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溺水而死
裴煜突然想起第一天來到峽州官驛的事情。
“張則逸，你到底是怎么得罪這峽州百姓的，人家都叫囂到官驛去了?！迸犰隙⒅鴱垊t逸，“你該不會和那些無良貪官一樣吧，貪了賑災(zāi)款？”
“胡說什么！”一一再次眼神警告裴煜。
“你說什么？有人鬧到官驛來了？”
“對啊，張元沒有跟你說嗎？”一一偷偷在桌子底下拉住張則逸的手，安慰他，“好像還出了人命?！?p> “這么嚴(yán)重？”張元在信里只是說在官驛遇到了點麻煩，沒有說太多其他的細(xì)節(jié)。
“我吃飽了，我先回官驛?！睆垊t逸站起來，對裴煜拱手道，“一一就麻煩四哥你先照顧?！迸犰弦荒槻粣?，這家伙太會反客為主了。
“這是我妹妹，你不說我也會照顧她，你先顧好你自己吧?！迸犰险Z氣古怪。
“我要跟你一起去官驛！”一一也站起來，“我吃飽了。四哥，你先去看你的生意吧，我跟著張則逸就行?！币灰幌蚺犰险~媚的笑道。
“不行！”裴煜和張則逸異口同聲。
“為什么？”一一反對道，“張則逸現(xiàn)在還傷著，我要跟著他。”一一抓起張則逸的袖子，搖著他的手，眨巴著可憐的星星眼。
“哎呀，好啦，好啦！真看不得你這個鬼樣子！”裴煜甩手走了。一一示意立雪和露晚跟上裴煜。
“你們兩個好好照顧我四哥?！?p> “那些人不知道會做到何種程度，你不如還是待在客棧里吧？”張則逸盯著一一的眼睛認(rèn)真詢問道。
“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你知道我對案件什么的最感興趣了?！币灰绘倘灰恍?，“當(dāng)然最感興趣的還是你?！彪S即害羞的跑了出去。
“你還不快點！”一一往里面的張則逸招手。
回到官驛是，張元正和峽州府尹商討對策。張元看見郎君回來趕緊迎上來。
“郎君，你怎么了？”
“沒事，小傷。”張則逸向前給峽州府尹施禮。
“陳府尹，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是不是因為運河的改道出現(xiàn)了問題？”
陳府尹回禮，“張侍郎，運河改道這件事情是不是進(jìn)行得太著急了，現(xiàn)在百姓們怨聲載道，還惹出了命案，這要如何收場？”陳府尹滿臉愁云，兩手一攤。
“運河改道這件事情緩不得，如果再這樣下去，江南今年的第二季稻子可能也會沒得收成。所以還望陳府尹多多引導(dǎo)百姓。”張則逸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性，現(xiàn)在外憂內(nèi)患，如果不疏通運河，邊疆到時候打起仗來后果就會不堪設(shè)想。
“你說的命案是怎么回事？”一一問道，眼下還是解決這件事情要緊。
“這位是裴相家的六娘子?！睆垊t逸向陳府尹介紹。
“原來是裴相之女，果然是天資麗質(zhì)?！标惛鼑@一句，“當(dāng)初也是因為你阿耶舉薦才有今天的我，回家代我向裴相問好?！?p> “好?！迸釠ナ┒Y回道。
“還是先來說說案子吧?！睆垊t逸打斷敘舊。
“是這樣的，前兩天在要裁彎的那條支流邊的一個池塘里死了一個人，那個人正是反對搬遷的村子里的村長，所以大家都認(rèn)為是我們搞的鬼，要我們給一個說法。也有村民相信這是因為改道觸犯了祖先，給的報應(yīng)?！标惛氐?。
“現(xiàn)在尸體下葬了嗎？”一一詢問道。
“應(yīng)該是今天午時出殯吧。”陳府尹回道，“我也去交涉過，他們不同意尸檢?！标惛鼑@氣。
“我們快點去看一下，搞不好還能有點轉(zhuǎn)機，如果沒有尸檢真的會失去很多線索?！币灰惶嶙h道。
“陳府尹，你來帶路吧?！睆垊t逸向陳府尹道。
“這……”
“放心，我們決計不會動武?！币灰幌蜿惛ＷC。
“哈哈……不是這個意思?！标惛Φ?，“我是怕你們?nèi)チ艘彩前着芤惶?。?p> “沒關(guān)系，有機會就要試一試?！币灰蛔孕诺匦Φ?。
四人一同前往出事的湖村。
到達(dá)村長家時，正一幫人哭喪。一一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可是總覺得這跟前幾次她見到的都不一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這些人都是干嚎，一點眼淚也沒有。
張則逸把這些人悲傷的表情也都看在眼里。
“李夫人，我們來給村長上柱香?！标惛`堂上去上香，一一他們幾個也跟在后面。村長的夫人看了他們一眼也沒有說什么，只是擦擦垂下的淚水。一一上完香之后給李夫人遞了一塊帕子，她的淚水把她臉上的粉都弄得糊了。
“擦擦，臉上的粉花了?！?p> “謝謝?！崩罘蛉私舆^帕子，擦擦。
“李夫人，我們是有點事情想請求你的同意?！睆垊t逸剛剛給的帛金很多，李夫人都看在眼里。
“您說?！?p> “我就是洛陽里來的張侍郎。”陳府尹和一一還有張元都瞪大眼睛看著張則逸，他莫不是瘋了，這里的人都恨死他了，他自報家門。
“你……我不會同意裁彎，我也不會同意尸檢，請你們馬上走?！崩罘蛉四樕⒓醋兞?。
“李夫人……”張則逸的眼神看向一個堂上的孩子，“這是令郎吧？長得可真像?！崩罘蛉寺爮垊t逸這樣一說臉色又是一變。
“旁邊的郎君可是孩子的叔父？兩人看著也挺像的。”張則逸繼續(xù)道。其他三人尷尬地聽著張則逸的話，這人家剛剛死了丈夫就在這里胡說八道不太好吧。
“這個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李夫人聲音里多了幾分顫抖。
“有沒有關(guān)系我查查可不就知道了。”張則逸自信道，“就是不知道李夫人有沒有關(guān)系?！?p> 李夫人臉都?xì)饩G了。
“我們只是想要尸檢而已，我們會還你丈夫一個公道，絕對不會讓他枉死?！币灰灰哺胶偷?。陳府尹看他們言辭犀利，真的怕會激怒這里的人，等下出不了村。
“尸檢可以，但是一定要保持我丈夫是完整的，這是我做出的最大讓步?！崩罘蛉撕鴾I回道。
一一在心里小小高興了一下，她終于答應(yīng)了，可一回想，不管怎么樣這都是一條人命，于是又惆悵起來。
“請?zhí)蒙系娜硕蓟乇芤幌??！标惛蚶罘蛉说馈?p> “你們也只能留兩個人?！崩罘蛉税哑渌顺妨讼氯?。張元和陳府尹聽見李夫人這樣一說識趣的退了下去。
“一一，你也出去等我吧?！?p> “我想在你身邊?！?p> “快去吧。畢竟這是尸體，聽說還是溺水而死的，恐怕并不是如你想的那般好看?！?p> “好吧。”一一聽話的走出去。
一一走到張元和陳府尹身邊，安靜地等著張則逸。
“六娘子，剛剛你和郎君為什么要激那李夫人，你不怕等一下她叫族人來趕我們嗎？”張元小聲問一一。
“不怕，因為她有把柄在我們手里?！?p> “你們才第一次見面，怎么有她的把柄呢？”張元撓頭。
“你們就不覺得這李夫人奇怪嗎？他丈夫剛剛死了，可是她在靈堂上居然還是帶著妝的，還有心思打理自己，可見她跟他丈夫生前并不和睦。”一一小聲解釋道。
“可是不和睦的夫妻多得是，這算什么把柄。”張元更加迷惑了。
“是紅杏出墻?！标惛鸬?。
“對?！币灰惠p輕拍一下手。
“為什么？”張元疑惑道，“夫妻不和也不能證明就是背叛??？”
“你沒看見旁邊的一個郎君和她的孩子很和睦，仿佛他們才是父子嗎？”
“人家孩子的叔叔，喜歡孩子也很正常吧?！睆堅伎嫉馈?p> “你說的沒有錯，所以張則逸才試一下李夫人嘛，你看這不就試出來了嗎？”一一得意道。
三人等了一刻鐘，張則逸終于出來了。
“怎么樣？”一一迎上去著急問道。
“我們?nèi)グ赴l(fā)地點，邊走邊說?！睆垊t逸牽起一一的手往前，幾人拜別李夫人。
“謝謝李夫人，我們一定會還你丈夫一個公道。裁彎的事情也麻煩你勸勸村民們，朝廷決定了的事情，我們沒辦法改變，我只能盡量給你們掙取最大的權(quán)益，希望你們能諒解?！睆垊t逸施禮道。
幾人施禮道別。
幾人邊走邊談。
“怎么樣？村長是溺死的嗎？”一一問道。
“是溺死的。但是很奇怪，他的嘴里，口腔里都沒有找到水草或者是細(xì)沙石殘留?！睆垊t逸回道。
“難道他是在浴盆里溺死的嗎？”一一歪頭疑惑道。
“這個說不準(zhǔn)?！币灿锌赡苁窃庥隽耸裁纯嵝獭?p> “可是他的尸體是在干枯的池塘里發(fā)現(xiàn)的，這點更奇怪?！标惛叩剿麄兦懊?，他都不好意思看他們兩牽著的手，“前面就是出事的池塘。”
幾人加快腳步，到池塘前。
這池塘都開始裂了，應(yīng)該有幾天沒有水了。上面有一大堆腳印，九成是抬尸體時留下的，現(xiàn)場破壞得很徹底。
“這樣我們也看不出來什么呀！”一一驚呼道，“是誰第一個發(fā)現(xiàn)村長在這里？”一一問陳府尹。
“是他們家的幾個幫工?！标惛氐?，“四天前，他們發(fā)現(xiàn)村長已經(jīng)一天都沒有回家，李夫人就派了家里的幾個幫工去找人，然后就在這里找到了?！标惛氐溃奥爭凸冋f，發(fā)現(xiàn)尸體的時候有點奇怪?！?p> “怎么奇怪？”一一好奇問道。
“村長的尸體是在池塘中間，可是池塘周圍卻一個腳印也沒有，怎么也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進(jìn)到池塘中間去的?！?p> “他可以游過去啊?！睆堅獡屧挼馈?p> “可是這池塘的水早在上個月就慢慢干了，到出事的那天池塘里幾乎沒有水了，不可能是游水過去?！标惛腥溃斑@點著實讓人費解?！?p> 幾人在池塘邊轉(zhuǎn)了一圈，沒有什么特殊的發(fā)現(xiàn)。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币灰粏枏垊t逸。
“好吧?！睅兹嗽诔靥吝叺闹窳掷镄菹?。
“你看，這天那么久沒下雨，連竹子都黃了。最近饑荒正鬧得厲害，如果不解決，我這府尹也當(dāng)不久咯。”陳府尹突然嘆道。
“朝廷不是撥了賑災(zāi)糧了嗎？”一一安慰他笑道，“肯定會過去的?！?p> “但愿如此，以往每次糧食落到百姓手上都不夠朝廷給的一半，這次時長孫將軍押送，應(yīng)該不會有這種事發(fā)生了?！标惛牢康?。
“居然還會有這種不顧百姓死活的人！”一一憤怒道。
張則逸拍拍一一的手，“不用生氣，我一定會讓峽州的百姓都好好的?！?p> “張元，你先回去帶上一隊人馬去接應(yīng)長孫將軍?！睆垊t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去吧?！?p> “也是，有人虎視眈眈，巴不得我們出點錯呢?！标惛Φ?。
“是。”張元抱拳退下。
“我一直不明白，既然裁彎那么重要，干嘛找你一個刑部侍郎來做，不應(yīng)該找工部的人嗎？”一一看著張則逸問道。
“工部的人正忙著幫陛下修宮殿，他們怎么會想來做這些事情，這件事一不小心可是會惹得一身腥?！标惛Φ溃磥砼嵯嗍遣粶?zhǔn)備讓女兒們接觸朝政。也對，反正想來朝臣們對女人當(dāng)政也很是不滿，如果以后有些什么變數(shù)可不是裴家能抗得起的，明哲保身才是聰明之舉。
“所以他們就把這苦差事給你？”一一摸著張則逸的手，“幸好你能干。”
陳府尹聽這對話，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話說你們對村長的案子怎么看?！标惛_話題，“解決目前這個案子才能讓百姓們放心。”
“作案手法倒是明了，就是不知道是誰做的，這個還需要去調(diào)查一下村長的周邊關(guān)系?！睆垊t逸回道。
“那就是說還要去拜訪村民？”陳府尹問道。
“當(dāng)然，要不然怎么知道是誰干的?！币灰恍Φ?，“我們又不是神仙?！?p> “可是下官還有事情?！?p> “那你先回去吧，我們兩個自己去就行了?！睆垊t逸對陳府尹道，“你回去把案子再整理一遍?！?p> “好，下官先行告退。”
“你剛剛不是說你知道作案手法了嗎？怎么回事？”一一托著腮好奇問道。
“你看看周圍的竹子，看看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一一眼睛圍著竹子轉(zhuǎn)了一圈，“沒什么特別的啊，不就是斷了兩根嘛……哦！”一一突然跳起來，“我明白了！”一一開心笑道，“我去看看那些竹子看看可還有什么發(fā)現(xiàn)?！睆垊t逸用眼神鼓勵地笑著示意她快去。
一一瞧瞧這些竹子好像是被什么重物或者被風(fēng)吹斷的，斷的地方一點也不整齊。結(jié)合最近天氣來看，沒有什么風(fēng)……果然猜得沒錯。
“我們快去村子里吧，確定一下作案時間和動機在確定嫌疑人?！币灰换貋韺垊t逸道。
“嗯?！?p> 一一開心的挽起張則逸的手，兩人一同到村子里去。
兩人跨進(jìn)一家農(nóng)舍，里面迎出一位老婦。
“不知兩位有什么事？”老婦問道。
“我們是衙門的人，想來了解一點關(guān)于村長的事情，還請大娘能如實告知?！睆垊t逸客氣道。
“你們進(jìn)來吧?！?p> 一一瞪大眼睛看張則逸一眼，沒想到這么順利，還想著他們對調(diào)查這件事情會有所抗拒呢。
老婦給兩人端上水來，三人坐在院子的涼亭里。
“打擾了。”一一客氣地接過水。
“不知道大娘可知道村長遇害的具體細(xì)節(jié)？”一一著急問道。
“知道一點，村子的遺體是我家那口子幫忙抬回來的?！?p> 一一心里一動，太好了。
“我們接下來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能跟我們說說?！睆垊t逸微笑道。
“好的。”
“請問你們是幾時發(fā)現(xiàn)的村長？”
“大約三天前的巳時，那時候我們剛要去打水，路過池塘就發(fā)現(xiàn)了，然后就告知了村長夫人。池塘離村長家不遠(yuǎn)，所以村長夫人很快便趕過來了?！崩蠇D答道。
“平時村長有什么不盡人意的地方嗎？”張則逸問道。
“村長人很好，就是河道改彎要拆遷我們村的事情，他居然和官……同意官府這么做，所以有很多人反對他?！崩蠇D低聲道，“尤其反應(yīng)激烈的是他的弟弟?！?p> “為什么？”一一不解道。
“因為不久就要輪換村長，可能他弟弟是想要多點人支持他吧?！崩蠇D想想也只有這個理由了。
“那為什么那天還一大幫人到官驛說要幫村長討回公道？他們不是和村長意見相左嗎？”一一疑惑道。
“討回公道？”老婦嚇一跳，“雖然我們不同意河道改道的事情，可是我們也沒那個膽子到官府去鬧啊。這肯定不是我們村子里的人做的，可不要冤枉我們?！?p> 一一和張則逸相視一眼。
“除了村長的弟弟有機會任村長還有誰也有這樣的機會？”一一繼續(xù)問道。
“李家也可以?！崩蠇D答道，“可是李家和村長關(guān)系一向很好，所以他們是支持村長連任的?！?p> “這李家在哪里？”張則逸問道。
“在池塘的東邊，和村長家是相反的方向?！?p> “謝謝大娘如此坦誠，我們就不打擾了。今年收成不好，你拿這點錢去換點糧食吧?！睆垊t逸掏出錢袋子給老婦。
老婦感激地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