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前塵往事

　　許鳴站在許桑墳前，心中萬分悲痛，要不是當(dāng)初自己把秦觀麟帶進(jìn)山莊，引狼入室，許桑也不會死。許鳴從小到大與許桑相依為命，他們父母死得早，許鳴既當(dāng)?shù)之?dāng)媽的把許桑拉扯大，他們之間的情誼不止普通的兄妹之情，更多時候已經(jīng)形成了生命常態(tài)里的一種依賴。許鳴萬萬沒有想到他一向照顧有加的秦觀麟居然狼子野心，把許桑帶到了一條不歸路。當(dāng)初真的不該可憐秦觀麟，就應(yīng)該讓他死在那幫打他的乞丐的手里，可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許鳴淌下的眼淚霎時間在冰天雪地里化成刺骨的針，扎進(jìn)他的心里。

　　閔十三踱步到許鳴跟前。

　　“從來沒有見過你如此傷心?！遍h十三嘆道，“新婚之夜，你離開我去參軍，你沒哭；第一次班師回朝，你唯一的祖母去世，你沒哭；我加入紅衣暗衛(wèi)之后，我們兩反目成仇，你沒哭，可今天你卻哭了。許桑，她不會想見到鐵血般戰(zhàn)士的哥哥變得如此。”

　　許鳴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是閔十三。

　　“我們之間已經(jīng)無瓜葛，我怎么樣早與你無關(guān)，我們已經(jīng)和離了?！痹S鳴轉(zhuǎn)身要走。

　　“你站??！”閔十三把劍指向許鳴的胸膛。許鳴沒有躲。

　　“我們之間的賬還沒有算清。”

　　“我們之間好像沒有什么可以算的了吧？是你自己自愿做賊，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之間早是陌路?！痹S鳴往前，劍抵達(dá)了他的心口，“你想要我的命就拿去?！?p>　　“你知道嗎？你差點害死了裴洢。”

　　“我是逼不得已，當(dāng)時無為跟我說，秦觀麟在他手上，我為了救秦觀麟才傷了張侍郎他們。事后我已經(jīng)知道我做錯了。所以，我決定將我的山莊做為賠禮，送給裴洢和張侍郎?！痹S鳴嘆氣，“是我有眼無珠，識人不清，對秦觀麟是這樣，對無為也是這樣，要不然我妹妹不會死?！?p>　　閔十三上前抱了許鳴一下。

　　“對不起，我有我的信仰，所以我離開了你。我不讓你傷害裴洢是不想你以后會后悔。我并不是要責(zé)怪你?！?p>　　“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許鳴推開了閔十三。

　　“對不起，我今天最重要的事并不是來責(zé)問你傷害裴洢?！遍h十三死死盯著許鳴，眼里有淚。

　　許鳴知道她是來干什么的了，除了死別她不會哭。

　　“你妹妹生前有沒有留下什么不屬于她的東西？”閔十三問道，其實她也知道她問不出什么，但出于責(zé)任，例行公事也要問下。

　　對于閔十三毫無靈魂的問話，許鳴知道他沒有必要答，其實他也實在沒有發(fā)現(xiàn)許桑什么奇怪之處。她接下來要干什么。閔十三把劍橫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瘋了嗎？”許鳴怒道。

　　“我沒有！我不想殺你，我只有以死謝罪?！遍h十三淚眼連連，一點也不像是英姿颯爽的洛陽第一劍手。

　　“我早勸過你，那不是信仰，那是騙術(shù)！你為什么還要一頭栽進(jìn)去？生死有命，我祖母的死不關(guān)你事，她想要的長生不老你做不到，我們做不到！”許鳴手握著閔十三的劍，鮮血從他的手中滴下。

　　“但我的主公可以做到！我相信她！”閔十三堅定道。

　　“我看你是瘋了！”許鳴徒手把閔十三的劍硬生生從她手中奪下。

　　“我不能背叛我的主公?！遍h十三頹然跪下。

　　“我知道，如果我不死，你無法交差……”閔十三精神恍惚之際，許鳴已經(jīng)用她的劍刺穿自己的身體。

　　閔十三驚慌失措抱著許鳴，捂著他噴涌的傷口。

　　“你為什么要犯傻？我不值得！”

　　“其實我早就后悔了?！?p>　　“后悔什么？”

　　“后悔傷害裴洢……你以后要好好幫我照看她?！痹S鳴伸手想摸閔十三的臉，想起新婚之夜他碰到閔十三的時候她害羞的模樣，他笑了……

　　“許鳴！許鳴……你睜眼，你睜眼?。∥疫€有一件事沒跟你說呢！你有一個兒子……他可能還活著……我這次來就是要告訴你這個消息!我們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可惜許鳴已經(jīng)永遠(yuǎn)閉上了眼睛，聽不到了。

　　一一百無聊賴的靠在馬車門前，看著前面張則逸騎馬的背影。

　　“娘子？娘子！”立雪喊道，“娘子，風(fēng)大，你瞧外面瞧什么呢？這么入神？”

　　“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

　　“你怎么那么八卦多事？快給我拿一件披風(fēng)過來?！币灰晦D(zhuǎn)移話題道。

　　“還有多遠(yuǎn)到長安？”一一問道。

　　“大概半個時辰不到?！绷⒀┗卮鸬?。

　　“你見過老太太沒有？有沒有把我的信轉(zhuǎn)交給她？”一一問道，立雪有時候一急起來總是忘事，要是信忘了給老太太那她還不得急壞了。

　　“給了。老太太只當(dāng)你在朋友家喝喜酒，我沒講其他的事情給她聽。只有雁秋知道內(nèi)情而已?！?p>　　“那就好?！币灰环判南聛恚侵浪龅搅诉@么兇險的事情，她祖母還不得心疼死，“要是老太太問起我的傷，你就說是我練劍的時候不小心劃到的，知道嗎？”

　　“娘子……”立雪的語氣有點哀求的意味，她最不能對裴老太太撒謊了，這事她做不來，她一對上裴老太太的眼睛就會發(fā)慌。

　　“看你那樣子，我又不是叫你去龍?zhí)痘⒀?。算了，你別出聲就行，我來講?！币灰幌訔壙此谎郏⒀┑耐鈿な谴题?，內(nèi)里卻比鼻涕蟲還要軟。

　　才進(jìn)長安的城門，一一就和張則逸分開了，張則逸需要到府衙先處理公務(wù)，一一著急趕回裴家，分別時張則逸表示處理完公務(wù)就會馬上到裴家拜見裴老太太。一一沒想到這時候張則逸還能記得婚禮這些繁瑣禮節(jié)，一一佩服看他一眼，同時也同情他，活得這么細(xì)致得多么累啊。

　　一一才下馬車，就見到了雁秋站在裴府大門前，一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們會這時候到？莫非是你小丫頭又犯了錯，被祖母罰到這冷風(fēng)里等我?”

　　每次裴六娘子都把她的事吃得準(zhǔn)準(zhǔn)的，雁秋笑道：“六娘子，別光顧著取笑我，等下我把事情都告訴老太太讓她把你關(guān)在家里，哪里都不許你去，看你還有心情取笑我。”

　　“喲！長大了，敢要挾主子了?！币灰欢核?。

　　“不敢，不敢。”雁秋古靈精怪，很是討人喜歡。

　　看門的仆人看見裴六娘子到了，紛紛出來迎接。這些仆人大多是在裴家呆了十幾二十年的，雖然裴洢很久沒有回過長安，但是也依稀記得她小時候的樣子，況且裴洢和以前變化不大。

　　裴洢被眾人簇?fù)碇M(jìn)門。一時間，裴府熱鬧起來，洋溢起過年的氣氛。無論是小時候還是現(xiàn)在，一一依然受著全家人的寵愛。

　　“什么？怎么會？”張則逸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官銀居然被轉(zhuǎn)移了。張元自責(zé)看著張則逸。

　　“你不必自責(zé)，是我考慮不周，不關(guān)你的事。只是……這事你們不要聲張出去了，等我查清楚再上報陛下，你們可不要走漏了風(fēng)聲。明白嗎？”張則逸吩咐道。張元理解張則逸的做法，如果這件事被聲張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可不是他們郎君一面之詞就能解釋清楚的。

　　“對了，李季找到長孫弢將軍了沒有？”張則逸問張元，“有沒有回信？”

　　“李季派人來報，將軍已經(jīng)前往郎君所說的山莊?！?p>　　“好的，你下去吧?！?p>　　張元退下，張則逸在榻上閉眼休息，他心里總有些不安寧。目前有能力盜走這批官銀的人就只有許鳴，可是，他不像是會做戲騙他幫忙的人。難道是無為背后的組織？或者其他沒察覺到的人？張則逸回想山莊里經(jīng)歷的一切，試圖找出不合理的地方?？墒窃较腩^越痛，看來最近的休息不太夠。也不知道裴洢回到府里怎么樣了？張則逸的腦子開始亂起來。

　　“張侍郎，案件的公文已經(jīng)按照你的意思給你找來了?！?p>　　張則逸剛剛要入眠，就被吵醒了。

　　“要不要下官給您找兩位侍從照顧侍郎您的起居？”崔粵看似關(guān)懷備至，實則是官場里下官對上級的一種本能的討好而已，并不是真正在關(guān)心他這個侄子。

　　“謝謝。不用了，張元會幫我打點的，就不勞煩崔府尹了?！奔热凰韵鹿僮苑Q撇清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張則逸也不想費力維持笑臉。反而張則逸喜歡崔粵這種直接的態(tài)度，省得他猜來猜去他們在想什么，費腦筋。

　　“既然這樣，下官就告退了，不打擾侍郎休息?！贝藁泟傄こ鲩T口又返回來道：“侄兒，你舅母叫你來家里吃頓飯，我知道我們公職在身，案子又牽涉到我，我們確實應(yīng)該避嫌，但來不來由你，你舅母的意思我已經(jīng)轉(zhuǎn)達(dá)到了?！?p>　　張則逸閉眼，他一點也不想知道這是誰的主意，反正他一點也沒有興趣去。

　　就在崔粵剛出門兩步，張則逸突然喊道：“那明天麻煩舅母招待了?！彼淖兞酥饕?，明知道案件涉及他們，還敢邀他去吃飯，他想知道崔粵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舅母可不是什么念舊的人，怎么會想請他到家里吃飯？

　　崔粵頓了頓，在他的意料之中，雖然他跟他的侄子不對付，但他還是很了解他侄兒的秉性為人，能把他拿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