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覃泉
聶征一共接了三個任務，第一個任務是畫一個設計稿，發(fā)布任務的是個純白色頭像的賬號，聶征看到等級是三級，這在界網(wǎng)算是不俗的。
點擊確認接單之后，聶征沒有直接動手，先認真看了三遍要求才開始在腦子里構(gòu)思，幾分鐘后，她又回去看了一遍，從一邊拿過鉛筆和畫紙練手。
……
帝都，北城區(qū)中心區(qū)的辦公大樓。
極其現(xiàn)代化的屋子里，門窗緊閉，厚重的窗簾遮住月色，屋子里一片漆黑，借著中間書桌上的電腦鍵盤和銀色金屬質(zhì)感鼠標散發(fā)著的彩色熒光，隱隱約約可以看出書桌后沙發(fā)上仰躺著個人形。
一片靜謐無聲很快被打破。
“踏、踏、踏……”
高跟鞋與地板親密接觸的聲音由遠及近。
“咔嚓——”
房門應聲而開。
緊接著，“啪嗒、啪嗒——”，燈光大亮，黑暗褪去。
來人烈焰大紅唇，粉紅色貼身西裝，搭配腳下的恨天高，氣勢驚人，張揚又凌厲。
可惜椅子上的人卻仿佛陷入沉睡，連呼吸的節(jié)奏都沒變一下，似乎是感覺到燈光，還皺著眉頭不適地翻了個身。
秦妍身后的朱楣為自家老大狠狠捏了一把汗，恨不得立馬化身尖叫雞將老大搖醒，朱楣戰(zhàn)戰(zhàn)兢兢解釋：“秦……秦總……老……老老大他可能是累了……”
就在這時，椅子上的人輕聲嘟囔了句“別吵”，稍稍側(cè)了半個身子，又睡了。
朱楣：“……”
朱楣腿軟了一下，差點直接跪下，完全不敢看身前這位大老板的臉色，但是不看也知道，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朱楣以為這已經(jīng)是頂級修羅場了，沒想到這時候還有人煽風點火。
幾乎就在朱楣默默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再差也就這樣了”的時候，右側(cè)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輕嗤。
朱楣轉(zhuǎn)頭，對上一張嘲諷的臉。
黃楚茗毫不掩飾心中的不屑，看椅子上的人像是在看垃圾，對上朱楣的目光也不閃不避，還有一種莫名的快意：“依我看呀，這人啊，還是要對自己的能力有清晰的認知才行，否則再怎么折騰也是白費力氣，徒添笑料罷了！”
“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也不好好鉆研努力，凈喜歡整些有的沒的歪門邪道；明明胸無點墨，偏還心比天高，整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也不看看風斕是什么地方，國內(nèi)時尚界的標桿，豈是他小孩子過家家的地方。要我說啊，有些人還是有點自知之明，從哪里來的趁早滾回哪里去的好，以免到時候場面太難看！”
黃楚茗從步入社會開始就進入風斕，一步一步從打雜的小助理做起，辛辛苦苦熬了十幾年終于熬到設計部副經(jīng)理，好不容易熬到上一任的設計部經(jīng)理辭職，眼看著就要一步登天，將設計部握在手中，原以為出任設計部總經(jīng)理，掌控風斕最有話語權(quán)的部門，一步踏入風斕核心高層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l能料到卻被覃泉截了胡。
即將到手的位子就這樣拱手讓人，黃楚茗如何能死心，私底下給覃泉使絆子，可惜覃泉確實在設計上很有自己的一套，上任兩年愣是沒讓黃楚茗抓住什么錯漏，設計部大都是一些不通人情世故的設計狂人，所以即便黃楚茗萬分阻撓還是讓覃泉獲得了不少人心和支持。
不過，黃楚茗堅信這次一定能夠扳倒覃泉，為了這一天他等待蟄伏了快一年，甚至不惜和敵人做交易，冒著偌大的風險才達成專門針對覃泉的這場局。
黃楚茗確信，這次一定能夠成功，索性也不再遮掩自己的惡意，因為他知道，覃泉在明天的總決賽預賽上必然無法交出設計稿，屆時他在設計界聲名掃地都是輕的，他曾經(jīng)的成績也會遭到質(zhì)疑。
黃楚茗已經(jīng)連明天的新聞頭條是什么都想好了。
想到覃泉即將面對的困境，黃楚茗心情大好。
這時，覃泉已經(jīng)聽到聲音醒過來，雖然這一個月來，這樣的話他已經(jīng)聽過太多，此時他仍舊臉色難看發(fā)青，沒有什么事情比讓一個設計師知道自己再也拿不起畫筆更叫人苦澀絕望，偏偏他不僅不能表現(xiàn)出來，還要小心死死捂著不讓別人知道一絲一毫。
原本這場比賽他也不是非參加不可，往年都是設計部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參加，可是今天老先生出了事無法參加，他只能頂上。
這場比賽規(guī)格和含金量極高，每五年召開一次，風斕雖然在國內(nèi)有時尚標桿之稱，但在國際的知名度卻不高，何況這幾年風斕一直在走下坡路，其對手欣裁卻在引進了一位M洲設計師之后一路高歌猛進，早已隱隱有了趕超之勢，如果風斕再不做出重大改變的話，被欣裁超越是遲早的事。
尤其今年初，欣裁利用那位設計師的知名度，簽了一筆國際單，聽說已經(jīng)和國際上搭上線，國內(nèi)原本屬于風斕的市場也被欣裁分割了不少去。
所以風斕高層才急了，風斕如今急需這場比賽來挽回岌岌可危的地位，總部早已經(jīng)下了死命令，設計部今年無論如何也要進入前十。
這一年來，公司也不是沒有試過招收新的設計師，在設計部投入重金，可是設計部就和中了邪一樣，來應聘的都是些新人，期間覃泉和公司HR也找了不少知名設計師，開出極其豐厚的條件，可是每次都是頭天晚上對方答應得好好的，隔天卻立馬進了對家。
每次都莫名其妙，宛若被下了魔咒。
這種情況下，覃泉只能硬著頭皮頂上。
好在他雖然沒有參加過這種頂級的國際賽事，但是也確實有幾分真本事，最終以墊底的成績進入國際總決賽的預賽階段。
可是他在這種重要時候出了事，無法再拿起畫筆。
私底下?lián)Q了不少醫(yī)院和專家都沒有成效。
眼看著預賽截止時間即將來臨，他卻仍然無法拿出相應的作品，覃泉萬分焦慮，心頭不可抑制地升起絕望之感，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接連一個星期沒有入睡，精神差到了極致。
雖然即便參加了，按他的水平也未必能夠進入前十，但是進入總決賽肯定不成問題，因而這次的作品便顯得尤為重要，況且，參加了沒有獲獎和拿不出作品直接棄賽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這場國際賽的門檻極高，對參賽選手的要求極其嚴苛，除非死亡、受傷、意外事故等不可抗因素，否則如果無緣無故棄賽，是會進入國際黑名單的，以后與這場比賽基本無緣了。
規(guī)則會這么設計也是有原因的，最主要的便是參賽者只能以團體的名義參加，因為它最終目的并不只是考核設計師的能力和水平，還兼顧評估團隊的各種能力，因為比賽的勝出一家能夠直接獲得與聯(lián)邦政府的合作機會。
其他獲得排名前列的團隊也會有相應的大公司找上門。
而一個成熟的團隊，即便是主設計因故無法參賽，也應該有其他的設計師頂上，這也是風斕一定要進前十的原因之一。
此刻聽了黃楚茗的話，覃泉卻更加絕望，心頭像是長滿了荒草，明明根本沒有睡著，明明早就知道大家都來了，他卻不敢面對大家失望的臉，只能假裝睡著了。
要不是聽到自己的助理受欺負，他真希望自己真的睡著了，并且一直這么睡下去。
覃泉避開秦妍的視線，強撐著打起精神站起身，“不勞黃副總操心，該提交的時候我自會提交，黃副總有時間說風涼話，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樣多簽幾個優(yōu)秀的設計師，或者多拿出幾套好作品！”
黃楚茗不防都到這種時候了覃泉還這么硬氣，偏偏這兩樣都是他的痛腳，黃楚茗設計天賦一般，雖然擔著這副總經(jīng)理的名頭，卻干著雜活，在設計上沒有什么話語權(quán)，以致于其他部門的人暗地里笑話他是整個設計部的“小助理”、“保姆”等，這也是黃楚茗對設計部總經(jīng)理這個位置執(zhí)念那么深的原因之一。
覃泉這么說，無疑是在他的心口上插刀，又準又狠。
黃楚茗后槽牙緊咬，在心里不斷默念“不急、不急、不急——”才忍住跳起來將眼前的黃毛小子暴打一頓的強烈欲望。
他皮笑肉不笑的呵呵兩聲，一字一句道：“覃、總、說、笑、了?！?p> “我也是擔心覃總忘了時間，要是錯過了待會的交稿時間就不好了，畢竟，公司就靠著這次比賽挽回局面?！?p> 黃楚茗冷靜下來，清楚自己剛才確實著急了，忙調(diào)整過來，好言好語道：“覃總，我也是關心你，為公司著想，剛才是我的不對，說話語氣沖了些，我給您道歉，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p> 話落，他有模有樣地給覃泉鞠了個躬，可見誠心。
后面跟進來，原本因為他的話而目露不悅的設計部員工見此也稍微緩和了臉色，紛紛點頭。
“好了。”
秦妍沒心情看兩人好兄弟的戲碼，黃楚茗那點小心思她一清二楚，他對覃泉的惡意和敵意幾乎毫不掩飾，她也不喜歡黃楚茗的行事風格和為人，但是公司需要平衡，黃楚茗本身這幾年對公司也不是毫無貢獻，加上公司也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所以只要黃楚茗不做有損公司的事，秦妍完全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她目前只關心這次國際賽，于是便出言打斷兩人的談話。
“哎，抱歉，秦總，都怪我亂打岔，把正事都給忘了?！?p> 黃楚茗冷靜過后，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最初的目的，他好不容易把事情推到如今這個地步，眼看著覃泉就要跌入萬丈深淵，設計部總經(jīng)理的位置唾手可得，他不允許出現(xiàn)任何失誤。
“覃總，我們都對您的作品挺好奇的，所以就想趁著最后這幾個小時好好欣賞一下?！?p> “您也真是，捂的也太嚴實了，這都快到交稿截止時間了，大家都還沒見過您的作品呢！”
“正好，大家也都帶來了自己的設計稿，不如拿出來一起欣賞一下吧，而且人多力量大，雖然大家實力都不如您，但是大家也可以學習學習，要不然等您交上去之后，作品進入國際庫封存大家就不能再近距離欣賞觀摩了?！?p> “正好秦總也來了，也好讓我們秦總也看一看唄！”
……
黃楚茗說完，不著痕跡給身側(cè)的一個人打了個眼色。那人不動聲色點頭，帶頭附和道：“是啊是啊，覃總，讓我們看看吧！”
“是啊，覃總！”
“覃總！”
“……”
有人起頭，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都是一個公司的，而且是以公司名義參加的比賽，距離截稿日期也不遠了，就幾個小時時間也沒有人能夠搞得了鬼，所以眾人的這個要求并不過分。
其他人到是沒什么別的想法，一些設計部的，向來對覃泉比較誠服，他們也想不到黃楚銘是在給自家老大挖坑，他們單純就是想看一看，如果能夠?qū)W習自然更好。
一些其他部門的人，不懂設計，則是瞎起哄。
無論出于什么目的，一時間眾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覃泉這里。
覃泉臉色白了一個度，他最怕的還是來了。
“秦總？”覃泉不由看向秦妍，一般來說設計圖都是要保密的，就怕泄露出去，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離報名截止沒多久，雖然他們的要求不過分。
“秦總，人多嘴雜，萬一要是……”他不由勸道，做著最后的掙扎。
秦妍也想到這點，不由有些猶豫，她看向屋子里其他人。
黃楚銘一看不由急了，他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怎么可能就這么讓覃泉逃過一劫。
他忙道：“秦總，我們可以等的，等覃總交稿時看一眼就行，或者可以簽軍令狀，保證不會把設計圖泄露出去。在場都在公司老人，我相信大家也不會?！?p> “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可以等覃總交完稿再看也行，我們先出去等?！?p> 秦妍是風瀾帝都總部三把手，卻與設計部分開，設計部一向由覃泉全權(quán)負責，他因此擁有極大的權(quán)利。
這次比賽極其重要，秦妍作為目前總部最大的話事人，有責任隨時跟進比賽事宜和近況。
她想了想，道：“這樣，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大家先回去，設計部畫了設計稿的同事先留下，我們先看一看，決定一下用誰的設計稿。”
“最后的結(jié)果明天會在公司內(nèi)部進行公布，今晚大家就先回去?！?p> 秦妍停頓了幾秒，又改口道：“設計部的同事都留下，準備一下帶上電腦，大家去會議室。”
眾人都沒有異議。
事情到了這份上，覃泉除了接受之外別無他法。
……
等眾人都離開房間，朱楣看著神情格外低落的老大有些不知所措。她從沒見過自家老大這副模樣。
朱楣還不知道覃泉手受傷不能畫設計圖的事，她小心翼翼地問：“老大，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覃泉苦笑一聲，道：“沒事，你先出去吧。”
……
幾分鐘后，會議室。
設計部眾人的稿子都在臺上展示了一遍，其中有幾份確實超出了本人平時的水平發(fā)揮，有一些很好的出彩點，但無論是秦妍還是覃泉心里都清楚，若是拿去參賽，還是不夠看的。
如此一來，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都落在了覃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