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要在世上行走,錢與權(quán)缺一不可,宮嘉蔭的提議顯然說到點子上,讓王寧三人無力反駁。
“大哥,我們?nèi)蘸笤撊绾螀R合?”老二吞吞吐吐道。
宮嘉蔭并沒有想到這一出,因此被老二這么一說,頗有些不知怎么回答。說實話,那些話其實就是她用來唬人的,所以根本沒想過后續(xù)……
哪知王寧還真有辦法,她從乾坤袋中取出了像兩面銅鑒一樣的東西,那東西不過掌心一般大小,呈六菱中間略微反著白色亮光。
“大哥,這是兩面絡(luò)鑒,鑒面輕點三下便能與另一面聯(lián)絡(luò)?!蓖鯇幷f著便將其中一面交予了宮嘉蔭。
王寧做了這么多年黑買賣,昧下的好東西多著呢,如今能派上用場也很是耿直的拿了出來。
“大哥,怎么還不收下?”王寧保持著伸手地姿態(tài),一臉單純的看向?qū)m嘉蔭。
若真收下這絡(luò)鑒,那宮嘉蔭與這兄弟三人便有了因果,那就真成了她們的大哥了。
宮嘉蔭進退兩難。
“大哥?”三人異口同聲讓宮嘉蔭實在難以推辭便只好收下,告誡三人道:“我且先收下。但從今以后你們定要好生過活,走正道,掙個好名聲,莫要再做傻事?!?p> 兄弟三人哈哈大笑,作揖道:“大哥,我們曉得了?!?p> 這大哥好是好,就是過于正直了。
樹林幽深,一行人或坐或站各占一方,陽光照射到五個光溜溜的腦袋上反射出的光亮堂得刺人。
事情要從兩個時辰前說起。
一夜過去,天還未亮,秋此生便叫上宮嘉蔭開始趕路。
剛下房間移至大堂,就看見了救慈寺一行人。皆因救慈寺與九山乃山上山下的關(guān)系,秋此生又急于扭轉(zhuǎn)救慈寺眾人的印象,所以幾人便一拍而合決定一同上路。
走了一個多時辰,還未走出這連下山,眾人都有些累了。
“歇息一下吧?!?p> 慈祥大師的聲音微微有一絲波動。
宮嘉蔭和秋此生也是汗流浹背,贊同極了。
于是也就變成了眼前這副青山綠水或坐或站的光景。
“師兄,為何非得和她們一起上路?!狈侥樀暮蜕幸荒槻粷M地踩在草叢上,踏倒了那一叢的碧草。
慈祥腳踝一提將壓扁的叢草順勢勾了上來,接著道:“少問、沉息、打坐,清心咒多念十遍?!?p> “師兄!”
“嗯?”
和尚誒了一聲,便乖乖聽話:“是,師兄?!?p> 宮嘉蔭休息了一會兒,見背面不遠處臨著小溪,便心思一動穿過草籠來到溪水旁,背對眾人在小溪邊打了口水。
接著宮嘉蔭俯身捧起一汪清水拋在閉目著的臉上,溪水碧綠清澈,清冽甘甜,一咕嚕水泡呼嚕嚕的,像是魚水相歡。
修仙路景色與人家似乎沒有什么不同,一度讓宮嘉蔭以為她回到了游戲谷。
可是回不去了。
宮嘉蔭苦笑著甩了甩頭,伴隨著咕嚕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溪水很清,她的眼睛彎彎映在溪水里,一眨一眨的。
宮嘉蔭眼睛遲鈍的凝固了一秒,溪水中那長長的睫毛依舊閃爍。
這不是她的眼睛!
宮嘉蔭驚得退了一步,她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望著溪水。
那一雙眼睛便從溪水中直愣愣的望著她,還微微眨巴了一下。
“嘶!”宮嘉蔭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叫出聲來,但溪水中伸出一只大手緊緊捂住了宮嘉蔭的嘴巴使得她根本無法發(fā)聲。
水……水怪?
宮嘉蔭頓時覺得自己像一個倒霉蛋,她走到哪兒都能倒霉到哪兒,怎么什么都讓她給碰見了。
世上哪有這種說法?
那人當著宮嘉蔭的面悄聲從水中鉆了出來,她擁有四肢人身與普通人沒有差別,僅是耳朵尖尖的,臉上有幾重長長的根須這一點不大像常人而已。
但宮嘉蔭就認為她并非是人。
正如此時她從宮嘉蔭頭上翻身越過到了道宮嘉蔭背后那捂著宮嘉蔭的手掌都未變過方向,反而僅是胳膊扭了兩轉(zhuǎn)。
宮嘉蔭余光瞥見兩只手臂,心里咯噔:原來是樸妖嗎?
只聽那樸妖語氣拘謹,緊張道:“你、你莫要呼叫,我便松開你可好?”
宮嘉蔭猶豫一會兒便點了點頭示意好。
但是那人似乎在左顧右盼根本沒發(fā)現(xiàn)宮嘉蔭細微的點頭動作,樸妖見宮嘉蔭沒有回答,語氣陡然激動小聲的重復(fù)了一遍,“你倒是說啊,好還是不好?”
宮嘉蔭:實在抱歉,她被你捂住了嘴根本開不了口。
“抱歉抱歉,我忘記我捂著你了,你眨眨眼睛……這也不行我在你背后,根本看不到。那你便點點頭吧。”
這樸妖出乎意料還挺單純。
宮嘉蔭又順著她的意思對她點點頭。
樸妖雖然單純可警惕心倒挺重,松手的時候特別緩慢,似乎是在觀察宮嘉蔭的動作,若是此時被她看出宮嘉蔭有一絲反抗的意圖她便會重新伸出手來捂住宮嘉蔭的嘴。
“你大可放心,我竟然答應(yīng)了你不會呼喊,便不會違背?!睂m嘉蔭喘了兩口氣才徐徐說道。
那只樸妖走到宮嘉蔭旁邊的一塊石頭坐下,背靠草叢向外隱匿了身形,小聲道:“抱歉啊,我被騙怕了?!?p> 宮嘉蔭也緩緩移動,蹲在一旁:“我聽說過人被樸妖騙的,第一次聽說樸妖被人騙怕的,倒是稀奇?!?p> “我叫鐘麟”,她郁悶道:“我并非是樸妖,我是靈獸,不過于常人來說二者差不多吧?!?p> 宮嘉蔭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這個詞,吃了一驚反問道:“靈獸?”
“你連靈獸都沒聽說過,那你應(yīng)當是下界來的吧?”鐘麟摸了摸自己臉上的根須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
“正是?!?p> “怪不得了。樸妖是你們下界的說法,是妖精化身。而我卻是由修仙路靈氣凝神開智的靈獸?!辩婘胫v了之后宮嘉蔭才恍然大悟,修仙路道者修道用的是靈氣,修仙路的獸類修煉開智用的也是靈氣,與樸妖還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
鐘麟見她明白了,眼睛一轉(zhuǎn)詢問宮嘉蔭,“你是否要向北走?”
宮嘉蔭糾正她:“應(yīng)該說是西北方向。”
鐘麟點點頭道:“西北方向也好。你說我這靈獸替你普及了這么多常識,你這下界之人也無以為報便幫我個小忙就當報答了如何?”
無以為報還能這樣用嗎?
宮嘉蔭防備之心漸起,“你要我做什么?”
鐘麟并未回答,僅擼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整節(jié)白皙的手臂。
“這是……”宮嘉蔭看見那只手臂上斑駁凹凸的傷疤臉色大變,那傷口一看便是用利刃剜下肉來造成的,宮嘉蔭還不至于蠢笨到以為是她自己剜的。
鐘麟語氣散漫道,“我乃靈獸,靈氣大盛。道者多想食肉啖骨滋補靈氣,我費了好些功夫好不容易從她們手中逃離出來。聽說折仙盟敢于收養(yǎng)落難靈獸,便想去那折仙盟住上一段日子,希望你能幫我一把?!?p> “你不是已經(jīng)化人了嗎?怎么還會有人食你的肉?”
鐘麟聽到這話,不禁覺得可笑:“嗤……你且去看看,哪只靈獸不是化人后才被人食用的?!?p> “你是說,道者食……”宮嘉蔭最后一個字無論如何都說不口了。
“你驚訝什么,這不是你們這些道者信奉的弱肉強食嗎?對于你們我們是弱者,你們便自以為可以對我們?nèi)我馔秊?。要我說,食肉啖骨還是輕的,可留下我們的一身傲骨,更有甚者將我們訓(xùn)成奴隸當作坐騎,白白折損我們靈獸的骨氣。劣跡斑斑如你們,現(xiàn)在又來假惺惺的做什么?”鐘麟覺得這人虛偽至極,不由得出言嘲諷。
“我并未這般想過……”
鐘麟切了一聲反駁她道:“僅是現(xiàn)在并未罷了,誰不是一步一步地沒了底線呢?”
宮嘉蔭心中一震:是啊,人都是一步一步便沒有了底線啊。
看見宮嘉蔭天真的表情,鐘麟在心頭懷疑自己是不是求錯人。
正在二人談?wù)撝H,秋此生透過草叢縫隙無意往半個溪邊那一瞄,這一看不得了,那抹白色影子早已看不見。
宮嘉蔭呢?
“宮嘉蔭!”
突然傳來秋此生的聲音,使得鐘麟不自覺縮了身子。
宮嘉蔭弓著身子將水袋往內(nèi)一薅,然后拿起水袋將水嘩啦啦倒下,她的聲音伴著水聲隱隱約約道:“在飲水。”
“宮嘉蔭,我怎么沒看見你,別磨蹭了,我們該走了?!闭f著草叢稀疏響起聲來,想來是秋此生快要過來了。
鐘麟一頓緊張,連忙抱膝屈成一團兒,滾進了草叢之下,還不忘對宮嘉蔭說,“別說廢話了,你到底幫還是不幫?”
“幫?!睂m嘉蔭一口應(yīng)下,眼神極其堅定。
……
宮嘉蔭整個人趴在地上手捧著泉水灑在臉上,透過縫隙飛到了秋此生的臉龐。她邊站起來邊含含糊糊道:“這就來。”
宮嘉蔭踏著步子走路,從手旁拿起水袋在耳邊搖晃,仿佛沉醉在水袋叮咚的聲響之中。
秋此生鉆出草籠,理了理凌亂的衣襟,瞧她這模樣嘀咕了一句:“瞎有情趣?!?p> “宮嘉蔭,我適才為何沒看見你?!卑蠢碚f她趴著那姿勢透過草叢是能看見的,可秋此生方才的確是沒看見她才特地鉆出去找人的。
“因為你眼瞎。”宮嘉蔭將水袋別在腰間極其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道。
“你!”秋此生冷哼一聲,“你定然是背著我做了什么?”
“定然二字何解,你可是看到了?”
“直覺?!?p> “你的第六感?”
“那倒不是……她娘的你罵小爺是女人?宮嘉蔭站住,你給小爺站住……”
二人鉆過草籠又回到了原處,與四個和尚待在一起。
宮嘉蔭沒見到那挺直的腰板,疑惑詢問在場的眾人:“怎么不見慈祥大師?”
秋此生隨后便出,聽了話還沒站定便指道,“不就在那邊嗎?”
她順著指尖望去發(fā)出一聲疑惑,“慈祥大師似乎方才還在這里的啊?!?p> 宮嘉蔭哎了一聲,看著秋此生目露同情:“我說你的眼睛瞎,你還不信?!?p> 秋此生心頭有很多個問號。
方才以為宮嘉蔭不在可她卻在,現(xiàn)在以為慈祥大師在而她卻不在,難道真的是她眼睛出問題了?
所以,適才宮嘉蔭原來真的在那兒?
“慈祥師兄的事,你們莫要管她,等著便是?!狈侥樀暮蜕姓袷庆o心打坐,聞言眼睛都未睜開,單合手說道。
“這人好大的架子?!?p> 秋此生便不大聲說話了,只悄聲和宮嘉蔭道:“你莫要關(guān)心她們了,任她們?nèi)?。救慈的和尚一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是出了名的愛倒打一耙。”
秋此生今日特地收斂了暴脾氣,讓宮嘉蔭頗有疑惑,“你說話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可是害怕她們?”
“呸,你哪里瞧出來我是怕她們了?!鼻锎松贿@一激立馬反駁道,“只是九山與救慈有些淵源,我不好開罪,得做些表面功夫恭敬一番罷了,絕非怕事,你別胡言亂語。”她才不怕這些禿驢。
這副模樣倒像是欲蓋彌彰,“一個山下一個山上自是有些淵源的,我曉得。”
“那倒不是這個原因?!?p> 宮嘉蔭聽見了秋此生的小聲嘀咕,疑惑道:“那是什么原因?”
“自然是因為……”
“慈祥師兄?!?p> “慈祥大師,您回來了?!?p> “貧僧回來了?!?p> 腳步緩緩先急后緩,踏至面前,匯集了幾道目光。
面含慈祥的和尚身著紅色袈裟,腿間褲腳正被長草割下一些細痕直至鞋面。
慈祥雙手合十神完氣足,“宮姑娘、秋道友,該上路了,阿彌陀佛。”
被慈祥這一出現(xiàn)打斷了話語的秋此生立馬咽下了喉嚨里的話,狠狠臉一撇開:“沒什么,走吧?!?p> 秋此生心中不禁慶幸:這宮嘉蔭說起話來便是一套一套的,差點又讓她給套出話來。
一路上風餐露宿已經(jīng)夠累了,還要時刻防著被人套話,這個中滋味也只有秋此生曉得了。
于是她無奈道,“宮嘉蔭,咱們此時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這廝就不能不套我話嗎?”
宮嘉蔭第一次感到心虛,不自覺摸了摸鼻尖,“我盡量?!?p> 不過也僅限于盡量了。
秋此生聽出她的言外之意,立即翻了個白眼表示抗議:“你不是自詡君子嗎,怎么老作這種小人行徑?!?p> 宮嘉蔭讓秋此生這君子論弄得有些無語,“所以在你看來,君子便是那種連狀況都搞不清楚,只喜歡找死的蠢貨嗎?”
秋此生被宮嘉蔭說得啞然失聲。
宮嘉蔭本就是一外人,以后總是單打獨斗的,知根知底方能百戰(zhàn)不殆。
但那些事也不是隨便就能知道的,看看柳詩的態(tài)度便知道了。
所以想要知曉這些戳人心窩子的陳年辛秘,除了出此下策,竟別無她法。宮嘉蔭捏緊了水袋,不由得想自嘲一句。
“二位還磨蹭個什么,慈祥師兄都叫你們走了,非得要貧僧來請你們不成?!闭f話者語氣不善,正是方才打坐之人。
身為佛家弟子,怎地說話戾氣如此之重。宮嘉蔭暗自蹙眉,心里徒增幾分不喜。
“這便來?!?p> 秋此生卻比往常更好脾氣,拉了一把宮嘉蔭,頭也不回道:“快跟上。”
宮嘉蔭見慈祥大師一人在先,領(lǐng)著四位弟子走在前頭。
她忽而一笑,大跨步走上去,“慈祥大師稍等,我與你一道?!?p> 慈祥大師和睦地朝她一笑,“便隨道友。”
秋此生斷后,瞧這情形冷哼一句,“瞧這巴結(jié)樣兒,怎么不見你巴結(jié)巴結(jié)我。想攀慈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東西?!?p> 宮嘉蔭與慈祥大師齊肩,起了攀談之心便道:“慈祥大師,您看上去不過二十一二的模樣,修為為何會如此深厚?”
慈祥大師十分謙遜,在草叢中疾步而行,看也未看宮嘉蔭便道:“阿彌陀佛……宮姑娘謬贊了,這身修為還算不得什么?!?p> 宮嘉蔭眼神一動。“如果連慈祥大師這身武力都算不得什么,那我得要多久才能成長到如您這般強大的境界啊?!?p> 后面有救慈弟子不服,直接嘲諷了宮嘉蔭一番:“師兄僅是謙詞,她可是這修仙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佼佼者,你這廝好大的口氣還妄想與師兄相提并論?!?p> 慈祥大師腳步一輕,“靜心少言?!?p> 靜心人不如其名,是個靜不下來的臭脾氣,但對這慈祥大師倒是敬重萬分,聽了慈祥幾個字便沉了氣,恭恭敬敬道:“是,師兄?!?p> 宮嘉蔭迅速抬眸掃了慈祥大師一眼,垂眸道:“靜心師父說的有理,是在下狂妄了?!?p> 慈祥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便沒有再說話。
宮嘉蔭停下待秋此生跟上,與秋此生錯身而過之時她一把捏住了秋此生的手腕。
秋此生一臉的莫名其妙的看向?qū)m嘉蔭:“你停下來干什……”
宮嘉蔭拉著秋此生不讓她走,僅對著秋此生輕輕搖頭,兩人頓在原地不過一息之間便落后了救慈弟子幾步。
“你搖頭做什么?”秋此生先是一問忽然刷的轉(zhuǎn)頭對這那一行遠去的背影:“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結(jié)合方才宮嘉蔭的異樣,秋此生似乎猜測到了幾分。
宮嘉蔭聲音極其細微,僅二人才聽得見。
風起葉落,樹葉隨著風不斷摩挲發(fā)出嘶嘶的聲響,
她道:“那位慈祥大師……可能出事了。”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鼻锎松┝艘谎勰穷I(lǐng)先的背影,蹙眉道。
“保持距離,邊走邊說便是。”秋此生和宮嘉蔭便遠遠跟在四人身后。
宮嘉蔭正在思索如何對秋此生明說才能讓她理解,兩人便一直沉默地走著,秋此生終于按捺不住,率先開口:“你方才那話怎么講?”
“聽不懂?”
“聽得懂,就是細節(jié)不大懂。”
“慈祥大師是一位強者。”宮嘉蔭遠遠望著慈祥挺直的背影,牙白口清道。
“那是自然?!?p> 秋此生白了她一眼,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還用她再次強調(diào)嗎?
“你什么意思?”
“先聽我說。還記得昨日第一次見那大師之時嗎?
那慈祥大師在不清楚狀況之時也能不急不躁步履安詳行走于客棧之中。
因為她是一位絕對的強者。”
“說的像她此時不是一般。”秋此生仔細瞧了瞧沒看出有什么區(qū)別。宮嘉蔭也同意她的看法,“她現(xiàn)在的確也是?!?p> “既然是,你還懷疑什么?你倒是把我繞得有些糊涂了?!?p> “可我們方才回來之時,她的腳步,亂了。”
一位強者腳步紊亂的確值得懷疑。
秋此生沉默了一會兒,“你就逮住這一點是說不通的。她的修為仍舊很強,這一點毋庸置疑?!?p> “不止,還有?!?p> “還有?”
“嗯。她將草踩于腳下?!?p> “哈?你說什么?”
“她將草踩于腳底?!睂m嘉蔭很有耐心地重復(fù)了一遍。
秋此生看了一眼慈祥腳下的草叢,又望了一眼自己腳下的草叢,“哈……按你這么說,我也踩了,那我也算出事了?”
胡攪蠻纏。
宮嘉蔭聽了理也不理秋此生,冷冷說了一句:“糊涂?!?p> “我是糊涂,傻人有傻福,糊涂便糊涂些吧。左右不干咱們的事,咱們只要慈祥回去就夠了?!?p> 宮嘉蔭蹙眉反問秋此生:“真就夠了?”
秋此生衣決飄飄走路肆意,腳步也不停頓一下,“夠了。我可不想管著救慈和尚的事。你也別摻和,還記得我說的,這救慈的和尚老愛倒打一耙,若你攪進去這絕對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p> “是啊。若是各人皆少管兩件事,那世界就太平咯。”
宮嘉蔭話里話外帶著濃厚的嘲諷之意,似乎是意有所指。
秋此生知曉宮嘉蔭在諷刺她,本不欲說什么,但宮嘉蔭不放過她。
“你可知是哪兩件事?”
秋此生還真不知道,吞吞吐吐便問出了口:“是哪兩件事?”
宮嘉蔭薄唇輕啟,字字珠璣:“不就是這也不管那也不管唄?!?p> 秋此生被諷刺得體無完膚:她就不該問!
“宮嘉蔭。那位慈祥大師的修為你也看出來了,她很強。咱倆幾個加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何況她到現(xiàn)在都未暴露,就說明這件事殃及不到咱們頭上?!?p> 此話說來甚是薄情,秋此生說得理所當然,宮嘉蔭卻不這般認為。她面色一沉:“別人受難之時你可以旁觀,你受難之時別人難免也會旁觀。你就能保證你日后不會有遇難的時候嗎?”
“說來說去,你便是想去救那慈祥大師。宮嘉蔭你凈爛好心,瞧瞧你自己,經(jīng)脈寸斷幾步就喘,唯空有一副好心腸。”秋此生語氣尖酸刻薄,著實是打蛇打七寸戳人直戳心。
“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你現(xiàn)在倒是輕巧?!?p> “現(xiàn)在輕巧還不夠?”
兩人互相譏諷,皆是看不慣對方。
宮嘉蔭步子一頓,“心境不佳,困獸之志,無以成才?!?p> 秋此生與她并肩而行,特意聳了聳肩讓宮嘉蔭看到,“但小爺活得一定比你久。”
宮嘉蔭悠閑地望著周圍變幻的景色,噗嗤笑出聲來,“你且看著?!?p> ……
烈日當空、高高掛起照得人也越來越疲乏。
眼看著路越走越長,草越來越密,哪怕是抽出長劍來也斬不完。
這像是要深入了。
宮嘉蔭猛然腳步頓住,伸手一攔秋此生,便揚聲道:“慈祥大師,這是要帶我等去哪兒?”
慈祥大師還未說話,前面那四位跟班弟子率先轉(zhuǎn)過頭來,“二位好大的脾氣,師兄都未發(fā)話,兩位卻不耐煩了?”
“師兄?”秋此生心叫不好連忙去捂宮嘉蔭的嘴。
宮嘉蔭似有發(fā)覺便伸手打開秋此生,又繼續(xù)道:“你且仔細瞧瞧,那斬草除根的賊人真的是你家慈祥師兄?”
一路上的長草被揚的亂七八糟,領(lǐng)路那人腳底肆意踐踏而毫不在意。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么?”靜心蹙眉表情不善。
這不是她慈祥師兄還能是誰,若說連她都認不得自己的師兄,那才真是貽笑大方了。
同門弟子附和道:“是啊,別胡說,那就是慈祥師兄。”
宮嘉蔭未理睬靜心她們,單目光灼灼地望著那人的背影,語氣鏗鏘有力,十分篤定:“你,并非慈祥大師?!?p> “宮姑娘,你莫要胡說八道?!?p> “宮嘉蔭,你別胡言亂語?!?p> 秋此生的聲音與靜心重合,二人皆是氣急敗壞。
氣氛凝固了一瞬,又被一陣滄桑的聲音打破。
“胡說八道?不。”這就相當于昭示天下:
她的確并非慈祥大師。
慈祥并未轉(zhuǎn)過身來,聲音略微一顫,“我以為我那一舉一動皆扮得很像,原來還是有人識破?!?p> “你竟不是師兄?”
秋此生一臉懊悔對宮嘉蔭嘆氣,“叫你多言,惹禍上身了吧。”
“別冤枉我,這次是可是禍先來招惹我的?!睂m嘉蔭還有心情對秋此生笑,目光再次移至慈祥身上。
不,應(yīng)當是假慈祥。
假慈祥被拆穿后便毫不掩飾,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伸出一只大手于眾目睽睽之下往臉上狠狠一拍,那圓臉剎那間便四分五裂,磨著灰一塊一塊往下掉,露出一張陌生青蔥的臉皮。
她拍了拍手上捏下的白塵,再往頭上一薅將光滑地頭皮掀了下來,待長長的青絲順流傾瀉而下。
她面似青年容貌,眉間紅痣,唇若點血,可唯獨聲音百年滄桑。
“喂,人間來的小子,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我的?”
宮嘉蔭微微挑眉,誠實道:“你踩草了?!?p> 那人微微一頓腦子一轉(zhuǎn)豁然開朗,盯著宮嘉蔭的眼睛越發(fā)發(fā)亮,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妙,妙?。 ?p> “你是何人?我?guī)熜帜??”靜心弓步分掌對準那人,旁邊三人也做此狀。
那人嘿了一聲,毫無畏懼的面對著眾人,“我這不是正在帶你去尋你師兄嗎?”
“老賊,你到底將我?guī)熜秩绾瘟???p> “毛毛躁躁,救慈的和尚怎么越發(fā)不行……你說你們繼續(xù)跟著我走多好,還省了我的氣力,瞧瞧這老胳膊老腿的,真是一點兒也不曉得尊重老人家。罷了罷了,也快到了,左右都是一樣的?!?p> 她身形極快,如同一陣烈風席卷而過。
風起葉落,殘影所至便是哐當幾聲。
宮嘉蔭警惕心驟起,皺著眼角聚精會神。如影隨形,她便立馬反手去擋,竟連那人一寸衣角都未碰見。
此人,比慈祥大師還要強得多。
“嘖,還敢擋?”
恍惚間只聽見那人嘻嘻一笑,對她道:“好小子,有些勇氣。但若要想擋住我,你還得練個百年再來?!?p> 哐當——
“嘖?哪里來的傻子,身體差成這副模樣,如同廢人竟還想著阻擋我。”
宮嘉蔭雖然閉目倒下,但是她的神智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明。
誒?
她的身體似乎不一樣了。
宮嘉蔭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五感更加敏銳,她昏迷之時意識仍很活泛。
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扛起,然后一具又一具的東西在她身上壓著,重重堆疊。
但是很奇怪,她的意識卻全然感覺不到身上的重量。
意識隨著路東拐西彎,宮嘉蔭在腦子里記下順著身體的甩動方向不停判斷描繪著地圖。
“累煞我!”這人嘆了一句,宮嘉蔭便感覺到自己被扔到地上還翻滾了一周。
“老怪,您回來了?!?p> 怪人物嗯了一句,然后道:“喂些軟筋散再將這幾個人帶給袁達投那娃娃,就說辦法來了,其余的叫她自個兒盤算去?!?p> “是?!睅椎缆曇繇懫鹫Z氣間皆對這人頗為恭敬。
忽有一人小心斟酌道:“老怪,我們是否要將人帶去審訊堂?”
“問袁娃娃去,喊我做什么,我只是大自然的搬運工?!惫秩宋镱^一昂,青絲凌亂微微飄揚。
“可、可這事是您全權(quán)負責的啊?”
“我不是交給袁娃娃了嗎?”怪人物一揮衣袖便準備離開。
“可……”
怪人物神情不耐,蹙了眉頭,浮光掠影間一黑影便成大手伸上那人的脖子。
在宮嘉蔭耳中僅呈現(xiàn)咔嚓一聲,便有什么東西轟然倒地。
“嘶……”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涼氣,心生畏懼。
怪人物的背影卻仍然保持在原地似是還未動過,“聒噪。”
這怪人物在林間竟沒出全力?
宮嘉蔭心下駭然:恐怖如斯,這老怪竟連同伙都不放過。
“還不做事?”老怪的聲音一響,嚇得眾人不得不匆忙行事,生怕自己被盯上。
接著幾人便撬開宮嘉蔭等人的嘴灑了些什么東西進去。
“老怪果然是老怪,性格怪異得很?!?p> “我方才都不敢說話?!?p> “不說話才好,這說錯了話的還躺著呢?!?p> “說得也是,我們到底要不要將人送去審訊堂???”
“送吧。袁師兄此時似乎便在審訊堂?!?p> “那這人……”
“問什么,一個死人罷了,不重要?!?p> 似乎是那老怪已經(jīng)離開,余下眾人開始稀稀拉拉的開口說話。
這些言語漸漸鉆入耳中,昏迷中的宮嘉蔭不由得眉毛緩緩一擰。
她眼睛開了條縫兒,透過一絲光進來。
似乎是……可以醒了?
說來奇怪,她這個被三番四次稱作廢人的倒還先醒,而身旁這些修仙路子弟卻仍沒有任何異動。
口中知覺也逐漸恢復(fù),傳來一陣沙沙的苦澀感。
見幾人正在談?wù)?,宮嘉蔭便趁其不備用棄齒將口中化為水的藥粉從舌尖上刮下來再利用唇舌逼了出去。
似乎幾人談?wù)摰貌畈欢嗔?,眼前幾人開始緩緩逼近宮嘉蔭等人,因此盡管醒來,宮嘉蔭也只能先裝作未醒的模樣。
感覺一處動作一把撈宮嘉蔭抗在肩頭,一顛一顛的,宮嘉蔭略有不適喉間咽下一口氣。
“咦?”語氣詞忽然發(fā)出,離宮嘉蔭甚近。
“怎么了?!?p> 伴隨著說話聲有一陣翻東西的嘶嘶聲。
難道被她發(fā)現(xiàn)了?
宮嘉蔭一口氣憋得不上不下,忽然間變得有些惴惴不安。
“這位似乎是秋師兄……”
“什么?”
“我在席上觀看九門比試之時曾有幸遠遠見過一面,這的確就是秋此生、秋師兄?!?p> 那人啊了一聲,手腳都變得拘謹了起來,“秋師兄這么會和她們混在一起?”
“不清楚?!?p> 秋此生的身份似乎很是貴重,讓抗人那人手腳都無處安放。
“那、那可怎么辦?”
“你們倆嘀嘀咕咕談?wù)撌裁茨兀俊迸赃呌钟腥瞬逶掃M來,扛著宮嘉蔭這人又將話傳達了一遍,最后問了一句,“要不要一齊帶去審訊堂?”
氣氛頓時沉默了一瞬,顯然眾人都曉得秋此生的尊貴。
九山大名鼎鼎的秋此生、秋師兄,秋長老的愛子,九山新一輩中的佼佼者,這可真是不好辦吶。
“帶上吧,橫豎袁師兄也在那里,出不了事的?!?p> “好?!?p> 連下頭弟子都認得秋此生這廝,那老怪是真的不曉得嗎?
九山弟子、連下山……
杜風門。
宮嘉蔭被扛在最后頭,腹部接觸她肩頭,頭朝后,而腿被手抓著。
她悄然睜開眼睛,邊記路邊打量著周圍。
亭臺樓閣,池館水榭,映在青草密林之中,院中甬路相銜,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隱于山坳樹杪之間,唯一條道輾轉(zhuǎn)盤旋而上。
密林深處的設(shè)計確實巧奪天工,沒有破綻,令人驚嘆。
跟著繞幾轉(zhuǎn),幾位九山弟子才在一掩著的門口停下了腳步。
似乎不敢貿(mào)然闖入僅排在后面,由最先的那人帶著恭敬的語氣并敲響了房門。
咚咚咚——
“袁師兄,老怪讓我們來送辦法來了?!?p> 咯噔。
門里頭傳來了什么東西被擱置下來的聲音,然后是雄渾粗豪:“老怪講的?”
“正是。”
“那你們進來吧?!?p> 得到首肯領(lǐng)頭那人整肅衣冠才敢推開木門,攜人踏入。
身后幾人皆亦步亦趨,謹小慎微。
幾人排成一排站著,等著袁達投發(fā)號施令,“袁師兄,人都在這里了?!?p> 袁達投指了指離她們最近的角落道:“把人扔那邊就可以走了?!?p> 還未輪到宮嘉蔭,她透過細縫見此房間不過方方正正狹窄的四角,南角旁有一漆紅大門,北角及東角皆是壁掛利器,利器斑駁猩紅暗沉,似作刑訊之用。
而袁達投值的角落便是挨著進出大門的空角——西角。
也是九山幾位弟子進來的那道門邊。
一人囁嚅道:“袁師兄……”
袁達投蹙眉嗯了一聲,“還有何事?”
那人見袁達投不喜便嚇得有些吞吞吐吐。
“莫要支支吾吾的,直接說事?!?p> “我肩上這位,似乎是秋此生、秋師兄?!?p> 袁達投驚訝的瞪大了眼,連忙站起來圍過去。秋此生此時臉色蒼白昏迷不醒像死狗一樣耷拉著,哪里還有在九山上的氣派。
袁達投道:“確實是秋此生,她怎會在這兒?”
莫不是山上不滿意她的進度,另派秋此生來?
可也不該是這副模樣吧。
思考未果,只得先對一旁呆愣著的弟子道:“無礙,單獨扔在一旁便是?!?p> “是?!?p> 接著宮嘉蔭腹下之人一動,她便立刻閉上了眼。等人將她那么一扔,然后以不省人事的模樣假意冒充其中。
待幾人告退之后,那袁達投又靜坐了會兒貪了杯茶才面向眾人,目光從四個光頭之間流連到了宮嘉蔭身上,似是驚訝:“這怎么還有個沒剃度的?”
“嘖?哪里來的傻子,身體差成這副模樣,如同廢人竟還想著阻擋我?!?p> 宮嘉蔭雖然閉目倒下,但是她的神智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明。
誒?
她的身體似乎不一樣了。
宮嘉蔭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五感更加敏銳,她昏迷之時意識仍很活泛。
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扛起,然后一具又一具的東西在她身上壓著,重重堆疊。
但是很奇怪,她的意識卻全然感覺不到身上的重量。
意識隨著路東拐西彎,宮嘉蔭在腦子里記下順著身體的甩動方向不停判斷描繪著地圖。
“累煞我!”這人嘆了一句,宮嘉蔭便感覺到自己被扔到地上還翻滾了一周。
“老怪,您回來了?!?p> 怪人物嗯了一句,然后道:“喂些軟筋散再將這幾個人帶給袁達投那娃娃,就說辦法來了,其余的叫她自個兒盤算去?!?p> “是?!睅椎缆曇繇懫鹫Z氣間皆對這人頗為恭敬。
忽有一人小心斟酌道:“老怪,我們是否要將人帶去審訊堂?”
“問袁娃娃去,喊我做什么,我只是大自然的搬運工?!惫秩宋镱^一昂,青絲凌亂微微飄揚。
“可、可這事是您全權(quán)負責的???”
“我不是交給袁娃娃了嗎?”怪人物一揮衣袖便準備離開。
“可……”
怪人物神情不耐,蹙了眉頭,浮光掠影間一黑影便成大手伸上那人的脖子。
在宮嘉蔭耳中僅呈現(xiàn)咔嚓一聲,便有什么東西轟然倒地。
“嘶……”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涼氣,心生畏懼。
怪人物的背影卻仍然保持在原地似是還未動過,“聒噪。”
這怪人物在林間竟沒出全力?
宮嘉蔭心下駭然:恐怖如斯,這老怪竟連同伙都不放過。
“還不做事?”老怪的聲音一響,嚇得眾人不得不匆忙行事,生怕自己被盯上。
接著幾人便撬開宮嘉蔭等人的嘴灑了些什么東西進去。
“老怪果然是老怪,性格怪異得很?!?p> “我方才都不敢說話?!?p> “不說話才好,這說錯了話的還躺著呢?!?p> “說得也是,我們到底要不要將人送去審訊堂???”
“送吧。袁師兄此時似乎便在審訊堂。”
“那這人……”
“問什么,一個死人罷了,不重要。”
似乎是那老怪已經(jīng)離開,余下眾人開始稀稀拉拉的開口說話。
這些言語漸漸鉆入耳中,昏迷中的宮嘉蔭不由得眉毛緩緩一擰。
她眼睛開了條縫兒,透過一絲光進來。
似乎是……可以醒了?
說來奇怪,她這個被三番四次稱作廢人的倒還先醒,而身旁這些修仙路子弟卻仍沒有任何異動。
口中知覺也逐漸恢復(fù),傳來一陣沙沙的苦澀感。
見幾人正在談?wù)摚瑢m嘉蔭便趁其不備用棄齒將口中化為水的藥粉從舌尖上刮下來再利用唇舌逼了出去。
似乎幾人談?wù)摰貌畈欢嗔?,眼前幾人開始緩緩逼近宮嘉蔭等人,因此盡管醒來,宮嘉蔭也只能先裝作未醒的模樣。
感覺一處動作一把撈宮嘉蔭抗在肩頭,一顛一顛的,宮嘉蔭略有不適喉間咽下一口氣。
“咦?”語氣詞忽然發(fā)出,離宮嘉蔭甚近。
“怎么了?!?p> 伴隨著說話聲有一陣翻東西的嘶嘶聲。
難道被她發(fā)現(xiàn)了?
宮嘉蔭一口氣憋得不上不下,忽然間變得有些惴惴不安。
“這位似乎是秋師兄……”
“什么?”
“我在席上觀看九門比試之時曾有幸遠遠見過一面,這的確就是秋此生、秋師兄。”
那人啊了一聲,手腳都變得拘謹了起來,“秋師兄這么會和她們混在一起?”
“不清楚?!?p> 秋此生的身份似乎很是貴重,讓抗人那人手腳都無處安放。
“那、那可怎么辦?”
“你們倆嘀嘀咕咕談?wù)撌裁茨??”旁邊又有人插話進來,扛著宮嘉蔭這人又將話傳達了一遍,最后問了一句,“要不要一齊帶去審訊堂?”
氣氛頓時沉默了一瞬,顯然眾人都曉得秋此生的尊貴。
九山大名鼎鼎的秋此生、秋師兄,秋長老的愛子,九山新一輩中的佼佼者,這可真是不好辦吶。
“帶上吧,橫豎袁師兄也在那里,出不了事的。”
“好?!?p> 連下頭弟子都認得秋此生這廝,那老怪是真的不曉得嗎?
九山弟子、連下山……
杜風門。
宮嘉蔭被扛在最后頭,腹部接觸她肩頭,頭朝后,而腿被手抓著。
她悄然睜開眼睛,邊記路邊打量著周圍。
亭臺樓閣,池館水榭,映在青草密林之中,院中甬路相銜,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隱于山坳樹杪之間,唯一條道輾轉(zhuǎn)盤旋而上。
密林深處的設(shè)計確實巧奪天工,沒有破綻,令人驚嘆。
跟著繞幾轉(zhuǎn),幾位九山弟子才在一掩著的門口停下了腳步。
似乎不敢貿(mào)然闖入僅排在后面,由最先的那人帶著恭敬的語氣并敲響了房門。
咚咚咚——
“袁師兄,老怪讓我們來送辦法來了?!?p> 咯噔。
門里頭傳來了什么東西被擱置下來的聲音,然后是雄渾粗豪:“老怪講的?”
“正是。”
“那你們進來吧?!?p> 得到首肯領(lǐng)頭那人整肅衣冠才敢推開木門,攜人踏入。
身后幾人皆亦步亦趨,謹小慎微。
幾人排成一排站著,等著袁達投發(fā)號施令,“袁師兄,人都在這里了?!?p> 袁達投指了指離她們最近的角落道:“把人扔那邊就可以走了?!?p> 還未輪到宮嘉蔭,她透過細縫見此房間不過方方正正狹窄的四角,南角旁有一漆紅大門,北角及東角皆是壁掛利器,利器斑駁猩紅暗沉,似作刑訊之用。
而袁達投值的角落便是挨著進出大門的空角——西角。
也是九山幾位弟子進來的那道門邊。
一人囁嚅道:“袁師兄……”
袁達投蹙眉嗯了一聲,“還有何事?”
那人見袁達投不喜便嚇得有些吞吞吐吐。
“莫要支支吾吾的,直接說事。”
“我肩上這位,似乎是秋此生、秋師兄?!?p> 袁達投驚訝的瞪大了眼,連忙站起來圍過去。秋此生此時臉色蒼白昏迷不醒像死狗一樣耷拉著,哪里還有在九山上的氣派。
袁達投道:“確實是秋此生,她怎會在這兒?”
莫不是山上不滿意她的進度,另派秋此生來?
可也不該是這副模樣吧。
思考未果,只得先對一旁呆愣著的弟子道:“無礙,單獨扔在一旁便是。”
“是?!?p> 接著宮嘉蔭腹下之人一動,她便立刻閉上了眼。等人將她那么一扔,然后以不省人事的模樣假意冒充其中。
待幾人告退之后,那袁達投又靜坐了會兒貪了杯茶才面向眾人,目光從四個光頭之間流連到了宮嘉蔭身上,似是驚訝:“這怎么還有個沒剃度的?”
“罷了,先綁起來吧?!痹_投嘀嘀咕咕,她的力氣極大拿著繩子就將幾人七纏八繞的捆起來,又望向秋此生,嘖了一聲:“秋此生你個小子,平時氣派得像條真龍,現(xiàn)在倒是窩囊得似條蟲。若你醒來見到這模樣怕不是得羞憤自盡?哈哈哈,若非你是秋長老的愛子,老子才不會讓著你,憑你這三腳貓功夫還整天沾沾自喜自以為是,呸!”邊說邊狠踢了秋此生一腳。
看來秋此生果然很不得民心,落了難誰都想踩上那么一腳。
那袁達投說完又坐回凳子上喝了杯茶,然后一拍腦袋:“誒!差點忘了正事!”
說著也沒管秋此生了。
然后袁達投就朝南角拉開那扇漆紅色的大門,從墻壁拉下火把點燃,便走了進去。
宮嘉蔭被綁著透過人墻順著縫隙望去,門里本是一片漆黑的天地,唯一昏暗的火光將其照亮,宮嘉蔭只看得到墻壁深淺光澤不一,凹凸不平,與洞穴里頭的巖壁相差無幾。
袁達投是要去哪兒?
被捆綁之時,宮嘉蔭手特意露出縫隙,做了些手腳,雖然看似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實則指尖松動很好解開。
人影遠去,門也沒掩上,宮嘉蔭手指迅速穿插解開繩索,又扒拉下腳踝緊緊綁好的繩子。
她從腳腰間抽出劍將其余幾人的繩索斬斷,然后拿出水袋擰開往她們臉上倒了些許清水。
咿咿呀呀的聲音從水袋中傳來,宮嘉蔭這才想起里頭是有人的,“抱歉,差點忘記你還在里頭了?!?p> “我現(xiàn)在要不要出去?”鐘麟一路上雖然沒有時間說話,可該聽的不該聽的都進入耳里。
“不必。我接下來有事要做,你身份特殊,便繼續(xù)在里頭安心待著吧。”
“好?!?p> 宮嘉蔭又轉(zhuǎn)頭看向昏迷的幾人,希望她們能早些醒來吧。心想著轉(zhuǎn)過身便鬼鬼祟祟跟上了袁達投。
甬道狹窄漆黑,后借小房間的光走上前去,前有袁達投舉著火把照亮長路,宮嘉蔭便小心翼翼地遠遠跟著。
犄角旮旯的一條小道,壁巖坑坑洼洼長滿青苔,好歹也算是九山門下,這地方有些太不講究了。
甬道不是很長,不遠處就有個拐角,火光暫熄,宮嘉蔭匆忙兩步路過,不久便瞧見約莫三步左右之處滿口都是昏暗的亮光。
袁達投將火把在潮濕的青苔路面上杵熄,火把燃燒旺盛兩三次竟還是如此。
袁達投便就此作罷然后順手掛在洞口邊緣。
里面的味道古怪,是久積的潮濕夾雜著腐朽腥血干涸后的味道,方寸之地十分昏暗,僅有兩邊幾盞油封閃著微弱的光。這里未開窗戶,僅有手臂粗細的生鐵柱砌成的門,鐵門里有一道被人墻遮擋半身的紅色人影,而左后方有一塊地顏色發(fā)黑,放著一只恭桶,遠遠地就聞到了那桶里所散發(fā)出來的霉臭氣息。
想不到這地方究竟存在了多久。
宮嘉蔭忽然想起了那幾位九山弟子的話——審訊室。
迎面撲來的壓抑感讓人的心微微沉重。
袁達投踏著步子,腳步聲在寂靜的地方顯得格外清晰,“慈祥大師,半日已經(jīng)過去了,您可想好了?”
慈祥大師閉目著雙腿盤坐兩掌合十,嘴里似乎在念著什么。
在這骯臟陰潮的地方也能如此不動如山,此人的境界便可見一斑了。
“慈祥大師,您可是還沒有想好……噢,瞧我這記性,方才請了救慈幾位道友來做客,忘記告知大師了,大師莫怪?!?p> 聽到這里慈祥嘴巴一頓,“阿彌陀佛……修仙路自然,天道自然,袁道友何必枉造血孽。”
袁達投咧開嘴笑,“想要我不殺生很簡單。你將東西交出來,我就放過她們?!?p> 慈祥眼睛未睜,“袁道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p> “少說廢話,快交出東西。”
“給了你們又有何用,我之砒霜也并非彼之蜜糖?!?p> “是不是糖自然要吃了才知曉?!?p> “阿彌陀佛……”
袁達投走了兩步,湊近慈祥,扯開慈祥的手臂,呵道:“慈祥,若是不想另一只手也被折斷那便莫要抵抗,交出星移盤?!?p> 慈祥左手無力的自然垂落,吊在離地一指的空中,她一身僧袍血跡斑斑顯得十分凌亂,想來也是經(jīng)歷了一場血戰(zhàn)的,宮嘉蔭看不得慈祥這等人物受委屈,忍不住犯陷靠近那火把。
慈祥緩緩睜開眼睛,剔去了一句阿彌陀佛,“袁道友,自度方可她度,佛渡人,亦度惡人?!?p> 袁達投雙手糾起慈祥的僧袍往鐵門上一拽,將慈祥撞在鐵柱上,惡狠狠的說:“老子聽不懂你這些大道理,你且直接告訴我,這星移盤你給是不給?!?p> “那便是不給?!?p> “今天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袁達投換單手提起慈祥,一拳揍在她腹部,“慈祥大師,人人都道你佛法無邊,慈悲為懷,這次卻為了個星移盤連宗門弟子都不顧了,好一個心懷天下的出家人?!?p>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人間。”慈祥面無表情道一句:“阿彌陀佛?!?p> “那我便當著你的面,讓她們見一見這人間?!痹_投松開慈祥,拉開牢門將其拉了出來。
“袁道友,莫要作惡,害人害己?!?p> 袁達投拎著慈祥,不以為意道:“好人不長命,禍害才得遺千年?!?p> ……
宮嘉蔭看著拉著眼皮倒下的袁達投,嘆了句,“惡有惡著?!?p> 又從水壺中將最后幾滴清水倒出撒在慈祥的臉上?!按髱熌煨┢料??!?p> “多謝宮姑娘救了貧僧?!贝认檎Z氣平平并無欣喜和意外之情。
“慈祥大師不必客氣,晚輩來晚了?!?p> “阿彌陀佛,是貧僧拖累你們了?!?p> “慈祥大師,您的手……”
慈祥單手豎立置于胸前,“與怪人物打斗之時所斷,并無無礙,勞宮姑娘費心了?!?p> “那老怪真的如此之強,連您也打不過?”
慈祥道:“怪人物修為高深,貧僧遠遠不及?!?p> 怪人物。宮嘉蔭細細記下這名字。
她取下火把在地面杵熄,然后將就那根棒子狠狠往袁達投頭頂一敲,一股鮮血便立即涌了出來。
宮嘉蔭將棒子順勢一扔才道:“他應(yīng)當能睡得久些,慈祥大師咱們還是先離開此處吧?!?p> 慈祥望了一眼袁達投,嘆了口氣,“阿彌陀佛。袁道友,看來也并非所有禍害都能遺千年的?!?p> 宮嘉蔭替這位大漢默哀了三秒。然后才領(lǐng)著慈祥大師離去。
滴。獲得彘尸體,恭喜獲得妖浸泡過的溪水。
恭喜玩家完成任務(wù)。宮嘉蔭的記憶突然恢復(fù),宮嘉蔭獲得彘尸的任務(wù)已經(jīng),過去小半天了,現(xiàn)在才完成,游戲已經(jīng)擺明了,不想讓宮嘉蔭在在這個世界里探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