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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之問道天涯

第205章 白頭吟

聊齋之問道天涯 布衣天涯 3782 2022-11-24 15:47:46

  秋夜,箬影館。

  秋澄萬里,月色如水,寂寂小園竹影婆娑,有幾處植有株桂樹,樹圍合抱,那一串串的金黃色的桂花在月光中浸得久了,潮濕了一般泛著清香的光澤,墻根角落里,有秋蟲嘰嘰,遠(yuǎn)處秦淮河,水氣氤氳,笙歌縹緲,仿佛天際的微云若有若無——

  繁華的江南如夢,后庭花亦可唱,不論今夕何夕。

  待酒足飯飽,又吃了一陣子茶,曲終人散。李天涯當(dāng)然磨蹭到最后,眾人會意,一個個先告辭回去了。王京最近對王微死纏爛打,也大見功效,王微也愿意與他外出了。他朝李天涯擠擠眼睛,護(hù)著王微去了。

  眼看其他人都走了,最后柳如是似笑非笑對李天涯道:“子楚兄,我把箬影就交付給你了,你可要好生愛惜,不能再委屈她了?!?p>  李天涯莫名其妙,柳如是這話是什么意思?聽來好像她是蘇蓉方前輩的口吻,有點像后世時,父母交托女兒給女婿的話語。

  那次自金陵16樓見面之后,李天涯也曾打探過柳如是消息,想找機(jī)會與她談個明白,否則,這事不明不白的,老郁悶在心里,一直不痛快。后得知柳如是已從箬影館搬了出去,聽說已有住處,還是謝玄衣贈予的豪華別墅,而且最近一直閉門不出。

  他當(dāng)時咯噔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金陵謝小侯爺富甲天下,人又長得俊美高貴。年少多金,富貴王侯。嘿嘿,原來如此,他冷冷一笑,也就不再理會,心道,這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結(jié)果。只是,他與柳如是交往有時,心有不甘也不敢相信,柳如是居然是這樣的一個女子。那天晚上,他找王京、寧采臣等好友一起喝酒,最后酩酊大醉,口中念念有詞“你便無情我便休,你便無情我便休……”

  惹得王京等人以為李天涯又在創(chuàng)作新詩詞,紛紛叫好。

  當(dāng)下,李天涯瞄了一眼容光煥發(fā)的柳如是,道:“多謝柳兄關(guān)心,李某雖不才,自信對箬影還能善始善終,這個不勞掛心,只是,我聽聞河?xùn)|君新獲豪宅,又得佳偶,喜事連連,還沒來得及上門恭賀喬遷之喜,還望恕罪。”

  柳如是聞言一愣,丹鳳眼倏地又變得狹長,瞪著李天涯,冷冷道:“李兄此言何意?”

  “我說的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難道河?xùn)|君還聽不懂嗎?”李天涯心道,你做得出難道還怕人說嗎?他自己心里有火,也渾然不懼地瞪著她。

  “你……”柳如是大怒,雙頰漲紅,欲待反唇相譏,轉(zhuǎn)念間又住了口,恨恨的瞪著李天涯,只是嬌軀微微顫抖。

  一瞬間,倆人像斗雞一你瞪著我,我瞪著你。

  蘇蓉待送完其他人客,回來見他們倆人這個駕勢,大為驚訝,忙道:“你們倆個,這是怎么啦?難道想打一架?噗……”話沒說完,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柳如是回過神來,對蘇蓉笑道:“哦沒事,我與子楚方才對某事看法相左而已?!庇謱钐煅牡溃骸靶┰S小事,何足掛齒,不敢有勞李兄大駕,但見燕大哥,且轉(zhuǎn)告一言,就說燕大哥大恩,如是感激不盡,不敢或忘,告辭!”前半段話是對李天涯上面恭祝喬遷之喜等皮里陽秋的回應(yīng),最后是她念念不忘想要表達(dá)對燕赤霞的謝意。

  柳如是已經(jīng)恢復(fù)常態(tài),過去又與蘇蓉說了一陣子話,轉(zhuǎn)身上了一匹白色駿馬,后面跟著兩個白衣侍女,李天涯才發(fā)現(xiàn)柳如是這次是騎馬而來,極為罕見,又覺她身手敏捷,上馬的動作極為飄逸輕靈。

  連這作派也跟謝玄衣一模一樣。果然是跟朱者赤,跟墨者黑,哼哼。

  李天涯怔怔出神,只覺得心里五谷雜陳,不是滋味。

  “相公,相公……”直到蘇蓉在旁叫他,他才回過神來。

  ……

  馬背上,柳如是如秋水般的星眸已經(jīng)泛紅,纖手不停地?fù)]鞭打馬背,她腦袋出現(xiàn)的是那李天涯可恨的模樣,心里恨恨的狂叫:“李子楚,你這個狠心短命的冤家,竟然如此揣摩我……”馬鞭狠狠向夜空揮去,似乎打的就是李天涯。

  ※※※※

  箬影館小花園的竹影下,女郎蘇蓉悄悄靠向李天涯懷里,卻忽然聳了聳鼻翼,抬頭輕笑道:

  “相公,不要噯……”

  李天涯道輕笑,很快又不笑了,他發(fā)覺這女郎窈窕的身體輕輕貼著他,若有意若無意地微微扭動磨蹭,象個誘人的妖精,李天涯低聲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想著今日好久了?!闭f話時,雙臂收緊,將這女郎緊緊摟住,嗯,纖腰一握,隔著綢紗,依然可以感覺女郎肌膚的柔膩與彈性。

  蘇蓉腰肢被摟得緊,與李天涯腰胯密貼在一起,蘇蓉白皙修長的脖頸往后仰,這種感覺復(fù)雜,羞澀、欲迎還拒,還有幾分無法言說,耳熱心跳,聲音媚膩:“相公,那要被人笑話的,屋里蕓娘和丫鬟還沒睡呢……”蘇蓉已經(jīng)意亂情迷,情不自禁。

  七夕時在聽河居,二人曾有過一次親熱,但那次嘴唇一觸即分,好似蜻蜓點水,意義大于實質(zhì),這回就不一樣了,李天涯舌尖輕叩,蘇蓉唇齒微分,如雙魚戲淺水,乍分乍合,帶著甜酒氣味及各自的氣息。

  正當(dāng)意亂情迷,蘇蓉如癡如醉,不知身處何方。

  突然,李天涯冷“哼”一聲,臉色大變。

  蘇蓉微張星眸,卻見李天涯臉色蒼白,冷汗直流。見狀驚醒過來,抱著他顫聲問道:“李郎,你怎么了?”

  李天涯覺得體內(nèi)氣息開始亂竄,血脈紊亂如欲爆裂,痛苦不堪,知道體內(nèi)又開始不受控制了。他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眼見蘇蓉驚慌莫名,似乎欲待叫人,忙擺手示意她別動。

  然后,他就地坐下,慢慢吸了一口氣,默念起了“清靜經(jīng)”: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

  過了半晌,只覺氣息才慢慢平復(fù),他吁了口氣,睜開眼睛,見蘇蓉焦灼地盯著她,關(guān)心至極。

  李天涯笑道:“箬影,沒事啦。”

  蘇蓉這才稍為放心,并肩坐在李天涯身邊道:“相公,嚇煞奴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要請大夫看看?”

  這些天身體一切正常,李天漸漸已經(jīng)忘記了體內(nèi)的傷患?,F(xiàn)在發(fā)現(xiàn)原來不但不能妄動法力,還不能動情欲,便會引發(fā),難道就是所謂的“情劫”?美人在旁,難道只能干看?他心里暗自詛罵。

  李天涯安慰蘇蓉道:“不用,不用,我只是一時不適?!彼麨槊馓K蓉?fù)?dān)心,靈機(jī)一動說,最近他遇一游方高僧,言其流年不利,有百日之劫,此期間不能妄動情欲,否則,便有性命之憂。

  蘇蓉聽了,一顆心才放了下來。她眼波一轉(zhuǎn),吃吃膩聲笑道:“原來如此,那相公以后只能老老實實啦,這下我也放心了,看來這也不是壞事,相公可以專心讀書,嘻嘻?!?p>  李天涯道:“你不放心什么?原來你在幸災(zāi)樂禍,哼哼?!?p>  蘇蓉嬌笑道:“相公如此出色,身邊那么多佳麗,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可是憂心忡忡呢,怕你一不小心陷入佳人堆里,不能自拔。有如此之劫,豈不好嗎?嘻嘻……”

  李天涯心里一動,本來他以前計劃中,等蘇蓉回來,便與她說知與柳如是的事。

  只是,現(xiàn)在柳如是與他見面陌如路人,若即若離,與他們之間的事,似乎不愿再提起,倆人春風(fēng)一度的事,就像南柯一夢。難道是因為謝玄衣的緣故,因此與他撇清關(guān)系?

  如此一想,極有可能。

  李天涯也改變主意了,心想,大家就當(dāng)沒發(fā)生也好,雖然他心里略有所憾,但不能不說,這或者也是一種解決方式。

  李天涯笑道:“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箬影一直是對我如此不放心呀?!?p>  蘇蓉狠狠的掐了他一下,笑道:“放心才有鬼,不說別的,就河?xùn)|君我就放不下心,這小騷蹄子我看就不太對勁。原來她整天有的沒的在我們面前亂嚼舌頭,天天和我斗氣,現(xiàn)在卻又一本正經(jīng)的,你說,是不是不對勁?”

  李天涯嚇了一跳,心想,蘇蓉真的冰雪聰明,從柳如是蛛絲馬跡就判斷出來一二。

  忙道:“我可沒注意,最近我也沒跟她一起,興許她碰上什么人了吧?人家還送了一棟宅子給她呢?!?p>  蘇蓉點點頭道:“我也聽她說了,聽說是金陵烏衣巷謝小侯,出手也真大方,就不知對她是不是真心的,如果是,她們也是良配?!?p>  李天涯與謝玄衣反目為仇,對謝玄衣無端送柳如是一幢別墅,對此當(dāng)然不舒服,心想,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嘿嘿。不知為何,每當(dāng)想起這事,心里很不自在,隱隱作痛。

  “箬影你不用羨慕,以后我也送你一棟更大更豪華的宅子,好不好?”他笑道,牽起蘇蓉的手沐浴在皎潔如銀的月光下,慢慢踱步。

  “嘻嘻,我才不羨慕她呢,就算相公一直是個窮小子,落魄秀才,我也不會跟人家換?!?p>  當(dāng)日蘇蓉贈他金子,可不是就因為他窮嗎?這女郎外柔內(nèi)剛,本來就見識過人,仗義疏財。李天涯心里感動,口中故意驚訝道:“原來你不相信我,你家相公以后會發(fā)大財?shù)呐???p>  蘇蓉笑道:“發(fā)財也罷,不發(fā)財也罷,我只要相公你初心不變,不管何時何地,心里有我一席之地,奴家于愿足矣。

  蘇蓉久居秦淮,青樓煙花之地,最是逸聞活躍,她自少耳聞目睹,許多讀書人原來一貧如洗,十年寒窗,一旦魚躍龍門,升官發(fā)財以后,便本性大變,拋棄原來相好,這種事例不勝枚舉,在這秦淮河舊院更是比比皆是——

  蘇蓉說著,信口唱道:

  “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凄凄復(fù)凄凄,嫁娶不須啼。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蘇蓉聲音婉轉(zhuǎn)動聽,又有一股強(qiáng)烈的個性,按后世來說,頗有辯識度。

  李天涯心里一動,這首歌叫《白頭吟》,出自漢代才女卓文君。

  大意是說,男女愛情應(yīng)該是純潔無瑕的,猶如高山的白雪那樣一塵不染;應(yīng)該是光明永恒的,好似云間的月亮皎皎長在。這不僅是一般人情物理的美好象征,也當(dāng)是女主人公與其丈夫當(dāng)初信誓旦旦的見證。誠如清人王堯衢云:“如雪之潔,如月之明,喻昔日信誓之明也?!?p>  “凄凄”四句忽一筆宕開,言一般女子出嫁,總是悲傷而又悲傷地啼哭,其實這是大可不必的;只要嫁得一個情意專一的男子,白頭偕老,永不分離,就算很幸福了。最后說明愛情應(yīng)以雙方意氣相投為基礎(chǔ),若靠金錢關(guān)系,則終難持久。

  蘇蓉與李天涯牽著手在小園子里來回踱步,看著地下兩個人的影子疊在一起相偎相依的樣子,這女郎也微微笑著,覺得這一刻很滿足,比兩個人摟抱在一起還美好,這是欲望沉淀下來的甜蜜,有這種甜蜜才可以長久。

  女郎似在隱約表明自己的心跡及態(tài)度。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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