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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之問道天涯

第229章 賈秀才

聊齋之問道天涯 布衣天涯 3836 2022-12-19 13:56:14

  不知不覺,已到了第三日上午,七篇題答卷已全部起草完畢。

  吃了東西,稍微休息,李天涯開始仔細檢查草卷,御名、廟諱這些絕不能出現(xiàn)在文章里,還有,每篇八股文的起、結(jié)字眼不能相同,也不能被墨污了卷紙,否則就是違式,會被貼到至公堂墻壁上,那就沒有錄取的希望了。

  李天涯當(dāng)然不能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一個字一個字檢查一遍無誤后,濃濃的磨了一硯墨,開始在正卷上謄真……端端正正的小楷,用了一上午將七篇制藝近謄寫完畢,最后才在卷頭寫上姓名、年甲、籍貫、三代、本經(jīng)。

  終于,李天涯算是完成了丁卯科浙江鄉(xiāng)試首場七藝。

  再三檢查無誤,李天涯松了口氣。

  一看時間,申時方過,日西斜,考房外面是一條窄巷,早早不見陽光,已開始變暗了。

  大明科場規(guī)定,天黑前沒謄真好正卷的,會給三支小蠟燭,大約可支持一個半小時,三支蠟燭燃盡,還沒寫完的,會由號軍強行扭送出號,美其名曰“扶出”。

  李天涯時間寬裕,收拾好自己東西,施施然走出考房。從黑乎乎的號舍到了外面,視野頓時開闊,只覺一陣久違的輕松。

  監(jiān)視李天涯的那個號軍驚喜道:“相公就考好了???相公是玄字號第一個交卷的,今次定然掄魁。”當(dāng)然了,李天涯有四篇已有現(xiàn)成的直接抄寫,如果還不快,那他還不如買一塊豆腐撞死算了。

  李天涯把剩下的半籃子茶葉蛋送給了老號軍,道:“辛苦你了。”那號軍大喜,口中又恭祝幾句:“相公必然今科高中……”

  李天涯提著空考籃出了玄字7號舍,出來時留意玄字這排隔3號舍,果然有個瘦高個青年書生,正在疾筆奮書。生得鷹鼻薄唇,與巧兒所說的一般,應(yīng)該就是那位賈秀才,李天涯暗暗點頭。

  把試卷送到監(jiān)試廳東邊的受卷處,有受卷官負責(zé)收卷,邊上就是彌封官,立即給李天涯的考卷糊名、編號,這些彌封好的考卷,將根據(jù)本經(jīng)序列分送至謄錄官處,那里有上千名謄錄人員,都是臨時招募來的各州縣的書吏和科考在三、四等沒資格參加鄉(xiāng)試的生員,這些人要將這考生的墨卷用朱筆謄錄一遍,經(jīng)校對后依舊編號,這重新謄錄的朱卷才是送到各房供考官審閱的,為的是防備考官認筆跡通關(guān)節(jié)。

  交卷后就往龍門方向走去,日色已暮,李天涯從一排排號舍邊走過,見有些號房有燭光透出,還有一個多時辰。未完就要繳卷扶出,可知這些考生有多么緊張,而在李天涯,此時的心里卻是一片輕松,首場七藝完成了,但也是盡力而為了。

  李天涯這時有閑心打量這杭州貢院了,這貢院三年才有這么一次考試盛會,平時封鎖無人走動,蓬蒿滿地,直至鄉(xiāng)試前兩個月才進行大清掃,也不可能清掃得那么干凈,號舍的墻邊屋角,常見一叢叢的野草,靠外墻一溜偏僻處就更荒蕪了。

  李天涯走過至公堂時,突然看到一條似豺似貍的小獸從墻邊躥過,快如電閃,倏忽不見,李天涯心里一動,這難道是狐貍?

  “少爺!”“李哥哥!這里,這里啊……”李天涯正若有所思。

  有一個大聲的女聲叫道。

  李天涯抬眼一看,只見龍門外攘攘喧嘩,已經(jīng)堵了一群人,都是來接人的。

  小青、玉墨、還有喬姐和小靈兒都來了。小青正擠在前頭跳著腳興奮大叫呢。

  李天涯微微一笑,走了過去?!吧贍敚愠鰜砝?,我看了,你是頭一個出來的。”玉墨道。

  小青嗤之以鼻:“當(dāng)然是第一個出來,也不看看是誰的哥哥?!彼c小靈兒在一起,小靈兒圓溜溜的眼睛到處看,好奇得很。原來小青甫一見面,對憨態(tài)可掬的小靈兒喜愛得不得了,便當(dāng)仁不讓自認為她的大姐,這些天帶著小靈兒到處玩,喬姐含笑看著。

  沒多久,張岱與寧采臣也次第提著考籃出來了,大家彼此打量,都是蓬頭垢面,身上墨漬斑斑,當(dāng)然,這三天下來,身上味道也不大好。三人哈哈大笑,張岱的幾個丫鬟與家仆也迎了上來,唯寧采臣是一個人。

  三人談笑風(fēng)生,一邊問起考試答題情況,一邊往回走。

  到了河灣五瓦船,船上老宋已吩咐船娘,早就做好一桌豐盛晚餐,好菜好酒,三人挨了這幾天,都餓得狠了,上桌也不謙讓,風(fēng)卷殘云,張岱吃完也不再逗留,自回去洗澡不提。

  這夜寧采臣便留在船上休息,本來第一天李天涯就叫他過來船上住,寧采臣家境一般,所住客棧又偏遠又簡陋,五瓦船空房甚多。寧采臣說已經(jīng)訂了三天的房租,于是先考過第一場。至于張岱,就無所謂了。這家伙出身豪縉,自然不會虧待了自己。

  跟著十二日為第二場,試以五經(jīng)一道,并試詔、判、表、誥一道,議論文要求300字以上。

  李天涯張岱寧采臣三人十二日凌晨再入科場。

  這次搜檢沒首場那么嚴(yán)格,不用解發(fā)、不用脫襪了,第二場要作論一篇、判詞五道、詔、誥或表選作一道,這個很難擬題,抄襲不易,所以搜檢也就不用那么嚴(yán)格。

  考完第二場,那第一場的七篇制藝就已經(jīng)分送到各房,這朱卷上印有謄錄生、對讀生的姓名,這是實名負責(zé)制,考生的墨卷則存于外簾。有《易》、《書》、《詩》、《禮》、《春秋》、分房閱卷,《易》五房、《詩》五房……也不在話下。

  李天涯順利考完第二場,信心十足。

  中秋節(jié),也就是八月十五日為第三場,試以五道時務(wù)策,即結(jié)合經(jīng)學(xué)理論對時下的時事政務(wù)發(fā)表議論或者見解。

  依然是三更搜檢入場,李天涯小睡片刻,天明考題下來就開始作文,五篇策論,分別就經(jīng)學(xué)、史事、時事向考生發(fā)問,首策問天地起源,李天涯開篇道:“天地存正氣,雜然賦流形……”

  洋洋灑灑,一篇千余字的策論一氣呵成,這策論才是真正展現(xiàn)綜合學(xué)識的時候,很多秀才日常只讀八股,其余一無所知,策論只是胡亂湊合,但因為科場只重視首藝七篇,閱卷官看了百萬字考卷后,早已頭暈?zāi)垦#谌龍龅牟邌柣静辉趺纯础?p>  但是為了志在必得,既然進來一場,就把近年所學(xué)做一次徹底釋放,李天涯善始善終,關(guān)鍵是,他現(xiàn)在也有時間及精神把四篇策論做好。

  這也是他從燕赤霞身上學(xué)來的,要做就義無反顧,做到最好,無愧于心。所謂,盡人力而聽天命。燕赤霞身逝,他悲憤之余,自然而然更以盡量繼承這位義兄身上的風(fēng)格。

  李天涯交完卷往龍門方向行去,終于考完了,他已竭盡心力,至于結(jié)果如何?暫且拋在一邊吧。

  那巧兒說他必高中,不知是真是假。

  暮色初下,饒是他過目不忘,精力充沛,這三場九日六夜下來,也是精疲力盡。

  今天正是八月十七,中秋已過去了兩天了。

  出了龍門,依然是小青眼尖第一個發(fā)現(xiàn)他,早就過來接過籃子遞與玉墨,然后挽著李天涯胳膊,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

  李天涯幾個在龍門前廣場稍等了一會,張岱、寧采臣也陸續(xù)出來,都是一身疲憊又如蒙大赫的樣子。三年苦讀,一朝卸下,當(dāng)然輕松的了,至于能不能中,暫時是不會考慮的了,這就像李天涯后世時,三年緊張的高中,當(dāng)高考最后一科考畢,那一刻是最輕松的,然而,輕松之余,又茫然若失。

  張岱已經(jīng)經(jīng)歷很多次了,是典型的鄉(xiāng)試?yán)嫌蜅l了。這第一紈绔是最會玩的,提議去西湖上飲酒作樂,兼補慶祝中秋,李天涯與寧采臣皆熱烈響應(yīng),從初九到今日,心弦緊繃,吃不好、睡不好,現(xiàn)在是該盡情玩樂一下了。“太好了!自然是應(yīng)該去的?!毙∏啻笙才恼疲偷冗@一刻好久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日八月十七日,且喜今晚天公作美,沒多久,一輪圓月已經(jīng)從錢塘江那邊緩緩浮了起來。

  從杭州貢院到西湖斷橋約四、五里路,幾人愿意步行,于是說說笑笑,出杭城西門往西湖北岸的斷橋行去,一路但聽得鼓鐃簫管不絕,清歌曼唱盈耳,來到斷橋外,只見游人如織,湖上樓船簫鼓,峨冠盛筵,燈火優(yōu)傒,聲光相亂,這些樓船畫舫大都只在臨岸游蕩,賞天上月和水中月,看湖岸風(fēng)景和紛亂游人。

  岸上閑人酒醉飯飽,三五成群,唱無腔曲,看到樓船露臺上有名媛閨秀環(huán)坐就擠到岸邊看,這些人不是賞月,主要是看人。

  這時,一群年輕秀才,有說有笑而來。李天涯一眼瞥見,想起一事。與張岱寧采臣道:“稍等,我去去就來。”

  說完,李天涯過來截住那群書生,對其中一書生道:“這位可是蘇州賈也淺?”那人見李天涯也是秀才裝扮,放下心來,道:“在下正是賈也淺,請問兄臺有何見教?”

  李天涯笑道:“久仰大名,我為人所托,有事告知仁兄,請借一步說話?!?p>  那賈也淺不以為意,和李天涯走到一邊說話。張岱寧采臣等人以為李天涯碰到熟人敘舊,便遠遠在路旁等著。只見那賈秀才原來還談笑風(fēng)生,聽了李天涯幾句話后,臉色大變,一陣青一陣白,沒多久又對李天涯又作揖又哀求。

  原來李天涯對賈也淺說了巧兒控訴他之事。賈也淺臉色煞白,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亡妻居然做了鬼還對他如此不滿,又驚又怕又,開始他還不敢相信,懷疑李天涯來意,但是李天涯又說得分毫不差,甚至說了幾處他與妻子之間極為私密的隱事。他為人薄倖,但也有幾分愧疚之心,原來他不信因果輪回,以為人死便一了百了,所以把亡妻草草埋葬,神不知鬼不覺。另結(jié)新歡后,早就把巧兒這邊拋得一干二凈。

  如今聽李天涯突然提起,頓時如遭雷擊。聽李天涯言下之意,隱隱有要去學(xué)政揭露他的意思。他三年苦讀,這次秋閨發(fā)揮感覺良好,志在必得。如果李天涯真去揭露他,一句“喪心病狂”就可令他前途盡毀,聲名掃地。于是賈也淺權(quán)衡利弊,顧不上在大路邊,忙苦苦哀求。見他悔意不似作偽,李天涯沉吟半晌,這才提出巧兒的要求:為巧兒選一個風(fēng)水上好的墳地,重新厚殮下葬;從其岳父的近支本家中選取聰慧的小孩立為后嗣,為李家延續(xù)香火;分一半家產(chǎn)給李家的后代,賈也淺并負責(zé)把他教育成才。

  李天涯說著,取出方才在號房寫好的字據(jù),讓賈也淺簽字畫押。并約定如果賈也淺如不能照辦,便會拿著字據(jù)到官府替巧兒喊冤,告賈也淺侵吞岳父財產(chǎn),不仁不信不義。

  賈也淺看了,連聲答應(yīng),并簽上了名字。李天涯這才微笑道:“幸虧賈兄作如此選擇,免得我剛考完試,又要辛苦上衙門一番勞碌。以后記得,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比缓笥止逝摰吐暤溃骸百Z兄今科秋閨將是第xx名,不妨留意……”

  賈也淺口中唯唯,本來臉色尷尬,聽了李天涯最后幾句話,又驚又喜。

  李天涯裝神弄鬼后,這才施施然走了,那賈秀才的名次自然是巧兒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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