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延陵城鹽業(yè)（1）
延陵一家鹽鋪內(nèi)，主事的正喜滋滋的盤算自己能從剛才那筆交易中獲利多少，看到一旁懶散的店員，怒罵道。
“狗子愣著干嘛，快去把鹽封搬到廠庫里?！?p> 小名狗子的店員是主事的叔叔，平日好吃懶做，無所事事，父親便把他送到弟弟的鹽鋪幫工。聽到叔叔的話后，狗子不情不愿的將剛才客人留下的幾袋鹽提回廠庫里。感覺到手中袋子沉甸甸的分量，狗子不由暗罵一句。
“真是個傻子?！?p> 平日里店里有人賣鹽大多都是幾兩幾兩的賣，今日突然來了個怪人一口氣就拿出了半石的鹽，還以低于市價的價格賣個了鹽鋪。這讓平日里懶散的狗子可是累得夠嗆。
狗子氣喘吁吁的搬完鹽回到店內(nèi)，看著一臉傻笑的舅舅開口問道。
“老叔，既然今年鹽都收夠了，咋倆啥時候回松陽??？”
狗子的叔叔是松陽的鹽商，在延陵松陽兩處都有自己的鹽鋪。每年初乘船到延陵收鹽，收夠一定量后，便回返程回到松陽再將鹽賣出去。
但是因為吳人不可經(jīng)商的條例，所以延陵的鹽商大多都是楚人。
延陵地處吳地中部，適合產(chǎn)鹽，所以楚國在此駐扎許多軍隊，算是吳地比較和平的城市。但是延陵的吳人多數(shù)被征調(diào)產(chǎn)鹽，無人耕種，鹽民們都靠著太倉送來的糧食養(yǎng)活。
幾十年前還好，吳地缺糧情況還不嚴重，鹽民們還能吃飽。近些年來，吳地缺糧的情況日益嚴重起來，太倉送來的糧食也是越來越少。許多鹽民都吃不飽，延陵城守便以鹽代糧，將多余的鹽發(fā)給鹽民，讓他們賣給鹽商換取糧食。絕大多數(shù)的民間私鹽也是從延陵流出的。
這樣一來就吸引到很多鹽商和糧商來此。
這叔侄倆就是其中之一，叔叔聽到狗子的話。心中有些意動，他每年到延陵基本上也就收個百斤海鹽就回松陽，這兩月零零散散也收了二三十斤加上今天這半石，店里的錢也差不多花完了。
既然錢也花完了，鹽也收完了，早點回松陽將鹽變現(xiàn)看看今年能否再來一趟。
“狗子，收拾收拾行李，明天啟程回松陽?！?p> 第二天一早，叔侄倆收拾好行李后，主事的吩咐狗子去碼頭雇個腳夫幫忙過來搬鹽。
狗子回家心切，急忙沖出店去，一開打門突然發(fā)現(xiàn)，昨日那個客人此時正站在門外。狗子頓時停住了腳步，恭敬的說道。
“公子，里面請?！?p> 少年正是竇亥，走進店里，竇亥發(fā)現(xiàn)店中已被收拾的干干凈凈，一堆的貨物堆疊在一起。轉(zhuǎn)頭對狗子笑道。
“怎么貴店一副要關(guān)門大吉的樣子？”
狗子撓撓頭，不學無術(shù)的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客戶。只能推脫了一句，跑進去將叔叔喊出來。
主事的一聽侄子說竇亥這個大客戶過來，急忙跑了出來。諂媚的笑著說道。
“不知公子今日到此有何貴干？”
竇亥看到他那個笑臉有些惡心，擺擺手說道。
“別笑了，看著難受。你覺得本公子來你店里還能做什么？當然是賣鹽了。”
主事的一聽竇亥又要賣鹽，搓搓手，尷尬的對竇亥說道。
“不瞞公子說，小店昨日收公子的那些鹽已經(jīng)耗光了店里的資金，所以.....呵呵。”
竇亥不滿的看了他一眼，譏諷道。
“難怪今日看著一副要關(guān)門大吉的樣子，怎么這么家店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還做什么生意?！?p> 主事一聽，笑容越發(fā)諂媚，不停的向竇亥道歉，身子骨也越發(fā)卑微起來。
看著主事一臉卑微的樣子，竇亥突然笑了出來，走到主事面前，伸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臉笑著說道。
“你拿不出錢，那也無事。本公子欣賞你，等你一日。明日上午本公子再走一趟?！?p> 說完扭頭就往店外走去。
“公子.....”
主事的剛要出聲喊住竇亥，這是竇亥頭也沒回的留下一句話，讓他把快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四十錢，明天準備好一百斤的錢等我?！?p> 因為鹽是楚國的稀缺物，但是哪怕是鹽在緊缺，畢竟事關(guān)重大所以楚國也下達了命令控制鹽價，最高不得超過百錢。
延陵雖然是產(chǎn)鹽但是價格也高達五十錢，算上來往的成本利潤也是極低的。許多延陵的鹽商早些年都是靠近吳地附近城市糧商轉(zhuǎn)變過來的，近些年棠溪氏管控吳地糧價讓他們無利可圖只得買賣起鹽來度日。雖然販賣鹽利潤低，但是勝在穩(wěn)定，所以也引得大批的糧商轉(zhuǎn)行。
上次竇亥以一兩四十五錢的價格賣給了主事，一兩便宜五錢，半石的生意主事就省下來六千錢。這次竇亥更是準備以四十錢一兩的價格賣給主事，讓他怎么能不心動呢。
可是手頭沒錢怎么辦。正在主事的糾結(jié)到底要不要做這單生意時，一旁的侄子腦子一轉(zhuǎn)，給他出了個主意。
“老叔，不如這樣。今日我們把手頭的鹽賣給其他人，換了錢后明日再買那小子的鹽?！?p> 主事想了想覺得可以行得通，用手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欣慰的說道。
“你小子終于能干點正事了，不枉叔我多年栽培。這是便交于你去辦。”
“啊?！?p> 狗子一聽叔叔的話，頓時臉就拉下來了。
“啊什么啊?？烊マk，這次事成后，利潤分你一半。今年回去給你討個媳婦，早點生個大胖小子，省得你爹整日操心這事?！?p> 狗子一聽有利可圖，一下有勁起來。跑到附近一家鹽鋪跟店里的主事商量起賣鹽的事。都是干一個行當?shù)?，那家店的主事自然認得狗子，平日里大家搶著收鹽都來不及哪有上趕著賣給別人的，有些疑惑的問了下。
狗子也是機靈，隨口扯了個謊搪塞過去。雙發(fā)也談妥了五十錢一兩的價格。錢貨兩清后，叔侄二人也在店里美滋滋的等待竇亥明日的到來。
果然第二天竇亥按時到了店門口，叔侄二人連忙把他請進來。竇亥也廢話，讓身旁的護衛(wèi)丟了幾個袋子過去。
“驗一驗?！?p> 兩人接過袋子認真的驗了驗貨，里面果然全都是鹽，過了過秤后重量也對。主事的便讓侄子把裝滿錢的袋子提過來，遞給竇亥。
“公子，百斤鹽六萬四千錢。全在這里您點點。“
竇亥隨口吩咐身邊的護衛(wèi)道。
“竇辰，點點?！?p> 待確認數(shù)量無誤后，竇亥便告訴主事明日還有一百斤，讓他準備好錢，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于是主事便再次讓侄子把這些鹽賣給其他鹽鋪，換錢等竇亥明天過來。
接下來幾日，竇亥每日帶著鹽過來和鹽鋪主事交易。漸漸的其他的鹽鋪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雖說延陵是產(chǎn)鹽之地，年產(chǎn)鹽也有十多萬石，但大部分都是上交王室。流出來的私鹽一年也不過五六千石，平均下來一天還不到兩石。
竇亥這些天賣出的鹽都有三四石了，鹽鋪的主事將這些鹽轉(zhuǎn)手賣給其他的鹽鋪自然引起了他們的懷疑。
這一天，鹽鋪又和竇亥完成交易后，狗子便找到附近一個鹽商商量賣鹽的事。這個鹽商已經(jīng)第二次買了他們的鹽，這一次在狗子說明來意后，鹽商沒有答應下來。而是冷笑著對狗子說。
“怎么你們店每日都有這么多鹽，看來李掌柜的找了一條好財路啊?！?p> 狗子還想找個理由搪塞，但是鹽商根本不信，死活不收。無奈狗子只好離去，一連找了幾家后，狗子發(fā)現(xiàn)沒有人肯收他們的鹽。只好回到店里向叔叔說明詳情。
他的叔叔也就是李掌柜聽完便火急火燎的跑到其他鹽鋪，好說歹說，但是鹽商們還是不愿收他的鹽。無奈李掌柜只能返回店里，幸好這幾日的交易下來，店里的錢還夠明天的交易。
次日，竇亥再次來到李掌柜的鹽鋪門口。
“公子請留步?！?p> 剛準備進門的竇亥就被身后的一個聲音叫住，竇亥一轉(zhuǎn)頭原來是一個胖子喊住了他。胖子身邊還站著數(shù)人，這些人正是附近的鹽商。
李掌柜一看這架勢。好嘛，搶生意的來了。不過自己在延陵城中也不過就是一個小商人，而剛才說話的胖子正是延陵城里最大的鹽商。
看來這塊肥肉自己是吃不著了，李掌柜正暗自傷神時。竇亥卻理都不理那個胖子，不顧身后的聲音，轉(zhuǎn)頭就進了店。
一進門竇亥也不廢話，讓護衛(wèi)丟下鹽。這時李掌柜正被剛才的一幕驚到，一時沒反應過來，茫然的看著他。
竇亥見狀皺了皺眉，一旁的狗子看到后，急忙推了推叔叔。李掌柜這時才反應過來，急忙將準備好的錢遞過去。
“驗貨?！?p> 竇亥發(fā)現(xiàn)李掌柜的有些傻了，貨都不看直接就把錢遞過來了，便出言提醒他。
“不用，不用?！?p> 李掌柜此時腦子還沒反應過來，隨口答應了一聲。竇亥也不廢話，讓護衛(wèi)提著錢袋就出門去了。
竇亥一出門，那個胖子鹽商便開口喊道。
“公子且慢，鄙人乃舒城董西。有事與公子商談?！?p> “嗤，商賈。”
竇亥看了他一眼，嗤笑一聲，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滿臉漲紅的董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