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辭一直都想見一見那位據(jù)說頗通術(shù)法的族長,想弄清楚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奧秘,但是族長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
這一支花輦隊伍,沒有指揮者,卻一切進行得分外有序。
那些抬輦的壯漢,個個都似力大無窮,爬了這么遠的山路,他們居然連喘都不喘。而那些嬌俏如花的小侍女們,更是體力超常,且行且唱且撒花,都是輕松自如。
再說那些樂師們,且行且彈,從未間斷,吹奏出來的調(diào)子始終維持著最初的水平,仿佛爬山根本不需要耗費體力。
就算是修真者,爬這么高且陡峭的山,也是需要些氣力的,可這些人個個不似凡人。
夜山如黛,幽寂如冥。
除了人的腳步聲,以及歌樂聲,就只剩下花輦吱吱呀呀的摩擦聲了,再無任何生氣。此前在鬧市里,這些歌樂猶如錦上添花,悅耳娛心,而此時竟生生催出幾分恐怖意味來。
前路未可知。
人心惴。
未辭只覺得周身越來越冷冽,也不知是因入夜風(fēng)涼,還是這山里陰氣越來越重。
按理說,吸引如此之多修真者前來的地方,定是靈氣充沛,溫暖向陽,不應(yīng)該陰氣繁盛。
耳邊突然響起覃九的密語傳音:“別怕,有我在?!?p> 未辭微微挑了挑眉,不服氣:“我哪里有怕?”
覃九似乎笑了:“左邊有兩座小青房,是不是你要找的?”
未辭抬眸看去,發(fā)現(xiàn)竟已經(jīng)走到了次峰與主峰的連接處,路的左邊緊緊相挨的兩座小青房,就是賣花人曾指給她的花山派和百苑派。
夜色深漆,看不太清楚。
以寬大的袖子作為遮掩,悄悄地抽出一張符紙,撕成蝶,祭血一滴,紙蝶便活了,煽動著翅膀飛去遠處。
紙蝶就是她的眼睛。
黑暗里,紙蝶繞著兩座青石小房巡視了一圈,除了發(fā)現(xiàn)果真掛著“花山派”和“百苑派”的門匾之外,未有發(fā)現(xiàn)任何存在價值的信息。
門窗緊閉著,紙蝶無法飛進去,看不到房間內(nèi)的情景,未辭只好收回術(shù)法,紙蝶便就地自燃成了灰。
她又摸了摸懷里的璇璣筆,期望這支與風(fēng)輕云和魚小樓有著某些神秘關(guān)聯(lián)的筆,能夠有所感應(yīng),但是這筆安靜如雞。
最后,未辭只好放棄。
突然峰回路轉(zhuǎn),前方有水聲傳來,抬眸望去,只見一簾飛瀑掛前川,正是自主峰峰頂?shù)奶烊辛飨聛淼臏厝?p> 近水生煙,霧氣撲面。
水潭周邊燈盞林立,人影綽綽。
須發(fā)花白的老族長,一襲月白長衫,站在人群最前方,手持桃木杖,笑瞇瞇的模樣。
歌樂戛然而止。
侍女與樂師自動分列兩旁,安靜不語,抬輦的壯漢整齊劃一地落輦,退至兩旁。
族長身邊的小管事高聲喊道:“請十二花靈下輦?!?p> 花靈們紛紛走下花輦,原本興奮的姑娘們,經(jīng)過這一路,個個都噤若寒蟬不敢說話了,甚至有人嚇得泫然欲泣,大多停在原地不敢向族長靠近。
未辭與覃九并肩來到族長面前,很快,昭陽也走了上來,其他姑娘唯唯諾諾地跟了上來。
族長一手持杖,一手攆著胡須,笑瞇瞇的樣子很慈祥,但未辭卻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里沒有一點溫度,更奇怪的是,他好似沒有眼白,也不知是不是光線暗的原因,他的瞳仁特別黑,黑不見底,就好像是兩眼黑洞。
再看他的手,瘦得像竹枝一樣,仿佛用力一折就會斷。
風(fēng)吹過,長衫掠起,他的兩條腿也堪堪像兩根竹棍。
這么瘦的人,未辭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讓她想起了小的時候,擎蘇送給她的幾樣玩具,是用竹材做成的木偶,施過術(shù)法之后,這木偶便可像活人一樣與她聊天玩耍,甚至還可以受擎蘇的操控,與她傳信,了解她的一切事情。
木偶似乎有了生命,但總歸不是生命,他們沒有思想,不過是個傀儡,所思所行都不過是擎蘇意志的分支而已。
那些木偶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特別瘦,因為木很難生肉,化出一層皮就不錯了。
未辭忍不住對覃九密語傳音道:“我越看這族長越像人皮木偶。”
覃九:“你很聰明嘛。”
未辭:“你早看出來了?”
覃九:“不是看出來的,是試出來的,還未落輦的時候,我射出了一枚銀針,穿透了族長的小腿,可他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不是木頭又是什么?”
未辭不禁感嘆,覃九這家伙果然膽大肆意,竟然在情況不明的時候出手了。
這時,她聽到覃九問道:“你真的只是散修?”
反正知道瞞不過覃九,未辭便誠實答道:“自然不是。”
覃九:“何門?”
未辭反問道:“你也只是散修?”
覃九:“自然也不是?!?p> 未辭:“那你是何門?”
覃九:“將來告訴你。”
未辭:“那我也將來告訴你?!?p> 面具下的覃九淡淡地挑了挑眉,他是真的算不出,她到底出自何門。
這時,族長笑瞇瞇地開口道:“諸位花靈,請隨我前去花尊仙府吧?!?p> 語罷,枯瘦的手向潭邊一指,一艘可容納十余人的花舟泊在那里,有仆從拉著纖繩。
族長率先登上花舟,可是花靈們卻遲遲不敢,大概一路太過漆冷單調(diào),早已把之前欣悅的情愫充淡了,此刻只有對未知的恐懼,還有遠離親人的孤獨。
未辭與覃九對視一眼,提著裙擺走上花舟,昭陽緊跟其后。
有了帶頭的,其他花靈便也壯了膽子,跟著上了木舟。
沒有侍女跟從,也沒有船夫搖槳,纖繩解開,花舟便自然向著瀑布的方向劃去。
花靈們紛紛惶然。
“這船怎么自己就走了?”
“不會有鬼吧?”
族長面色冷沉道:“胡說八道,這可是接你們?nèi)セㄗ鹣筛拇?,怎么會有鬼?都坐好!?p> 花靈們不敢反抗,紛紛提裙坐好。
未辭在水仙花靈專屬的座位處坐好,覃九緊挨著她,黑暗處,她感覺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他的手特別溫暖,大概與他修習(xí)火術(shù)有關(guān)。
未辭剛要問他做什么,手里竟多了一樣?xùn)|西,很光滑,很小巧,很圓潤,帶著他的體溫,像一顆珍珠,不,要比一般的珍珠大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