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宋佳年少氣盛，不知陳圓圓的殺傷力。對李天涯的警告不以為意，他還以陳圓圓為傲，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陳圓圓。特別是陳圓圓新近奪得金陵花榜榜眼，他更是與有榮焉。這就像小孩子有了好東西，便到處炫耀一樣的心里。卻不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再問下去，老宋只說那些人稱為首者“田大人”，一幫人打了宋佳，又在及第樓打砸、耀武揚威一番，亂哄哄地把陳圓圓搶走了。
“那些狗娘養(yǎng)的還說，這及第樓不能再開了！說什么禍藏欽犯，狗日的，這及第樓幾時有什么欽犯了？我上前去辯解，姓田那個狗娘養(yǎng)的還唬說要把我也抓進去，我老宋什么人？會怕他？狗日的，這無端端的，什么世道……”老宋估計吃了不少苦頭，一邊嘴巴還腫腫的。他自當及第樓掌柜以來，哪曾吃過這樣的窩囊氣？越說越氣，忍不住又要破口大罵。
“錦衣衛(wèi)的田大人？”三人對視一眼，心里隱約知道是誰，這情況似曾相識，當日他們就在李香君的媚香樓遇到過。難道是錦衣衛(wèi)提督田爾耕？只是根據(jù)老宋描述，那“田大人”樣貌跟田爾耕又不像。這一位“田大人”金魚眼，老鼠須，而且還少了一邊耳朵。
如果是他就不奇怪了，最近錦衣衛(wèi)在金陵城橫行霸道，魚肉百姓。一般民眾遠遠見之，如見瘟神，避之唯恐不及。
只是宋佳可不是一般人，他父親是金陵知府宋國平，錦衣衛(wèi)竟敢公然凌辱他，這也是極少見的事，如果不是偶然碰上，就是有預(yù)謀的了。
再問下去，老宋也說不清楚，只說宋佳已被接回府休養(yǎng)，宋國平夫婦聞知愛子無端被打，驚怒交加，已派衙役緝拿兇手，及第樓也無暇顧及，先暫時停業(yè)了。
按說，眾目睽睽之下，人證物證俱有，應(yīng)該不難找到兇手。
如此一來，在及第樓吃飯是不成的了，安慰了老宋幾句，李天涯等就出來了。
幾人在及第樓附近找到一家酒樓，叫伙計隨便上酒菜。十方小和尚是第一次上酒樓，興奮不已，又讓伙計給小金專門盛了一大碗酒，小金咂嘴咂舌，大口喝酒，這小猴子竟然酒量不小，眾人瞧得嘖嘖稱奇。
“最近這些狗賊橫行霸道，老百姓簡直沒法活了?！蓖蹙┳罱鼪]少受過錦衣衛(wèi)的氣，大聲罵道。他口中的“狗賊”就是東廠與錦衣衛(wèi)，錦衣衛(wèi)耳目眾多，遍布市井，經(jīng)常有人因言論被當眾抓走。
未劫世道，百鬼猙獰。這是亂世的征兆，李天涯想，他知道接下去大明朝會陷入內(nèi)憂外患，狼煙蜂起的景況，到時會比現(xiàn)在還要惡劣得多。
寧采臣皺眉道：“宋傲之心高氣傲，這次遭受如此大辱，不知會如何心傷！”自身被打，心上人被搶，確實是奇恥大辱，何況宋佳這樣一個心氣高傲的人。史上吳三桂可不就是為了這個
沖冠一怒嗎？
李天涯道：“明日放學(xué)后，我們一起去探訪傲之，如需援手，我等絕不會放任不管?！眹颖O(jiān)明天開始上課。
王京寧和采臣點點頭，異口同聲道：“自當如此！”
半年來，宋佳與他們交往甚篤，情同手足，朋友有難，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幾杯酒下肚，王京天性樂觀，忘乎所以，又說起中秋節(jié)選花魁期間的趣事。
今年花榜狀元居然不是陳圓圓？李天涯聽得大為驚異，這世間還有比陳圓圓更絕色的美女？
據(jù)說，秦淮八艷中又有三絕一說，三絕首屈一指的就是陳圓圓，其他兩絕便是柳如是與董小宛。
“子楚，你此次回來，沒碰到侯府那位胭脂虎吧？”王京擠眉弄眼笑道，他口中的“胭脂虎”當然是指楚盈兒。
看他表情又開始不正經(jīng)了，李天涯翻了翻眼笑道：“你想說什么？我才到家，茶都沒喝一口，你們哥倆就到了。”
回來至今，連蘇蓉、柳如是都沒來得及問，哪顧得上楚盈兒？
“公子，這幾天楚小姐老是派人來問你的歸期，我們又哪知道呢？”小丫頭謝云兮淺嘗幾口，已經(jīng)停箸，在好奇地看著小猴子喝酒，聞言插口道?！昂髞韥淼枚嗔?，說公子一回來必須告訴她，她每日專門派人來討口信呢。”
“嘿嘿，我也碰到幾次，子楚，齊人之福的滋味怎么樣……”王京又在怪笑。
對楚盈兒，天涯大為頭痛，尷尬的搖搖頭，知道王京想看他笑話，也不理他，轉(zhuǎn)過頭問謝云兮，“蘇娘子還沒回來？”謝云兮搖搖頭，她也沒見過蘇蓉，想了想又道：“倒是那位柳姑娘來過?！?p> 玉墨點點頭?！拔野垂臃愿溃焯烊ゴa頭，沒接到蘇娘子。”
李天涯心里一緊，依日期，蘇蓉本應(yīng)中秋前后回金陵的，難道出什么事不成？至于柳如是……咳咳，他搖搖頭，那喜怒無常的河?xùn)|君，令他更為頭痛。
他皺緊眉頭，生活如一團亂麻，欲理還亂，欲說還休，他本來已信心滿滿，對柳如是與蘇蓉有自己的安排計較，可是柳如是忽然對他形如陌路，打亂了他的計劃，令他有種挫敗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以后應(yīng)該如何處理呢？蘇蓉，柳如是，楚盈兒，這幾個人的關(guān)系……突然他心頭一窒，身內(nèi)氣息又開始紊亂起來，到處亂竄，他暗叫不好，舊疾又發(fā)作了。
王京見他半晌不語一直發(fā)呆，還以為李天涯在煩惱這事，忙笑道：“其實，我是跟你玩笑的，依著我，這事情簡單得很，有你照單全收就是了，大丈夫三妻六妾又何不可？咦，你怎么啦？”
他見李天涯突然臉色忽青忽紅，額頭冒汗，才發(fā)覺有異。寧采臣也關(guān)心道：“子楚，你……”
李天涯此時體內(nèi)如翻江倒海，痛苦不堪，哪能分心說話？見眾人緊張，他擺擺手，示意無事，又竭力從懷中取出一瓶燕赤霞給他的丹藥，往口中塞了一顆，閉眼暗誦靜心經(jīng)，觀空亦空，空無所空。不敢再想他事。李天涯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不停變幻。
王京與寧采臣面面相覷，驚疑不定，玉墨與謝云兮也張大了嘴巴，擔(dān)心的看著李天涯。
唯有小和尚十方嘻嘻笑道：“李哥哥沒事的，一會就好，我見過他這樣幾次啦?！?p> 小猴子停下喝酒，如人模樣若有所思的看著李天涯。
過了會一會，李天涯才慢慢睜開眼睛，笑道：“沒事了。”
王京驚道：“哎呀，子楚，你剛才嚇死我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天涯微笑道：“不礙事，我這次出去不小心受了傷寒，經(jīng)常頭暈?zāi)X脹的，回來靜養(yǎng)些日子就會好?！?p> 兩人將信將疑，不過他們一直相信李天涯能力，也沒多想。
李天涯又道：“差點忘記了，我有好東西給你們，子復(fù)，看這是什么……”說著，掏出一個酒葫蘆，在王京面前晃了晃，王京一見大笑，他也認出了，原來燕赤霞把半葫蘆靈酒給了李天涯。這靈酒補充元氣，普通人喝了也延年益壽，強身健體，只是只能喝一小杯。
三人舉杯一飲而盡，相視哈哈大笑。
“老張，快走吧，不能太晚了?！?p> “伙計，快結(jié)賬，快點！”
“我這邊先結(jié)賬，我得回家看好孩子……”
這時，酒樓里此起彼伏，不約而同的在叫結(jié)賬。
一下子，整個酒樓居然走得空空蕩蕩，就剩余他們一桌子。
三人覺得奇怪，這時候，在金陵城是，本來是食肆生意的黃金時間，怎么這些客人一下子就結(jié)賬走人？
王京叫道：“伙計，過來！”
一個小伙計跑過來道：“來囖……大爺，一共是二兩五錢……”
王京罵道：“哪個要結(jié)賬？我們吃得好好的，有這樣做趕客人的嗎？”
小伙計道：“大爺恕罪，小人不知，只是……大爺難道不怕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