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靈宇走到攤旁,探頭朝屋內(nèi)望去的時候,兩條有成年人拇指粗細的棕黑色藤蔓,從他頭頂?shù)膲Ρ谏向暄讯?,迅速朝著靈宇后背的方向延伸過來。
藤蔓在接觸到他腳腕的一瞬間迅速卷起,還不等靈宇有所反應(yīng),巨大的力量從藤蔓猛地傳出,將他整個人頭朝下倒吊了起來。
不僅如此,藤蔓還過分地擰了幾個圈,將靈宇的雙腿完完全全包裹了起來。
被藤蔓這么一裹一甩,靈宇手中的銀幣一時沒拿住掉在地上,發(fā)出叮嗡一聲脆響,打著轉(zhuǎn)地朝街道上滾去。
還在懵逼中的靈宇眼神里滿是茫然,像個蠶蛹一般被吊在空中一動不動,而女孩正面帶微笑,緩慢地朝靈宇走來,最終與他四目相對。
女孩那淡綠色的眼眸里閃爍著波動,像是黎明消逝前的點點星光,又像是暖陽照耀下寒冰初融的春水,充滿著陽光與活力。
看著這眼眸,靈宇不禁臉紅心跳起來,不知道現(xiàn)在是不是該開口打聲招呼。
時間安靜了兩秒鐘,靈宇這家伙的臉越來越紅。
不知為何,束縛著靈禹的藤蔓像是著了魔一般,以蛇的移動方式在靈禹身上四處亂竄,整得他根本沒辦法“倒視”眼前的佳人,只能憋著笑。
“噗……哈哈哈……”
女孩被他突然的噴氣和笑聲嚇了一跳,連忙后退兩步。
但當(dāng)女孩看清眼前的情景時,她也跟著笑了起來,不禁用白皙的手捂住嘴巴,盡量表現(xiàn)出鎮(zhèn)定,但眼睛卻已經(jīng)笑彎成了兩道彩虹。
女孩笑了好一會兒才將捂著嘴巴的手放下,嘴角依舊還帶著笑意,她抹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上前兩步伸出手,拍了拍跟著靈禹一起亂晃的藤蔓,柔聲地說道:
“小紅薯,不要鬧了,他不是壞人,把他放下來,好不好?”
時間過去好一會兒,藤蔓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一直在靈禹身上亂摸。
女孩轉(zhuǎn)過身去,抬頭向房檐看過去,眼睛里有少許憤怒的神色。
在房檐邊上,一片臉盆大小的葉子緩緩探了出來,緊跟著葉子出來的還有兩根尖端鋒利的鐵黑色藤蔓。
藤蔓飛速向外延伸,一邊延伸一邊搭在房檐上,一圈一圈盤繞起來,形成彈簧型的蓄力結(jié)構(gòu)。
電光火石之間,藤蔓彈出,帶著呼嘯的破空聲擦過女孩的側(cè)臉。
女孩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為主人,她自然知道那兩根藤蔓是用來做什么的。
細密的汗珠從額頭上滲出,迅速匯合成豆大的汗滴,汗滴劃過臉頰,滴落在地上。
僅僅一個呼吸的時間,女孩的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耳朵也因為極度緊張出現(xiàn)耳鳴現(xiàn)象,耳鳴聲在腦袋里面嗡嗡作響。
靈宇側(cè)目看著擦過自己臉龐的鐵黑色藤蔓,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任憑纏在身上的藤蔓怎么摸索也不敢亂動,他將藤蔓的會發(fā)動攻擊歸結(jié)到了自己亂動上。
為了防止藤蔓再次攻擊,他現(xiàn)在只能盡量保持安靜,畢竟剛剛可是聽到了身后傳出鋼鐵捅穿花崗巖石板的聲音。
這要是藤蔓再來一次,直接捅在自己身上,那自己可真受不起。
藤蔓可不管靈宇在想什么,依舊在他身上摸索著,直到伸進他貼身的襯衣口袋后才停了下來,前端彎曲起來,將一顆種子從口袋里掏了出來。
一個呼吸的時間,靈宇感覺到腿上的藤蔓漸漸松弛了。
沒等他將心咽回到肚子里,藤蔓突然一個單鞭大回環(huán)將他甩了出去,
還沒平靜下來的心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上,人生的“大起大落”就是這么刺激。
女孩呆呆地站在原地輕微地顫抖,不敢回頭去看,她不想再看到藤蔓貫穿腦袋,血漿與腦漿迸發(fā)而出的場景,更不想那個人是靈宇。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身后越是無聲,女孩的內(nèi)心越是焦躁、痛苦和迷茫。
她沒想到時隔一年零三個月又二十一天的再次見面,會出現(xiàn)這樣的結(jié)果。
驚喜掩蓋了曾經(jīng)的悲傷,卻掩蓋不了秘銀龍之死,無法改變紅薯對靈宇的恨。
思緒在女孩腦中攪成一團,幼時經(jīng)歷的一切讓她極度害怕面對現(xiàn)實,眼淚已經(jīng)在她的眼眶中打轉(zhuǎn),沒有他,她的世界將再一次變得黑暗。
身后轟隆的一聲巨響,將女孩混亂的思緒直接崩斷,熟悉的聲音以呻吟傳入耳畔。
女孩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轉(zhuǎn)過身去,眼中噙著淚水,而她心中的那道“微光”正仰面朝上躺在街對面的木炭堆上,一邊呻吟一邊掙扎要站起來。
忍著全身的疼痛,靈宇晃悠悠地抬起頭,看到顛倒著的女孩正朝自己跑過來,恍惚中他好像想起了她的名字,那是一個與自己姓名相反的名字——雨綾,女孩的名字是詩……
不等靈宇為想起來女孩的名字而高興,他的眼前漸漸變得昏暗,越來越多的銀白色星星在他眼前跳動著。
在眼前完全變黑暈過去之前,他終于想起來這種感覺,是空前絕后的饑餓感。
詩雨綾一路小跑,將靈宇從木炭堆里拖了出來。
擦去眼角的淚水,詩雨綾卻高興不起來,手中的質(zhì)量實在太輕了。
靈宇現(xiàn)在的體重根本不是正常十三四歲的少年該有的,輕的跟只剩下皮和骨頭一般。
要不是靈宇現(xiàn)在還有呼吸有心跳,身體還溫?zé)?,詩雨綾都以為剛才見鬼了。
“你說回家拿東西,卻消失了一年多,還把身體弄成這個樣子,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看到現(xiàn)在靈宇這個樣子,詩雨綾不免有些小惱怒,但也無可奈何,有時候命運想要捉弄人,誰也沒辦法。
詩雨綾慢慢攙扶著靈宇進到屋內(nèi),將他平放在床上,每一步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把他再磕著碰著。
看著躺在床上,一塵不染的靈宇,詩雨綾很擔(dān)心他的身體狀況。
“極端的瘦弱,又從高處落下,要是摔斷了骨頭就有些麻煩了,四肢還好說,要是摔斷了肋骨可能會造成臟器損傷也說不定……”
想到這里,詩雨綾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別了,慢手慢腳地將靈宇上身的衣服解開仔細檢查了一番,萬幸身上沒什么損傷,只是皮膚的觸感起來很奇怪,像是在摸氣球一樣,按一按的話也和氣球一樣,感觸不到不到血肉感。
春日的冷風(fēng)穿過窗扇的縫隙吹進屋內(nèi),詩雨綾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趕忙開始給靈宇穿衣服,這時她才注意到靈宇脖子上掛著一個乳白色吊墜。
吊墜本身的樣式很普通,只是水滴狀的乳白色晶石,由兩條反向螺旋的薄金屬片包裹著,再穿在鏈子上罷了。
神奇的是,詩雨綾也有這樣的吊墜,兩者之間只有吊墜的顏色不同。
吊墜從小就一直被她戴在身上,但后來由于某種原因便摘下藏了起來。
處于好奇,詩雨綾將靈宇的吊墜取下,想在光下仔細觀察一下,看看這個吊墜與自己的是否有細微的差別。
可就在吊墜剛離開靈宇的身體不到一尺的距離,詩雨綾便發(fā)現(xiàn)靈宇的身體在迅速萎縮,血肉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塌陷下去,同時他的身體上散發(fā)著一絲一絲的白氣,這些白氣匯聚在吊墜上,被吊墜吸收進去。
這可徹底嚇壞了詩雨綾,她趕忙把吊墜重新戴回到靈宇的脖子上。
但于事無補,白氣依舊在不斷從靈宇的身上散發(fā)出來,一點點被吊墜吸收掉。
詩雨綾這下徹底慌了神,她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竟然變成這樣。
慌亂之中,她回想起來在小時候曾經(jīng)用自己的吊墜救活過瀕臨死亡的幼龍。
詩雨綾瘋了一般跑出去,沖向屋外的木炭堆,不出意外,她的吊墜就在那。
剛跑出屋子,詩雨綾便看到街道上有一只嘴里叼著銀幣,全身黑不溜湫的烏龜,正奮力地爬動著著。
烏龜賣力的爬著,鐵黑色的藤蔓像機關(guān)槍一樣,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刺擊著地面,不斷阻擋著烏龜前進。
詩雨綾見狀直接沖上前去,俯身趴在烏龜身前,伸手便朝龜殼里摸索起來,全然不顧地面上的塵土和烏龜身上的炭灰。
等摸出吊墜,詩雨綾的半邊身子都被炭灰染成了黑色,一般女孩子可不希望弄臟身體,但她卻全然不在乎,拿著手中一塵不染的綠色吊墜迅速地跑回屋內(nèi)。
等來她到床前,靈宇已經(jīng)變得和人干一樣了,皮膚像曬了上千年的臘肉,皺皺巴巴,緊貼著骨頭,感覺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詩雨綾不想放棄,她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不能救活靈宇,那就陪他一起死去。
只見她拿起桌子上的菜刀,狠狠地從手腕上劃過,鮮紅的血液殷殷地從傷口中涌出,不斷流淌到右手的吊墜上。
淡綠色的水滴狀吊墜不斷吸收著血液,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詩雨綾的臉色在逐漸變的蒼白。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血過度了,想要見到的情景卻遲遲沒有到來。
當(dāng)初救活瀕死的幼龍只需要她的幾滴血,而現(xiàn)在她全身三分之一的血液已經(jīng)被吊墜吸收掉了,應(yīng)有的奇跡救贖卻遲遲沒有到來。
漸漸地,詩雨綾已經(jīng)撐不住了,在眼皮滑下之前,她回想起了與靈宇的初見。
他像一道絢爛的煙火,闖入漫天銀色星辰點綴的星空,在她幼小的心靈深處綻放出五顏六色的奇跡。
“也許這世間,只有你和我是一類人吧!可惜,現(xiàn)在就要說再見了,或許連再見也……”
話語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無力,傷口已經(jīng)不能再流出血液,蒼白的雙手無力地垂下。
但她手中原本淡綠色的吊墜卻在散發(fā)著艷麗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