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傍晚時分,太陽也不似中午那樣毒辣。謝江月把窗戶打開,看到窗外木棉輕輕搖曳。被悶了一個下午的她推門走到院子里的紫藤花架,然后坐在搖椅上慢慢晃動,感受傍晚的微風拂面。
‘吱呀’一聲院子門被輕輕推開,內官首領張景和雙手捧著一個紫檀木的托盤含笑進來。張景和見她神情很是愜意,嘴角的笑意也漸漸延伸至眼角。
“謝女使,這是天家今日的賞賜。天家說女使總是心神不寧,不寧而生怨懟之氣。天家說若是女使能把這些經文都抄寫五遍,修身養(yǎng)性,涵養(yǎng)出無限的善念,那么便有機會重回天家身邊為他執(zhí)筆磨墨?!?p> 既沒有讓她跪下領賞,也沒有提醒她要叩謝天恩。張景和就那么語氣溫和的傳達天家的旨意,就像是說‘中飯吃什么’一樣平常。
謝江月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淡淡道:“勞煩張內管了,放旁邊吧,我有時間會看的?!?p> 張景和像是早就猜出她這個反應,溫言相勸道:“一個月后是二皇子周歲生辰,天家吩咐皇后在永安宮舉行熱鬧的抓周禮。女使呆在這鉛華院看淡人情世事,可皇后還是讓我跟女使傳個消息‘二皇子已經長了四顆牙,上下各兩顆,這一段時間吃奶的時候總是喜歡咬奶娘。別看他不到一歲,勁還挺大的?!?p> 提到二皇子時張景和留意了下謝江月的表情,發(fā)現(xiàn)她臉上未有一絲波瀾。心里升起一絲悲憫來,這個詩人眼里堪比仙家福庭上陽宮里困了許多心不由己的凡人。
說完張景和低頭把佛經放到她旁邊的一個青色石桌子上,然后微微躬身退出。
謝江月眼中飄過一絲黯淡,瞥了瞥旁邊桌子上的幾本佛經。猛地抽手把盤子推到地上,那幾本昏黃色的經書應聲散落在地上。
謝江月抬頭看了看四方的天空。算了算,她已經在這個小巧精致的鉛華院呆了十個月,在這十個月天家從讓她靜思己過到說她心神恍惚,不許她見任何人,也不許任何人未得允許跟她講話。
這個不大的院落原本也不叫鉛華院,只不過因為她住了進來,天家改瓊華院為鉛華院,意為讓她洗盡鉛華。
謝江月似乎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皇后多次說過她拒不跟天家認錯的態(tài)度實在太差,若不是看在她誕下二皇子面子上,天家早就把她幽閉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駁了天家的面子了,不過她也是運氣好,遇到的天家是千古難有的好脾氣?;蛟S天家猜想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會笑出聲,畢竟十個月來天家從對她各種凌厲之詞到戲謔嘲弄,兩人之間的拉鋸戰(zhàn)漸漸變得孩子氣。
這十個月來,有各種各樣的人通過內官給自己傳遞消息,無一例外是讓自己跟天家認錯。
今日皇后專門讓張景和說二皇子抓周的消息,也不過是讓她跟天家服個軟,天家便會帶著她這個生母看二皇子的抓周禮。
她被關了十個月,她有著大把大把的時間來反思自己,可是她思來想去,翻來覆去,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一點錯都沒有。
如果跟一個明亮的少年相愛也是錯的話,那么這將是她此生唯一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