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裴清序

　　翠竹軒。

　　陸渭然牽住蘇清的手，很緊。他們現(xiàn)下被鎖在屋子里，屋子不大，人擠著人，都等著門外的元府守衛(wèi)叫名字出去，接受盤問，有問題的直接亂刀砍死，沒有問題的才能離開。

　　門外又傳來一聲悲鳴，陸渭然立馬伸手把蘇清按進(jìn)懷里，捂住她的雙耳，蘇姑娘抿了抿嘴唇，乖乖地不動彈。兩人旁邊的林未眠和嚴(yán)子墨，輕輕蹙眉，無聲地傳遞著什么。

　　四人周圍的商賈和隨行的女眷面色也不好看，有些怯懦的婦人，已經(jīng)埋頭在自家老爺懷里輕輕地啜泣，商賈們滿面愁容，還是耐心地低聲安慰。

　　門外很快沒了動靜，下一刻，守衛(wèi)高聲喊道：“林末沉！”

　　輪到他們了。

　　陸渭然應(yīng)了一句“就來”，接著拍拍蘇清的肩膀，示意她打起精神，等蘇姑娘點(diǎn)頭，再望向嚴(yán)子墨和林未眠。

　　四人稍微整理了一番，陸渭然帶頭，推門出去，看到坐于椅上的元魏尋，溫吞地見禮，“元管家?！碧K清三人跟著行禮。

　　元魏尋沒有立刻說話，低頭寫著什么，風(fēng)徐徐而至，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散開，一陣一陣襲上鼻間，地上還有沒清理的血跡撞入眼簾，蘇清心一緊，慢慢揪住了自己的裙擺。

　　晾了他們一會，元魏尋才掀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敷衍地點(diǎn)頭，算是回禮，他單刀直入問道：“當(dāng)時林老板在干什么？”

　　陸渭然：“當(dāng)時我和表弟就在竹亭那處同劉老板說話，后來有人刺殺將軍，我一顆心急得揪起，恨不得沖上去親手擒賊，可惜我太胖實(shí)，怕給各位大人添亂，才沒敢擅自行動，可恨的是，賊人最后竟然跑了，唉！”

　　“嗯。”元魏尋不冷不淡地應(yīng)了一句，抬眼看向蘇清和林未眠，“兩位夫人呢？”

　　蘇姑娘不假思索地說道：“回大人，走火前我和綿綿一直待在翠竹軒里，走火后，我二人便去后山處小解，那三位大人可以做證?！彼f完指向旁邊持刀站著的守衛(wèi)。

　　三個守衛(wèi)點(diǎn)頭，“是的大人，兩位夫人為我們指過路，嫌疑不大?！?p>　　元魏尋沉思片刻，提筆在名冊上畫上一筆，說道：“可以了，麻煩林老板配合問話了?！?p>　　陸渭然連連擺手，笑著謙讓道：“哪里哪里，眼下捉住刺殺元將軍的賊人要緊，其他的要下等們怎么配合都行?！?p>　　元魏尋聽了這話，終于露出了一個笑來，“林老板有心了，沒辜負(fù)我家老爺一片良苦用心?！?p>　　陸侯爺汗顏，下一刻他悄悄湊到元魏尋耳邊道：“這次商會，我們林家出十萬兩和若干藥草，等這事過了，我再來拜訪?！?p>　　元魏尋蹙著的眉頭，緩緩展開，心里十分滿意，面上還是故作姿態(tài)地點(diǎn)頭，“讓林老板破費(fèi)了?！?p>　　雙方心照不宣，你滿意，我也高興。

　　元魏尋睨了旁邊的守衛(wèi)一眼，嗔怪道：“沒點(diǎn)眼力見，還不送林老板他們出府？”

　　“是?！币粋€守衛(wèi)走出來，對著陸渭然他們做出請的姿勢，引著四人朝外走。

　　陸渭然買的宅子離元府不遠(yuǎn)，四人走了一會，再拐兩道彎就到了。

　　不等陸渭然上前扣門，門從里打開了，梅常里笑著站在門里迎接他們，恭恭敬敬地對著陸渭然行禮，“老爺?！?p>　　陸渭然點(diǎn)頭，四人進(jìn)門后，仆役將門合上，梅常里突然收了笑意，壓低聲音，嚴(yán)肅地囑咐守門的仆役：“后面誰來都不要開門?！?p>　　他得到肯定答案，才緩緩道：“侯爺，請跟我來?！?p>　　蘇清心里“咯噔”一聲，出事了，她提著一口氣，被陸渭然牽著往前走。

　　梅常里步伐匆匆，帶著他們四人，穿過兩都道拱門，來到后院，停下來，舉起手輕擊兩下，灌木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慢慢走出來了兩個人。

　　蘇清抬眼看去，一愣，是劉器和一個眼生的書生，這書生瞧著年歲有四十了，蓄著短須，目光清正，身板削瘦，一舉一動，顯得恰到好處又不失精悍。

　　劉器笑著對他眨眼，那書生也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接著兩人向陸渭然行禮，“侯爺。”

　　陸渭然點(diǎn)頭，上前拍了拍劉器的肩膀，笑道，“幾日不見長高了。”

　　劉器撓撓頭，靦腆地應(yīng)了，退到一邊。

　　陸渭然看向那書生：“辛苦裴大人了，裴大人一來，嶺南城的禍?zhǔn)滤闶墙鉀Q了一半?！?p>　　裴清序淡淡地笑道，“侯爺謙虛了，裴某不敢居功?！?p>　　蘇姑娘聽到這里，終于知道眼前人是誰了，裴清序，品級不高，五品京官，平日是個閑人，地方上一有旱災(zāi)澇災(zāi)，就會被天子分派，前去治災(zāi)，鮮少失敗，是以裴大人品級雖低，實(shí)干能力確實(shí)朝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臣。

　　一陣寒暄過后，陸侯爺帶著人進(jìn)屋，蘇姑娘取來茶壺和茶葉，為他們斟茶，等一人一杯茶捧在手里，劉器忽然一拍腦袋，連忙放下杯子，從胸口的衣襟處，掏出紙信，遞給陸渭然，“這是小楊大人，讓我交給侯爺?shù)??！?p>　　陸渭然接過來，展開細(xì)細(xì)看了，再慢慢收好，摩挲著信封封口，說道：“十日后大軍出發(fā)，我們需早做準(zhǔn)備?！?p>　　“是?！北娙水惪谕暤貞?yīng)了。

　　陸渭然想了想，問裴清序，“裴大人，近日京中局勢如何了？”

　　楊禮在信中提的多是軍務(wù)事，朝中之事一筆帶過，只說京中局勢愈發(fā)緊張。

　　裴清序嘆了口氣，直搖頭，“自陛下納了朱姓女為妃，后宮和前朝雞飛狗跳，多得是言官上奏規(guī)勸陛下，然而陛下一意孤行，專寵朱葵簾，前些日子的朝會，甚至荒唐得帶人到龍椅上旁若無人地嬉戲?！?p>　　陸渭然蹙眉。

　　裴清序接著道：“此事驚動了太后，天子甫一下朝，太后帶著三五教養(yǎng)嬤嬤找來，不顧陛下阻攔，強(qiáng)行拖走朱葵簾，狠狠地將人鞭打了一頓，放話說，天子再如此寵妃無度，她明兒個就尋個柱子撞死，下去陪著先帝?！?p>　　說到這里，裴清序撫著短須，露出痛惜的表情，“本來我等以為事情就這樣結(jié)束了，沒想到陛下變本加厲，更加荒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