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博坐在公案的后面,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三個關(guān)防大印:
知府的、同知的、推官的。
現(xiàn)在,萊州府的行政權(quán)力都在他手上。
可是,他現(xiàn)在一點也不開心,眼睛布滿了血絲。
二十多天了,田禹一直沒有露面。
而萊州府卻有了大麻煩,城下匯聚了兩萬多流民,并且還在不斷增加。
最初,只是來了幾十個流民。
徐博當即開了一個粥棚,并沒放在心上。
流民營猶如滾雪球一般,不斷增加,很快就成了上百個,又變成上千個。
二十多天了,現(xiàn)在城下已經(jīng)聚集了兩萬多流民。
粥鋪已經(jīng)開了數(shù)個,但是流民還在增加。
燕飛已經(jīng)將兵全部派了出去,在流民營維持秩序。
即使這樣,流民也每天都有人打架,甚至是群毆。
城防營早已經(jīng)在四門警戒,并在城墻上布兵,威懾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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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博召集了各房的書吏、各縣的縣令、縣丞開會,可是大家討論來,討論去,無非是開粥棚、士兵彈壓。
這些都是老調(diào)重彈。
徐博說的嗓子冒煙,但是也沒有更好的對策。
他只好散會,讓各縣回去強化團練,防止流民作亂。
回到公房,燕飛、城防營李子昌正在等他。
徐博癱坐在椅子上,猛灌了一杯水。
燕飛拱手道:“徐先生,流民還在增加,現(xiàn)有的兵力有些捉襟見肘?!?p> 徐博苦笑道:“糧食也沒有多少了?!?p> 燕飛和李子昌都吃了一驚:“還有多少?”
“最多維持五日。”徐博伸出五根手指。
燕飛和李子昌面面相覷,沒了糧食,那流民還不得造反?
城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三萬多流民了。
徐博似乎嫌兩人還不夠擔心,又說道:
“如果流民再這樣增加,三日都勉強?!?p> 燕飛急忙道:“讓士紳捐糧呢?”
“這就是算了他們捐的。”徐博道。
李子昌疑惑道:“不對啊,萊州的富豪還是有一些的,大地主就十幾家,糧食不會這么少吧?”
徐博嘆道:“亂世,糧食金貴。能幫咱們撐這么久,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再逼他們捐,也許流民沒反,他們就先反了。”
屋里一片沉默。
徐博今天似乎要語不驚人死不休:
“公子已經(jīng)二十天聯(lián)系不上了!”
燕飛皺眉道:“公子不是說要閉關(guān),去研究什么寶貝嗎?”
“煉金丹嗎?”李子昌小心地猜到。
徐博搖搖頭:“我什么都不知道,每次去找,親兵都說公子不見客,政務全部托付給我?!?p> 燕飛的心也提了起來,“大公子怎么說?”
徐博道:“大公子吟詩作賦,更是閑散的性子。他說見過公子,但是公子正忙,不要去打擾?!?p> 既然田禹無事,燕飛就放下心來。
燕飛站起身,沖徐博道:“徐先生,我去外面看看,實在不行,咱就把流民朝其他地方驅(qū)趕?!?p> 徐博無奈地說道:“也只能如此。”
一個衙役突然沖進來,滿臉喜色:“徐先生,大人出關(guān)了!”
徐博急忙問道:“人在哪里?”
“就在田府!”
徐博叫道:“快,備馬!我要去見公子!”
燕飛、李子昌也叫道:“同去!同去!”
~
田府,西院,敞廳。
客廳坐滿了人。
左側(cè)是平時平時神龍一般見首不見尾的田霍,還有他的幾位朋友。
右側(cè)是陳明發(fā)為首的商人,在坐的都是萊州府數(shù)得上號的大海商、大地主。
二十天不見的田禹,正坐在上首。
自從將軍政事務委托給燕飛和徐博,他就放飛了自我
田禹坐在椅子上,眼睛布滿血絲,神情卻十分興奮。
田禹剛感嘆了一聲:“哎呀,這時間一忽悠就過去了,外面都還好吧?”
陳明發(fā)囁嚅了,想說點什么。
田霍卻搖著扇子,叫道:“老弟,國泰民安!就等你的寶貝現(xiàn)世了!”
陳明發(fā)只好住口,眼睛里難掩憂慮。
田禹這次閉關(guān),只帶了原項和幾個親兵。
閉關(guān)前,陳明發(fā)就從白糖業(yè)務里摘了出來。
空閑了這段時間,他有些患得患失。
雖然田禹出資,讓他開了一家珠寶店,干起了老本行。
但是他總覺得離田禹遠了。
他本想說流民的事情,可是田霍既然阻止了,他就沒堅持。
他不愿意掃了大家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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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禹大笑,拍拍手,“原師傅,抬上來吧?!?p> 原項抱著一個盒子,率先從后堂走了出來。
在他身后,幾個壯仆抬著一個大木箱。
原項是田禹閉關(guān)前挖的珠寶師傅。
現(xiàn)在他給田禹打工。
眾人都安靜下來,靜靜地看原項布置。
原項沖田禹請示道:“大人,請問先展示哪一件?”
田禹想了想,指著大木箱子道:“就這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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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項指揮仆人開箱。
聽到他不斷強調(diào),“小心!”“慢一點!”
眾人都十分好奇,里面是什么?
珊瑚?玉器?
開了箱子,原項親自動手,從里面小心翼翼地搬出一個四方的東西。
上面蒙著紅綢子,眾人紛紛伸長脖子,看了過去。
田霍才不管這些,早已經(jīng)搖著扇子到跟前觀看。
他的幾個騷人朋友自然有樣學樣,也搖著扇子跟了過去。
他們將原項圍了起來,商人們不敢上前,坐在位子上,坐立不安。
等原項放好東西,田霍隨手扯下了紅綢子。
周圍一片安靜,田霍也停下了扇子。
商人終于忍不住了,紛紛湊過去,和文人擠在一堆。
透過縫隙,他們仿佛看到一片亮光。
只見田霍在最前面轉(zhuǎn)身子,又湊過去仔細看。
左看,右看,前看,后看……
終于,他贊嘆道:“爛爛金光發(fā),澄澄物象生。”
他的朋友立刻接道:“云天皆洞鑒,表里盡虛明?!?p> 田霍哈哈大笑:“好!好!吾弟大才!”
他讓出了位置,文人們一個一個上前。
商人們終于看清了,里面是一個大鏡子。
不過,與他們常用的銅鏡不同。
這個鏡子有一人高,照的人纖毫畢現(xiàn)。
田禹在一旁解釋道:“這是穿衣鏡,目前只做了這一塊?!?p> 終于輪到了商人,他們才用上去打量。
紫檀木做的外框,上面是龍鳳呈祥的圖案。
陳明發(fā)一眼就看到,龍是五爪金龍。
他的心就是一哆嗦。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時事,也就釋然了。
等商人也看完了。
來來這里的商人、豪紳,家底都很豐厚,見識不淺。
可是這么大的穿衣鏡,竟然如此平整,讓人毫發(fā)畢現(xiàn)。
他們都被折服了,發(fā)自內(nèi)心地贊美巧奪天工。
田禹雖然客氣,但是心里美滋滋,比喝了蜜還甜。
多日的辛勞終于有了回報。
這些都是銀子啊!
日后發(fā)展需要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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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禹大聲道:“來人,把穿衣鏡裝好,送我大哥院里?!?p> 田霍一直是寵妻狂魔,不然也不會多年無子,還能扛著父母的壓力不納妾。
聽到鏡子送給了自己,田霍大喜,他自然明白,這是送給老婆用的。
“她必定會喜歡的!”田霍心想。
商人眼巴巴地看著穿衣鏡被裝進木箱。
一直看到壯仆將箱子抬走了,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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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禹親自捧起木匣子,笑瞇瞇地問道:
“各位,想聽個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