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忙了數(shù)日,這日,關新妍抽空在芳華苑東廂房里,看著香兒和翠兒手拿針線在巾帕上繡花鳥圖。
香兒與翠兒這兩個丫頭都是貧苦人家出身,且都老實本分,進入芳華苑后,被安排在內(nèi)院做些整理、打掃等繁雜粗笨之事。
一次偶然機會,關新妍發(fā)現(xiàn)她們的繡功很不錯,于是又將那雜院里的紡布拿出來,讓她們完成自己之前的構(gòu)想,做些穿戴服飾及紡織工藝品拿街上去換些銀兩。
她們動作十分嫻熟地運用剪刀、針線,就像商人運算盤、廚子運菜刀一般熟稔。
這個時代的女子都會女紅,但這二位比一般女子在這方面的技藝更勝一籌。
關新妍在好奇心驅(qū)使下,細問了一回,方知,她們家分別在郊外的李漁村、張漁村,那里家家戶戶都養(yǎng)蠶、種桑、植棉花,且家家都有紡、織布機,所以她們對于所有與布藝有關的技藝都很熟練。
香兒與翠兒讓關新妍在布上用炭筆畫出風景畫,然后她們用針線勾畫。其針法又快又準,且打結(jié)、接線、埋線、挑經(jīng)、刺繡的方法多樣、技藝純熟,能令旁觀的人看得眼花繚亂。
巾帕上一副畫很快就繡好了,無論其正面還是反面都十分光滑齊整,找不出斷線和繩頭。
關新妍手拿一疊繡好的巾帕,一條條欣賞,邊看邊贊。
當她正沉浸在無意間收獲了兩個能工巧匠的欣喜之中時,方姨娘房里的丫頭如畫入進來,這些時日如畫是芳華苑的??停陉P新妍的授意下,如畫可自由出入芳華苑,無人阻攔。
看到如畫,關新妍以為方姨娘又要請自己去坐堂,誰知如畫緊張兮兮地急步上前,以只有關新妍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俺娘讓奴來告知六姨娘,東漓院里正鬧著呢,王爺為了個什么海棠纏枝墨玉硯大發(fā)脾氣,且事情似乎與六姨娘有些干系,俺娘提醒六姨娘有個心里準備。”
關新妍心里一驚,這丟失墨玉硯之事已過去了十天,它總算要出現(xiàn)了,看眼前情形,伴隨這墨玉硯出現(xiàn)的可能還有一場禍事,一場以陷害自己為目的的禍事。
如畫剛走不久,一位來自東漓院的丫頭前來請關新妍過去一趟。
關新妍不明白那邊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清楚眼前不管是什么關,都只能硬著頭皮闖下去。當下讓茉兒幫忙整頓了下頭發(fā)、衣飾,隨后帶著茉兒往東漓院去。
走至東漓院外院時,茉兒被攔下來不讓進。關新妍即刻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看來事情很嚴重,嚴重到要極力縮小知情人范疇。
“娘,奴就在這等你出來!”茉兒說。
關新妍沖茉兒點點頭,隨后放慢腳步向里走,一路上腦中不停猜想各種可能性。
但關新妍怎么想也不會料想到,她甫入玉宇堂,眼睛還未來得及適應堂內(nèi)外反差劇烈的明暗光線刺激,斜刺里抬起一只腳猛地蹬在了自己的上腹部。
關新妍即刻如疾風掃落葉一般向后面門框撞去,后背不偏不倚正正撞在了門框尖利的脊角上,一陣鉆心的劇痛過后,關新妍短時失去了知覺反應,仿似魂魄被撞出了體外。
還沒等她緩過神來,身體又遭受到狂風驟雨般的鞭笞,密集如雨的鞭子甩在身上如同被火炙、被撕裂般的劇痛。
執(zhí)鞭人似要用鞭子生生把她劈碎。
關新妍根本沒有思索和開口的機會,只有下意識地雙手護住頭,身體蜷曲成一團,起初還能強忍著痛不出聲,后來無法忍受,應著每次鞭子抽打之聲縱聲尖叫不已。
連續(xù)的森森鞭笞聲在堂屋里不斷回響,抽打了近三十下,大堂上終于響起了人聲。
“王爺,你若執(zhí)意要她死,也得先讓她悔過知罪啊,不然她死后變成厲鬼回來索命吶?!?p> 這是喬茵的聲音。
鞭笞聲終于停止,關新妍只覺全身火燒火燎,她趴伏在地,額頭抵著冰涼的地板,一動也不敢動。倘若稍微動一下,撕裂傷口的痛楚便立即席卷全身,便似又在火堆里炙烤了一回。
趙謙扔下鞭子,蹲下身體,粗暴地伸出一只手撅住關新妍的下頜,將她從地板上拎起來。
關新妍的面紗早就在撞在門框上之時飄落,她被迫面對著趙謙,目光有些煥散。
“你為什么要那么做?為什么要犯賤?為什么?”趙謙盛怒、暴戾地嘶吼著。
趙謙雖然面對的是關新妍,但在他眼里、心里,面對、質(zhì)問的卻是另一個人。
關新妍只覺得宏鐘般的巨大聲響強烈沖擊著自已的耳膜,這轟鳴音攪得她心慌,自己似被卷入海嘯的中心,逃不掉,承受不了。
巨大的壓力和痛楚令關新妍心煩不已,氣血上涌,忽地咳嗽一聲,一口鮮血直直噴在了趙謙煙灰色衣服的前襟上。
趙謙眉頭一皺,捏住關新妍下頜的那只手使勁一甩,關新妍右臉撞上地板,發(fā)生“咚”一聲悶響。
趙謙忽地站起身,狂躁地說道:“打死你還嫌臟了我的手,來人!把這個臟女人扔到大街上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