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的茅草房子后,第二天早上,葉緩緩在做早飯時,突然有四名村民打扮的人進到屋中,拿起一旁的掃帚對著葉緩緩:“你是什么人?為什么在我們家里?”
葉緩緩和季如楓一臉困惑的一同去找老爺子,老爺子還沒睡醒,哈哈大笑道:“原來是這屋主回來了,真是不湊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p> 于是,付了一筆銀子給屋主后,他們?nèi)穗x開了。
葉緩緩一臉鄙夷的看著老爺子,老爺子笑道:“哈哈哈哈,我習(xí)慣了,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給有需要住的人那是物盡其用!我這些年都是這么過來的,來,我們現(xiàn)在去找另一個沒人住的房子。”
葉緩緩寧愿露天睡也不愿再住別人的房子再被人趕,在老爺子的慫恿下,他們?nèi)藖淼搅锁P凰山。
自從有了老爺子在身旁,再也沒出現(xiàn)過殺手。只不過老人家到了鳳凰山邊緣的一個村子上就不肯走,說留在這兒等他們回來。
季如楓帶著忐忑不安的葉緩緩來到鳳凰山山腳下一間茶館,葉緩緩再三問道:“我上次去逼得老門主退位,我還是不上鳳凰山了吧?”
季如楓道:“如果你真不想上去,就托人把東西帶上去?!?p> 葉緩緩糾結(jié)不已,因為她來這里的目的,就是見李清笙一面啊。
葉緩緩又問道:“你說我送的禮物,會不會太寒酸?。俊?p> 季如楓道:“貴在心意?!?p> 葉緩緩道:“可是,他一向收的禮物都是很貴重的吧?”
季如楓道:“我記得你說過你二師兄喜歡做木手工,還給自己孩子提前做了木馬、木劍,你二師兄難道家里沒錢嗎?”
葉緩緩搖搖頭。
季如楓坐得筆直,耐心的回答著葉緩緩一個又一個問題。
膽怯退縮了大半日,葉緩緩終于做好決心,“你就在這兒等我吧,我自己去!”
葉緩緩走出茶樓,朝著鳳凰山的方向走去,卻發(fā)現(xiàn)人群朝著一個地方擠去。
許多人手上拿著包裝好的禮物,叫喊道:“讓讓!讓讓!我先來的!”
有人阻攔道:“李門主的生辰宴入夜后才開始,現(xiàn)在才是午后,諸位先回吧,請傍晚后再上鳳凰山?!?p> 葉緩緩?fù)O铝四_步,往人群的方向看過去,一個涼亭下,李清笙和趙紅紹坐在一起,趙紅紹打了個噴嚏,李清笙脫下了外套罩在趙紅紹身上。
趙紅紹!
她忘記還有個趙紅紹了!
論身家、地位,他們多般配啊。
李清笙和趙紅紹說著笑著,可以看出心情十分愉悅。
葉緩緩愣在原地,覺得自己像個小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舊衣裳,再看看趙紅紹身上的衣裳,她慌亂的轉(zhuǎn)過頭想要離開,卻撞到了季如楓的胸膛。
她這個時候不想見到季如楓,越過季如楓大步走著,“我不是讓你在茶樓等我嗎?你怎么來了?我們快走吧,老爺子等我們很久了。”
季如楓知道葉緩緩心里不高興,一句話沒說,就這樣靜靜的跟在她身后。
兩個人誰都沒說話,到了和老爺子匯合的地方,只看到老爺子留下一張字條:有急事,留下來等我,切勿獨自上路。
葉緩緩不知道如何面對看到她囧樣的季如楓,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似乎尊嚴、臉面都丟盡了,只好扯開話題,“你說,老爺子會有什么急事?。俊?p> 季如楓看到葉緩緩就要碰到柴火上煮沸的開水壺,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所在的方向,“小心,開水很燙。”
葉緩緩后之后覺的看著開水壺,道:“噢,燒水呢,一定是老爺子燒的,既然開了,我去把水拿下來吧。”
葉緩緩剛轉(zhuǎn)過身,季如楓便說道:“你,今天沒事吧?要不,我們?nèi)ゾ茦牵铱吹接幸患揖茦怯心阆矚g吃的花糕和栗子糕?!?p> 說起花糕和栗子糕,葉緩緩又想起她在鳳凰山時吃過的花糕和栗子糕,心中壓抑的心情已無處釋放,她有些無力的說道:“我沒事,我們不該來鳳凰山的,不然現(xiàn)在應(yīng)該離觀月島更近了。果真,我一開始和遇螢說好的是不能走回頭路,不該回頭的?!?p> 葉緩緩邊說著話,隱忍的眼淚沒出息的流了出來,她轉(zhuǎn)過身背對季如楓,擦著眼淚,掩飾著的說道:“我可能是太想遇螢了。遇螢這么可愛,都沒機會再捏她的臉蛋了?!?p> 越是這么說,眼淚越是流。
葉緩緩開始氣自己的不爭氣。
季如楓道:“你要是想一個人,那我先出去吧,我去買吃的回來?!?p> 葉緩緩背對著季如楓搖搖頭,隨后轉(zhuǎn)過身,說道:“不,我不想要一個人了。季如楓,你會陪著我的對吧?我們等到老爺子回來,就啟程。我們以后就在觀月島,哪都不去了?!?p> 季如楓靜靜的望著葉緩緩閃著晶瑩淚光的眼睛,遲疑了片刻才說道:“緩緩,對不起,我可能要去別的地方?!?p> 葉緩緩的大腦彷佛暫停了好一會,變成一片空白,她習(xí)慣了季如楓的存在,以為不被家人接納的他會和不被世人接納的她永遠在一起,他們會在觀月島上一同生活,會一起聊天,會一起吃飯,會一起出謀劃策。
葉緩緩紅著眼睛,點了點頭,說道:“那也是。我們分頭去找老頭子吧,要是老頭子需要我們的幫助,我們也可以出出力。”
葉緩緩說完這話,馬上又轉(zhuǎn)過身,隨意的選了一個方向離去,她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放任眼淚的侵襲,她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孤獨以及難過。
葉緩緩獨自一個人藏在山林中,無助的抱膝哭泣。
哭完后,她走到曾經(jīng)和李清笙待過的樹林,她不認路,以及找不到當(dāng)初住的房子,只是在同一座山上,找到可以看到鳳凰山的一處角落,用樹枝和石頭刨開一個淺坑,從懷中取出一幅卷起來的畫卷,這是她送給李清笙的禮物。
她將畫卷埋下,眼淚滴在了掩埋畫像的泥土上。
她呆呆的望著鳳凰山的方向,說道:“李清笙,我很喜歡你,你是我遇到的師父師兄之外對我最好的男人。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你是誰,你欺負過我,也保護過我,但我卻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感覺到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我幻想過我們會在一起,我甚至不敢告訴你,我做夢夢到過我已經(jīng)是你的娘子。我今天,真的很傷心??墒牵帜茉趺崔k呢?我已經(jīng)沒有勇氣再面對你。我不知道我什么時候能忘記你。再見了,李清笙,往后余生,祝你幸福安好。”
葉緩緩再次看了眼土堆,象征她對李清笙愛意的畫卷已經(jīng)被她親手埋葬了,感情也只能如此。
她強迫自己離開,往回走了幾步后,想起季如楓說的話——“緩緩,對不起,我可能要去別的地方。”
葉緩緩的心又痛了幾分,眼淚又劃過臉頰,她憎恨自己的懦弱,選了除了鳳凰山、季如楓所在村莊之外的方向。
夜深后,她仍一個人在山林中迷路。但她不在乎,就這樣走著走著,黑到看不清路被樹枝雜草絆倒時,就爬起來,繼續(xù)走。
她走累了,腳底已經(jīng)很酸痛了,便跳上樹枝,吹起了簫。她一邊吹著凄涼婉轉(zhuǎn)的簫聲一邊落淚——孤獨和悲傷侵襲了她的內(nèi)心。
她倚靠著樹枝,望著夜空,徹夜未眠。
她漫無目的的走著,肚子餓了,沒有食物,她也不在意。
口干唇燥,但沒有遇到溪流,只好忍著。
一天過去了,她的身體已經(jīng)疲憊不堪,她像行尸走肉般驅(qū)趕著自己的身體。
她躺在一棵樹下,身體已經(jīng)到了極限,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從懷中取出匕首,對準自己的手腕,幾滴眼淚又從眼角劃出——她的人生,就到此為止了嗎?家人的虐待、天后山其他同門師兄師姐的詆毀、失去笑容的遇螢、差點一尸兩命的素玄、李天元說的讓她遠離李清笙的話、已經(jīng)有良伴的李清笙、親口說會離開她的季如楓,一樁樁一件件都直擊她脆弱的心口。
此時此刻,她沒有任何求生意志,她到底為什么會把自己的人生過成這樣?
復(fù)興陰陽師一族?打敗幕后黑手謝其伶?
她累了,她只是一個平庸無能的人,她連自己的人生都過不好,不配有雄心壯志。
這一世,就這樣結(jié)束吧。
葉緩緩稍稍用力,手腕上滲出鮮血,她心一橫,大幅增加力氣,隨后就這樣倚靠在樹干上,閉上眼睛。她能夠感覺到傷口上的疼痛,血液源源不斷的流出,她想著過去的往事,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
等她再次睜眼,已經(jīng)是天亮,她的手腕被雜草纏了起來。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又觀察了四周,看見一個躲在角落偷看她的小家伙——是個低等小妖。
葉緩緩問道:“你是誰?”
小家伙一愣,稚聲稚氣的說道:“你是人類,我不和你說話?!?p> 葉緩緩笑了笑,站起來,說道:“那謝謝你了?!?p> 小家伙說道:“等等,你身上好像有雪蓮花的味道?你是喝過雪蓮花的花蜜嗎?”
葉緩緩?fù)ψ×四_步,想起遇螢說過曾在她嬰兒時期救過她,除此之外,也數(shù)次在她受到重傷后救過她的性命。
葉緩緩點點頭,“是啊,你認識雪蓮花?”
小家伙說道:“不認識,這兒沒有雪蓮花。但我也有治愈的能力,我一直希望親眼見識到雪蓮花的力量。不過,我們族長不讓我們出這片山林,說外面很危險,有人專門抓妖怪來奴役。”
葉緩緩道:“是啊,不要出這片林,也不要說見過我。謝謝你,我走了。”
遇螢幾次救過她,她的確不能就這樣死了,至少不能讓遇螢后悔救過她。
既然這樣,那就去玉華山找謝其伶吧,為了殺謝其伶而死,也算有意義吧。
雖說有了目標(biāo),但葉緩緩仍然沒有再笑過。
根據(jù)日出的方向,葉緩緩判斷出北方,就這樣前進著。
花了五天走出了深山,一路打聽一路前進。她每日進食很少,在饑餓中醒來,也在饑餓中睡去。在鳳凰山時,她恰好將錢袋子交給了季如楓,如今她身無分文,每日在菜集收攤后撿剩菜吃。
她也跟著乞丐一起住破廟,有的乞丐只是看看她便不理她,有的乞丐把她趕了出去。
天下起暴雨,原本在外留宿的乞丐都來爭奪破廟,葉緩緩被其他乞丐推出了門。
她在暴雨中哆嗦的走著,她睡在天橋底下,暴雨卻隨著風(fēng)向掃在她身上。天空打起了雷,震耳欲聾,天空彷佛要塌下來。
她打著冷顫,蜷縮著身體。迷迷糊糊之間,她打了噴嚏,睜開眼發(fā)現(xiàn)水已經(jīng)蔓延到她胸膛上。她連忙站起來,想要離開天橋底,卻一腳踩空,整個人摔進水里。
她打著冷顫,還喝了幾口咸腥的泥水,艱難的上了岸。
雨沒有停過,她獨自走在陌生的鎮(zhèn)上,無處可去。
她孤單的身影淹沒在大雨中,不知不覺,這個身影倒在了泥濘的雨地上,每個人都沉浸在夢鄉(xiāng)中,沒有人注意到有這個身影。
清晨,雨水漸散,一位濃妝艷抹的大娘急忙從客棧中出來,邊跑邊焦急的喊道:“哎喲,我們的花舫都不知道怎么樣了,可別被水淹了,天??!這里怎么有個人!”
大娘探了探葉緩緩的呼吸,又用手帕擦了擦她臟兮兮的臉蛋。
六天后,葉緩緩站在花舫二樓中,樓下坐滿了各類人。
大娘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花舫新來的純兒姑娘,純兒姑娘人如其名,純凈無暇。今晚是她的初夜,哪位公子想要抱得美人歸,就要盡快出價了?!?p> 大雨讓葉緩緩發(fā)起了高燒,在她燒退后,就一直被關(guān)在一個房間中。
她站在臺上一言不發(fā),只是按照大娘的意思微微鞠躬,她的視線低垂著,沒有看任何人。
正是這副純凈、與世無爭的恬靜模樣,臺下卻開起了高價。
她下臺之后,就被帶回了房間,門外守著幾名打手。她也不知道此時自己是什么心情,她記得在暴雨中的她冷到了骨子里,以為這次真的是要死了,沒想到又沒死成。
她又咳嗽了起來,雖然燒已經(jīng)退了,但風(fēng)寒卻未痊愈。
門咯吱一聲被推開了,她的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她原本以為自己連死都不怕了,就不會再有任何恐懼。
但她還是害怕得閉上眼睛。
那人的手剛碰到她的手,她害怕得別過身子,哭著哀求道:“別碰我?!?p> 沒想到聽到了久違的聲音,“緩緩,是我,你別怕?!?p> 葉緩緩不可置信的睜開眼,她雖然沒有留意臺下是誰在競拍,但依稀記得是個滿臉肥肉、肚腩像孕婦這么大的男人,她帶著哭腔說道:“季如楓?你怎么在這?你不是......”
剩下的話,她說不出口——你不是也要離開我嗎?為什么還追上來?
季如楓溫柔的用手指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說道:“對不起,是我讓你傷心了。你這段時間一定受了很多的苦。你在這里露臉了,一定有人注意到你了,現(xiàn)在必須離開?!?p> 葉緩緩道:“可是,外面有人守著?!?p> 季如楓道:“我已經(jīng)交了贖金了,你可以走了?!?p> 季如楓暢通無阻的帶著她離開了花舫,季如楓緊緊的牽著她的手,警惕的注視著四周。
從離開花舫開始,季如楓就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他牽著葉緩緩的手,手心也開始冒著冷汗。
季如楓說道:“緩緩,我們被包圍了,如果這次運氣好也逃出去了,你答應(yīng)我,回去天后山,去找你師父和師兄,去找你義父、義母也行?!?p> 葉緩緩道:“你知道我回不去的,我不能再找他們,當(dāng)初是我自己說的恩斷義絕?!?p> 季如楓嚴肅的說道:“緩緩,聽我的。你師父和師兄不會不管你的。待會如果有機會,你自己能逃就逃,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