她處理掉一些，可到底還是不安全，小斯他爸多次勸她不要做這個工作了，回來成家立業(yè)，在家里好好當她的傅家小姐和闊太太，可她不肯。”
“那一次，她和小斯他爸兩人吵得很狠，一氣之下，她便搬離了傅家，很久都沒有回來，我們知道她消息的唯一途徑就是通過小斯。她只愿意和小斯報備她的行蹤。按理說，她那樣的性子，是不肯讓我們知道她行蹤的，可是后來我們知道，她是要去做一件危險的事情，她怕我們找不到她”
葉琳突然哽咽了一下，像是觸發(fā)了某個閥門，淚如泉涌，季桑心口一悸，連忙找來紙巾替她擦著，葉琳的手卻突然開始顫抖了起來
“后…后來，我們真的沒有…….找到她”
季桑的手被緊緊抓著，很痛很痛，可她沒有動彈半分。
她…..好像大概知道后續(xù)了。
“那天，她給小斯發(fā)了條信息，依舊是一個位置，小斯當時正和他那群朋友打籃球，等看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幾小時之后。那年，小斯才十二歲，看到消息后第一時間趕回家里說姑姑遇到了危險。因為，往前，她發(fā)完一個位置后，都會以調(diào)侃自己一句她還活著?？墒沁@一次沒有?！?p> “可她發(fā)來的位置很偏僻，是省內(nèi)的一個小鄉(xiāng)鎮(zhèn)，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十小時以后了。我們……沒有找到她，以后…也沒有能夠找到她。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無論我們再怎么發(fā)動身后的勢力，甚至….甚至是還找到道上的人，也沒有能夠找到她”
“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從那之后，她變成了我們心中的痛，小斯很自責，因為他沒有能夠及時看到消息，如果第一時間看到，早幾個小時過去，會不會結(jié)果就不一樣？可是，誰知道啊。自那以后，小斯變得更不愛說話了，到了大學毅然選擇了醫(yī)學院”
“我曾問過他為什么，他不肯回答，知道后來我不小心看到了他的手機記錄，才知道，原來是之前他小姑受傷時，隨口說了一句，要是家里有個醫(yī)生就好，她就不用去醫(yī)院了?！?p> “阿?！?p> 葉琳轉(zhuǎn)頭，滿眼通紅地看著季桑
“小斯他，這些年過得很辛苦，他不肯原諒自己，每年的這個時候，是他最難過的一天。阿桑，我希望你能夠好好陪著他，媽媽我能夠為他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你是一個好孩子?！?p> 季桑心口狠狠顫抖了一下。
她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
難怪啊，難怪冷淡涼薄的傅以斯會如此悲傷。他最尊重喜愛的長輩在多年前便失蹤不明，不知生死，而且……在他心里，一定會責怪他自己吧。
可是，這怎么能怪他呢？
季桑眼眶發(fā)熱，伸手主動將葉琳抱住，輕輕拍著她的背。
……
書房里，傅覺坐在椅子上，戴著眼鏡，手里拿過被他小心翼翼放在柜子里的一摞資料
“你看一下”
傅以斯臉色突然緊繃，沒有伸手，而是問了一句
“有好消息了？”
他怕他看了之后，還是一無所獲，徒增失望。
傅覺搖了搖頭，男人的眼神就這樣沉了下去，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垂在腿側(cè)的雙手攥成拳。
傅覺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搖了搖頭。
他這個兒子啊，在其他事情上能夠保持絕對的冷靜，可唯獨在…他小姑這事情上太不理智。
想到這里，傅覺地眼眶也開始發(fā)熱。
傅以斯自責他沒有及時看到信息，他又何嘗不自責呢？如果….如果當年他再狠心一點強制她不準當記者，如果那日不跟她爭吵，有如果他再給她多拍一些保鏢，事情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般模樣？
不過……
“雖然說不上是好消息，但里面的信息還是可以找出幾分貓膩”
不管她是死是活，他們傅家都得要查的水落石出。
傅以斯眼眸微動，看了傅覺一眼，這才伸手將那一摞資料接了過來。
“這個地方和當初她發(fā)過來的位置很近，被報道過，易氏集團曾出資過一個孤兒院，你姑姑你也知道，有些貓膩就會跟過去，雖然報道都是正面的，但當時的易式集團可沒有現(xiàn)在這般，他們正處于洗白的階段，或許，你姑姑是因為嗅到里面的古怪過去的”
男人手指飛快的翻頁，一目十行，犀利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眉頭緊皺
“孤兒院資料呢？”
傅覺嘆了口氣，抬手取下眼睛，捏了捏眉間
“查不到，所以我才覺得有幾分貓膩”
“知道了”
傅以斯將資料放在桌子上，轉(zhuǎn)身便欲離開，在他手剛觸碰上門把手時，傅覺突然出聲
“你覺得她…….她還在嗎？”
她那么聰明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回家的路呢？這么多年，他托了那么多的關(guān)系都查不到蛛絲馬跡，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憑空消失？除非……
傅以斯牙關(guān)要緊，站在那里站了足足有一分鐘，最后，他冷然出聲
“在”
肯定在，一定要在。
…….
中午吃飯的時候，氣氛是從未有過的凝重，每個人都不出聲。季桑側(cè)頭偷偷看了傅以斯很多眼，卻只能夠看到男人凌厲的輪廓。
他臉上的淡然變成了很厚很重的深沉，身上隨意慵懶的氣質(zhì)也消失殆盡。
戾氣。
這是頭一次季桑在傅以斯身上看到這樣的東西。
因為痛經(jīng)，季桑沒有什么胃口，但怕他們擔心，還是硬逼著自己吃下小半碗。吃過飯后，傅以斯便走到門外，從車里拿出買得那一束紅薔薇。
她從婆婆那里知道，姑姑最喜歡的花是紅薔薇。
紅薔薇的話語是熱戀，像極了姑姑對揭露世間丑陋的熱愛。
對了，姑姑還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傅知星。
季?；秀钡囊凰?，傅以斯已經(jīng)拿過一個花瓶，小心翼翼地將那幾朵花插進去，拿著剪刀修剪著。
如此溫柔。
可又如此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