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魂說完也沒看希爾，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希爾能聽出他的情緒不太好，趕緊跟在后邊說：“我知道！那個……普魯其實沒有惡意，他這人說話就這樣！你……”
“再不走就要被他們甩掉了?！蹦Щ甏驍嗔怂脑?，不過語氣已經(jīng)緩和了不少。
希爾這才發(fā)現(xiàn)普魯他們已經(jīng)離他倆很遠了，連忙快走兩步，跟魔魂并排走著。
走了一會兒，魔魂忽然輕笑了一聲：“你怎么突然這么怕我？”
“我……哪有！”希爾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是么？”魔魂挑了下眉毛，“那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順拐了？”
希爾愣了一下，趕緊調整了一下步伐。
魔魂一通樂：“放心吧！我不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p> 希爾低頭走著，沒說話。
魔魂接著說：“就算要殺，我也是殺那個口出不遜的小胖子！”
希爾覺得“口出不遜”大概是口出狂言和出言不遜的結合體，但是他這會兒也顧不上糾正了，直接攔在了魔魂面前：“那也不行??！我都說了他沒有惡意了！你這還不叫是非不分？”
“我要是真打算殺他，早就動手了！”魔魂伸手在希爾頭發(fā)上揉了揉，揉完了順手把他扒拉到一邊繼續(xù)往前走。
希爾理了理被揉亂的頭發(fā)，抖了兩下耳朵，跟了上去。
“你呢？關于冥界和幽冥使，你是怎么看的？”魔魂問。
希爾想了一會兒：“嗯……其實，對于五界混戰(zhàn)還有拜倫大人的事，我并沒有什么概念……但是村子里的人都說，拜倫大人是我們靈界有史以來最了不起的一位靈王！可能就是因為他是被死神害死的，所以大家才對冥界那么恨之入骨……”
希爾低著頭走著，也不去看魔魂的反應，好像他聽不聽根本不重要：“不過我覺得，這種想法并不對?！?p> “哦？”魔魂有些意外。
“就像你說的啊！又不可能所有的幽冥使都是壞人……”希爾說，“但是靈界中，和普魯抱有相同想法的人實在太多了！尤其是老一輩認識拜倫大人的人，他們都堅信跟冥界有關的一切都是邪惡的?！?p> “你知道嗎，像這種無腦黑冥界和幽冥使的人，我向來是見一個殺一個！”希爾聽出魔魂的話里帶著笑意，抬頭看了他一眼，果然發(fā)現(xiàn)他正勾起嘴角看著自己，“要不是因為你在這，那小胖子早死了！”
希爾茫然：“我？”
“是啊?！蹦Щ挈c頭，“因為我知道你和他不一樣！我看人一向很準的！”
希爾充滿懷疑地打量著他。
魔魂無視了他的眼神：“你在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居然還能相信幽冥使中有好人，實在是挺難得的……”
“其實村里人說的那些關于冥界的話，我以前是信的，主要我也沒去過冥界，也沒見過真正的幽冥使，所以只能他們說什么我就信什么……”希爾說。
“那現(xiàn)在為什么不信了呢？”
“因為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親眼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幽冥使了??！”
“那你眼前這個活生生的幽冥使，和他們口中的幽冥使有什么區(qū)別呢？”
希爾不假思索：“幽冥使只對靈界的草果情有獨鐘，對靈界的小孩兒并沒有興趣！”
希爾對于他偷吃草果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這讓魔魂有點想笑，但希爾的后半句話又讓他有些懵逼：“對靈界的小孩兒沒有興趣……是什么意思？”
希爾無語地說：“村里的大人們總說，幽冥使會把不聽話的靈界小孩兒抓回去燉湯喝……”
魔魂頓時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還有一個區(qū)別就是……”希爾等魔魂笑得差不多了才接著說，“你雖然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應該……也算不上壞人?！?p> “我就說我看人很準的！”魔魂在希爾肩上拍了拍，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什么叫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希爾迎著他的目光：“難道你覺得自己算是好人嗎？”
“當然了！”魔魂說，“有誰會覺得自己不是好人嗎？”
希爾想了想，居然覺得有幾分道理。
但還沒等他說話，魔魂又說了句：“好吧，我可能確實算不上好人……但幽冥使真的不全是壞人?！?p> 希爾猶豫著問：“比如……你那個朋友？”
魔魂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嗯?！彼袅撕靡粫翰沤又f，“這個世界總是這樣，好人永遠沒有好報?！?p> 希爾皺了皺眉：“誰說的！好人——”
“想想你們的拜倫大人?！蹦Щ甏驍嗔怂?。
希爾不說話了。
沉默地走了一陣，希爾決定繼續(xù)之前的話題：“你那個朋友……”
魔魂有些無奈：“你難道聽不出來我不想聊他嗎？”
希爾很想說這個他真的沒聽出來，關于這個朋友的事可都是魔魂自己提出來的！
不過他還是乖乖閉了嘴。
魔魂嘆了口氣：“算了，反正……”他忽然轉頭看了看希爾，“雖然你和他長得一點也不像，但性格是真的……很像?！?p> “……是嗎？”希爾應了一聲，在腦海里試著總結了一下自己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樣的，但是很快他就想起了之前魔魂剛說完自己跟他朋友很像就又說他朋友是個白癡的事。
魔魂點了點頭：“你的很多想法，還有你說的話……”他笑了笑，“有些話和他說得簡直一模一樣！”
希爾對魔魂的這個笑容很熟悉，他和別人提起尼洛和普魯?shù)臅r候，也經(jīng)常會這樣不自覺地笑出來。
“要不是因為引魂峽已經(jīng)毀了，我差點都要以為你就是他了……”魔魂收斂了笑容。
“引魂峽？”希爾問。
魔魂勾著嘴角：“你們這一代的孩子肯定不知道，很久以前，人死了以后是可以在冥界重生的！”
希爾張著嘴愣了一會兒：“那普魯?shù)母赣H，還有靈王大人！他們——”
“都說了是很久以前了！”魔魂在希爾肩上拍了拍示意他冷靜，“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可能了，引魂峽早就被毀了?！?p> 冥界自古以來，就是魂魄輪回的地方。
不光是人，哪怕是動植物，也都擁有自己的魂魄。
生物死亡之后，只要魂魄沒有受損，就會通過引魂峽回到冥界，完成輪回。
而這條通往輪回之路的唯一通道，早就在五百年前的那場變故……在死神血洗冥王宮的那一天，被徹底毀掉了。
“死神不光殺死了所有的冥界人，還把引魂峽給毀了？”希爾瞪大了眼睛。
魔魂沉默了一會兒：“……至少外界都是這么認為的?！?p> 外界都是這么認為的？
那內界……不是，那冥界呢？
希爾還沒來得及問，魔魂已經(jīng)接著說了下去：“我那個朋友，他也是一個幽冥使。我們幽冥使所用的魂術，跟你們御靈者的御靈術，還有魔導師的法術都不一樣。過度使用魂術，是會損傷到魂魄的……”
希爾已經(jīng)隱約意識到他要說的是什么了，指尖不自覺地有些發(fā)涼。
“他因為魂力透支，導致魂魄的損耗非常嚴重，死的時候直接就魂飛魄散了……”魔魂的聲音很低，“其實我心里很清楚，即便引魂峽還在，他也……”
魔魂深吸了口氣：“但我還是忍不住想找他，到處找……因為他在死之前跟我說，讓我等他回來……”
希爾偷偷往魔魂臉上瞄了一眼。
魔魂的眼眶紅了。
在看到這一幕之前，他真的很難想象，這樣的一個人，也會有悲傷到不能自制的時候。
希爾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議地看了魔魂一眼：“你來靈界，該不會是為了……”
“游山玩水！”魔魂飛快地說了一句，笑著在鼻子下邊揉了揉，過了一會兒又低聲接著說，“當然……肯定也會有點僥幸心理，想著，他會不會跑到靈界來了什么的……”
希爾有些震撼。
魔魂作為一個幽冥使，對于魂魄肯定再了解不過。
說是抱著僥幸心理，可連希爾這個外行人都能聽出來，這種事哪還有什么僥幸的余地……
他明知道那個人已經(jīng)回不來了，卻還是在不停地尋找，甚至不惜跑到對幽冥使抱有強烈敵意的靈界來找。
希爾從沒想過一個人可以執(zhí)著到這種地步，更想不到這個如此執(zhí)著的人會是整天嬉皮笑臉的魔魂。
“你知道嗎……最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把我當成怪胎，當成異類。只有他，不旦不排斥我，還教給了我很多東西……”魔魂忽然笑了一下，“他就跟你一樣，老是婆婆媽媽的……”
希爾這次沒有生氣，只是安靜地聽著。
“但是到最后，我都沒來得及跟他說聲謝謝……”魔魂的聲音又低了下去，“我當時并不知道他的魂魄受損了，他說讓我等他回來的時候，我還信了。我想著以后有的是機會，到時候再跟他說謝謝也不遲……”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魔魂看著希爾，“就是當我知道他再也回不來了的時候……”
“他知道的！”希爾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又有點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就算不把謝謝說出來，他一定也知道你很感謝他……”
魔魂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哎呀總之就是——”希爾撓了撓頭。
“謝謝?！蹦Щ甑α艘幌?。
希爾從那雙綠色的眸子里看到了之前不曾出現(xiàn)過的溫柔，他猜這聲謝謝大概是說給那個朋友的。
他也跟著勾起了嘴角，心里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沒等他仔細感受，魔魂突然一把將他拉進了懷里。
“在這種地方走路的時候，還是不要東張西望的好！”魔魂低頭沖他笑了笑。
希爾從他懷里退出來，一回頭就看到自己腳邊閃著一道掩在巖縫里的暗流，巖縫的寬度剛好夠他一腳踩進去。
他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氣：“謝謝了……”
“你可已經(jīng)欠了我好幾條命了，光說謝謝可不行！”魔魂又換回了那副賤兮兮的腔調，“你準備怎么報答我??？”
希爾的感激之情頓時煙消云散了：“你偷吃了我那么多果子我還沒找你算賬呢！要不是千里果你吃不了，我這會兒連口糧都沒了！”
“我現(xiàn)在說的可是救了你好幾條命這件事！”魔魂瞪著他，“這和偷吃果子是一個級別的問題嗎？”
魔魂突然變得這么有理有據(jù)的，讓希爾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
他正想著要怎么反駁呢，余光忽然瞥見魔魂前方幾步遠的地方有一朵不太顯眼的熔巖花。
“要不……我把你帶回去燉湯吧！哈哈哈哈——！”魔魂笑著說。
希爾在心里冷笑一聲，暗搓搓地做好了伸手去撈魔魂的準備。
等到了那熔巖花跟前，希爾剛伸出手，魔魂就往他這邊擠了一下，把熔巖花繞開了。
希爾非常不爽，腰一扭把他擠了回去，然后在他踩到熔巖花之前又迅速用御靈術增強了臂力，一把將他撈回來扔在了地上。
“好了！還你一次了！”希爾滿意地說。
“你……”魔魂坐在地上震驚地瞪了他半天，最后直接被氣笑了，“你再說一遍！”
希爾憋了一會兒，也跟著笑了出來。
倆人一塊傻樂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