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閱卷
至公堂
此時一片燈籠，十八房考官，還有禮部以及內(nèi)宮派來的文吏，彌封、受卷、供給、對讀、謄錄吏員，總有二百人都鵠立在堂側(cè)，個個鴉雀無聲，一派緊張肅穆。
一個年輕的太監(jiān)，神色平淡的帶著帶刀侍衛(wèi)和主考官傅翊走了進(jìn)來。
一見兩位來了，屋里眾人連忙離座行禮，那太監(jiān)和傅翊也拱手還禮，然后便帶著他們來到堂上，在‘大成至圣先師’的牌位前，恭行三跪九叩的大禮。還代表所有閱卷官進(jìn)香盟誓道：‘為國家社稷秉，不循私情，不受請托，不納賄賂有負(fù)此心，神明共殛！’
這是千百年一成不變的規(guī)矩，人人耳熟能詳。
盟誓完，考生卷子則由著有品級的文吏不斷運(yùn)來。
待進(jìn)行完這套公事后，傅翊起身轉(zhuǎn)過頭來道：
“這位是御書房副總管趙誠趙公公奉皇上之命巡察監(jiān)督，雖是老生常談，但本官還是要說，皇上對這次科舉非常重視，千叮嚀萬囑咐，其實就是一句話，要‘秉公’?！?p> 以往會試，皇帝也都會派信賴的太監(jiān)巡察監(jiān)督，這本來是尋常事，眾人也不以為然。
然而，傅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威嚴(yán)的掃過眾人，道：“閱卷的時候就算忘了什么叫‘秉公’，也想想家里的夫人孩子，在此本官和你們說一點心里話，本官有幸得皇上的信賴，擔(dān)任本次的主考官，說來慚愧，本官還是大乾朝最年輕的春闈主考官，也因此受了不少朝臣的非議，認(rèn)為本官年輕難以擔(dān)當(dāng)這朝廷掄才的大事，幸得皇上鼎力支持，才能擔(dān)當(dāng)本屆春闈的主考官，但心中始終有幾分忐忑不安，生怕有負(fù)皇恩，也正因為如此，本官才更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不然本官名譽(yù)受損事小，讓皇上蒙羞是大，你們也不要讓本官難做，否則就不要怪本官不顧同僚之情，好了，話已至此，開始掣簽?！?p> 十八房同考官便依命抽簽，每人分配到一卷試卷，回到座位上正襟危坐，等待傅翊出示自己擬作的程文也就是本期考試的標(biāo)準(zhǔn)答案，等傅翊把自己按照皇帝的意思，擬就的文章下去，然后又宣布了取卷的要求，同考官們才扯開卷束，開始閱評，若是見到中意的卷子，就用青色墨筆加以圈點，并作評定，然后移交副主考。
五千五百份卷子，從中要擇出三百份，這就是貢士的人選了。
按照大乾會試的規(guī)矩，三位正副主考官與十八房考官，有半數(shù)以上畫圈通過了，且無人認(rèn)為不可，便算是通過初審。
這些卷子的考生就是貢士，無意外的話，起碼能在殿試落得一個三甲同進(jìn)士之名。而二十一位考官全部通過，這便是可以進(jìn)入下一輪，去競爭會元，這樣卷子，每次會試往往都只有二三十份。
眾考官按照流程，日復(fù)一閱卷，一名房官拾起一卷，掃了兩眼拋開。再看下面這卷，面上陰睛不定，這字跡、這書法……
那名房官手中的筆微微顫抖，臉色陰晴不定。
趙誠緩緩的在這里面轉(zhuǎn)悠，這時他突然走了過來，看到上面的字跡，也是眼前一亮，看了兩眼，尖聲說道：“真是字字珠璣，這樣的卷子，相必不會被罷落吧？”
那名房官擦了擦額頭上的細(xì)汗，勉強(qiáng)的笑了笑：“當(dāng)然，這樣的卷子怎么會被罷落了？”
說著便在上面畫了一個圈，
雖然沒有完成那位大人的交代，那名房官在畫完圈后，卻感覺一陣輕松。
趙誠滿意的點了點頭。
轉(zhuǎn)眼間到了三月十五號，距離截止日還有三天時，終于選出了三百份考卷，湊齊了此次擬錄取的三百名額，接下來便是為這三百名未來進(jìn)士排定名次了……對于這三百人的命運(yùn)來說，這幾乎是決定性的；因為雖然后面的殿試中，皇帝會重排新科進(jìn)士的名次，但實際上只要字寫得別太丑，名次變動并不會太大……還從沒聽說過有哪個十名開外的考生，被點中成為狀元，也沒聽說過哪個前三十名的考生，落到二甲開外，所以考官們對這個過程，往往是銖必較的。
好在本次的主考官傅翊還是比較好說話的，只要不出現(xiàn)科舉舞弊，這樣的大事，對于同考官們的意見基本沒有異議，所以在一派和諧氣氛中，排名工作不疾不徐的進(jìn)行，兩天過后，除了前二十名的卷子之外，其余二百八十名全部排定。
等到了最后一天，要決是本科的會元時，終于出現(xiàn)了爭議，而且是兩名副主考之間，爭執(zhí)了起來……
出現(xiàn)爭執(zhí)的是禮部右侍郎郭宣文以及右都御史沈公全兩名副主考官。
兩人走到傅翊面前。
沈公全首先雙手呈給傅翊道：“這份卷子純正博雅不帶絲毫煙火，兼之神韻完整，文理清通，實在是難得的佳作?！?p> “我這份卷子也是字字珠璣，言之有物令人讀過之后神清氣，請大人品鑒?！惫囊矊⑹种械木碜映柿松先?。
傅翊將兩份卷子一一看過之后，點了點頭，笑了笑說道：“諸位好眼光，這兩篇的確難分伯仲，選哪個都不為過。”
兩人知道這下選對便問道：“總要有個一二。還請大人定奪？”
傅翊頷道：“這兩篇文章，無論從文筆功底，還是立意思想上，都是無可挑剔的，單純評論其文章本身，已經(jīng)無法分清高下了?！?p> 兩人紛紛點頭，都露出傾聽之色，想要聽聽傅翊從什么角度分高下，便聽他說道：“現(xiàn)在就得從陛下出這道題的用意來分了，呈上去，交給陛下定奪吧！”
“公公，二審已審?fù)炅?，一同是二十份考卷。?p> “審?fù)炅?？”趙城看了一眼。
“公公，您吩咐盯著的那位，也在這二十份里面?！?p> 小太監(jiān)低聲說著。
“好！”
既然完成了公主的交代，可以去交差了，趙誠直接起身，輕聲笑著：“既已出來了，那咱家就和三位大人進(jìn)宮了?！?p> “走吧，三位大人。”
正帶著卷子欲去見皇帝的三位正副主考官，雖不喜太監(jiān)，敢怒不敢言，點點頭，就一步邁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