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桑向來不怎么在意府中關(guān)門的時辰,只是覺得奇怪,宵禁的時候還沒到,府中怎么安歇的這么早?
萬不得已,只好打算從后門溜進去。
等到她移步去了后門,才發(fā)現(xiàn)連洛府的后門也緊閉著,她扣了扣,沒人答應她,一片寂靜。
實在不給人留活路。
林桑桑開始擼袖子,她早就瞄好了洛府挨著后門的墻頭,旁邊有樹作為借力,不高,尚可攀爬。
她這爬樹的技能還是在祈天國的皇宮養(yǎng)成的,除了宮里喜歡外出偷腥的貓,她爬墻上書的本領(lǐng)敢謙虛的稱一聲第二,怕是沒人敢稱第一。
林桑桑自然不知道,有人專程在門后等著她。
這么黑的月色下,有人為了堵她專程命令府中的下人早早關(guān)了大門,自個又悠哉悠哉的跑到后門這里聽動靜。
有這等閑情逸致的不是別人,正是今天一天都氣不順的洛子旬。
他倒要看看,這個小啞巴到底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可才聽了敲門的動靜沒幾下,外面就逐漸平靜了。
洛子旬雖有意讓林桑桑在門外多敲幾下,可也沒打算真的把她關(guān)在門外面,如今聽不到敲門聲,倒是有些著急了。
他害怕林桑桑那個小啞巴死心眼,不會見沒人開門走了吧。
她雖貌丑,但畢竟是個姑娘,萬一遇到壞人怎么辦。
洛子旬倚著墻的身姿依舊是那么悠閑,眉頭卻輕輕皺了皺。
他否認自己對一個小啞巴關(guān)心過度,只是這小啞巴出了事,難免連累了自己被娘親責罵。
正胡思亂想猶豫著要不要開門一探究竟間,后門相連的墻頭上忽然傳來一串悉悉索索的異動。
洛子旬不可思議的抬眉,果然看到跨坐在其上的林桑桑。
一向看慣了女子賢良淑德的洛子旬有些詫異。
她竟然翻墻?
“林桑桑,你給我下來!”
冷不丁的平地一聲怒吼,林桑桑不知道為什么從心底竄出一陣心虛來。
這實在是一種深埋在心底的生理反應再加條件反射。
洛子旬這一聲喊著薄怒的林桑桑,語氣像極了慕容爵。
想當初她爬林宮墻頭的時候也這么被逮過,且慕容爵這個妖孽神機妙算,無論她爬到哪個墻頭,都會被逮到。
她沒有從這陣心虛中回過神,也沒有看清墻下守著的那抹白色身影是誰,一個失神,身子一歪,帶著一聲參加,啊的一聲從墻頭栽了下去。
林桑桑欣慰,這聲慘叫大概是她自失語以來發(fā)出的第一道聲音,摔疼點……就摔疼點吧。
腦海中假想的疼痛卻并沒有如預料之中那般到來,一雙有力的長臂,溫溫的接自己入懷。
林桑桑鼻尖嗅到那陣清涼的香氣,虛無的黑夜中僅能看到那人古潭一般黝黑冷清的雙眼。
又是這雙眼睛!
洛子旬心中懊惱,他不自覺的避開林桑桑的對視,說出的話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
“下來,你要在我身上賴到何時?!?p> 林桑桑驚覺自己還被抱著,面上一片不好意思,慌亂的從人手上跳下來。
隨著她的一陣行動帶起一陣輕微的藥香,這讓洛子旬臉色微微緩和了些。
小啞巴受了這么多傷,難道是去看大夫去了?
林桑桑側(cè)著頭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洛子旬,似乎在無聲的詢問著。
公子這么晚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
洛子旬有意無視這個問題,他難道要解釋說自己是為了等她回來?
“我餓了。”
洛子旬冷哼一聲,徑直向前走去,看方向是向府中的廚房。
林桑桑還站在原地,她也算勞累一天了,此刻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間,找到自己的小床,趴到上面美美的睡一覺。
洛子旬停下步子,面色不善。
“難道你不僅啞,也聾嗎?本公子餓了,去給本公子做飯?!?p> 林桑桑瞪大眼睛,做什么?做飯?
洛子旬的話無疑將她的美好的計劃打亂了干凈,她輕輕嘆了口氣,有氣無力的跟上洛子旬的步子。
為什么他一個侯門公子半夜不睡覺要跑出來覓食,他安寢不是一向很有規(guī)律嗎?公子,你的早睡早起呢!
等她吐槽完,洛子旬已經(jīng)站定在廚房,他看著林桑桑一臉吃癟的樣子,自己都沒發(fā)覺到自己的心情格外愉悅了幾分。
“你快點,是想餓死我嗎?”
林桑桑只能加快了腳步,到了廚房門口還鬼祟的往里面看了看,看到廚房里面空無一人后又是一陣天要亡我的絕望。
洛子旬此刻心情頗歡,林桑桑的一舉一動都與平時波瀾無波的她相反,她越是淡定冷靜,他就越想逗弄她,如今看她這副生無可戀的神色,越發(fā)有趣味。
洛子旬也不挑,精致在廚房一邊尋了桌椅坐下。
這廚房是下人待的地方,雖食材豐富但布置陳舊簡陋,洛子旬往哪一坐,生將廚房照的明亮起來,仿佛無形間提高了幾個水平。
林桑桑把廚房里所有孩子的的鍋都掀開了一遍,除了掛著和擺放著的生冷食材,沒有找到什么熱熱就可以裹腹的東西。
這就很要命了。
洛子旬還在一旁悠哉悠哉的撐著下巴看著,這種情景,他自然猜到林桑桑不會做飯。
這會子倒是心情頗好,難得帶著笑意開口,卻是催促道。
“快開始吧,本公子要等不急了?!?p> 林桑桑:“……”
你知道趕鴨子上架么。
林桑桑生硬的從木桶里取了一碗面粉,她不知道做其它東西是個什么章程……但做面,應該不難吧。
洛子旬本是懷抱著刁難的笑意在一旁欣賞著,可是看著看著,眼里的東西就變了味道。
炊煙下,少女高挽著衣袖,芊細的雙手費力的揉搓著面團。雖然面團在她手中始終不成樣子。
可少女臉上認真的神情格外動人,動人到那面上的丑陋在他眼中都不足為懼。
洛子旬驚覺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他活了小半輩子了,一直將一見鐘情什么的當做鬼話。
他曾想過自己的姻緣。
他的姻緣理應由家中一手操持,他的娘親自會在他合適的年齡為他尋一位不管是背景還是年齡外貌都合適的姑娘。
他不需要多喜歡這位姑娘,只要合適就好,他覺得喜歡是個跟愚蠢的東西,摸不到碰不著,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會讓人說蠢話做蠢事。
那他現(xiàn)在的異常算什么?
洛子旬面色復雜,算喜歡嗎?
林桑桑不知道她做面的這一會洛子旬的心思已如蜿蜒的山路一般九曲十八彎。
等她又是搟面,又是煮面,心驚膽戰(zhàn)的把面條從鍋里撈出來,自己有些小興奮。
咳……一代女帝,啊不,未來女帝,做的人生中的第一碗面條。
她十分小心的端到洛子旬面前,洛子旬此刻面色忽暗忽明,可林桑桑已經(jīng)習慣了這個喜怒無常的公子哥,早已無視危險,殷勤的遞上一雙筷子,再拿眼神殷勤的催促著。
吃啊……你倒是吃啊。
洛子旬默默在心中想了許多,再看林桑桑便有些如看洪水猛獸的意味,本想拂袖而去,但目光看到林桑桑因為做面貼在額前汗?jié)竦慕q發(fā)和鼻尖上一塊煞白的面粉。
心中一軟。
鬼使神差的接過林桑桑遞來的筷子,微微攪動了一番面條,挑起兩根,送到了嘴里。
林桑桑眼睛晶亮晶亮的。
洛子旬受不住林桑桑這么期盼的目光,本想吐出口的面條,生咽了下去。
林桑桑比劃,好吃嗎?
洛子旬不想違心,只能裝作看不懂她的比劃。
林桑桑也顧不得逾越了規(guī)矩,抽出兩根筷子就要去戳面條。
“啪!”
洛子旬拍掉林桑桑伸進碗中的一雙筷子,面色如常。
“我的?!?p> 林桑桑委屈,只能眼巴巴的看著洛子旬舉止優(yōu)雅的一口一口將一碗面條盡數(shù)吃了個干凈。
不過他都吃干凈了……
想必,也不是太難吃?
洛子旬不想評價,這是他人生中吃過最咸的一碗飯,她到底是不是個女人,夜歸,爬墻,連飯也不會做?
洛子旬吃了一碗面條只覺得嗓子齁的生疼,索性和林桑桑一樣比劃了一下動作,他要喝水。
林桑桑連忙狗腿的遞上。
洛子旬潤了潤喉,神色才恢復正常,他盯著面前的空碗,好奇自己哪來的勇氣把它吃干凈的。
“你今日都去了哪里?”
盤問的話不自覺的問出口,洛子旬低頭喝水,掩飾自己的心虛。
林桑桑倒沒察覺出什么異常,她今日心情很好,不僅修習了毒經(jīng),還被胡夫人熱情的喂了大包子……
只是這些經(jīng)歷用動作比劃出來太過于困難,她只好從簡的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治嗓子。
見與自己所料無差,洛子旬心下的不爽消散干凈,但仍然神色不愉的叮囑人。
“你是我選中的人,以后出門要和我報備一聲,知道嗎?”
林桑桑自在慣了,把自己賣了才發(fā)現(xiàn)做丫鬟實在是一個拘謹?shù)幕?,但她要報恩,就得哄著這位主子。
林桑桑點頭,一副我錯了,我下次肯定聽話的樣子??吹穆遄友那槟乃?。
“還有。”洛子旬的手摸裟著瓷杯,皺著眉頭補充道:“你今日無故曠工,明日補上。”
曠工?
她明明讓阿月替自己做了??!
林桑桑無聲的看著洛子旬,無聲的怨念。
洛子旬輕咳一聲,強詞奪理道。
“你讓別人替你值日,我同意了么,所以在我這,不算數(shù)?!?p> 好好好你是爺你說啥都對。
林桑桑開始動了去洛夫人那坐坐的念頭,不如讓洛夫人為自己調(diào)一個活計輕松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