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袁沐沐的舅公,奶奶的弟弟,現在都九十多歲了,還耳目清明,不用人伺候。這樣的好身體,長壽命,沒了老伴也很多年了。
要說老了長壽好,但是那是在兒女活著的情況下。要是兒女都沒了,剩下爺孫,那也不是什么好事。
舅公雖然兒女沒事,但是兒女的婚姻都不怎么好。老大是女兒,早早離了婚,現在也沒二婚。老二、老三是兒子,婆媳關系也一直不好。等婆婆不在了,兒媳更是有理不管公公,什么都推給兒子。偏偏這兩個兒子身體不怎么好,看見老爹身體這么好,心里還不知道怎么想呢。
舅公沒這個擔心,不知道是年紀大了只惦記自己還是人到老了就想開了,反正兒女有孝敬就收著,不孝敬大隊每月也發(fā)錢,日子還過的下去。每天吃完飯就拎著馬扎、拿本書,到老人聚堆的地方遛彎。舅公有退休金,年輕的時候在酒廠做會計,識字。他這個年紀的讀書人很少,這時候就給周圍的老頭講書,老頭們都很喜歡聽。
因為聽力還好,有的時候也會拿一個收音機,聽聽新聞。這樣的生活父親很羨慕,好幾次對袁沐沐說,要是袁震成家有娃了,他也買個收音機,到處溜達。袁沐沐知道,祖輩的親人只剩下舅公,父親在舅公面前還能感覺自己年輕些。
過年的時候,袁沐沐父親還去看過這個舅舅,回來也說,老人身體好是好事,可是看起來比兒子還能,這讓別人怎么說?多虧還掉了幾個牙,不然更得被人家叨叨。這里流傳下來的老人言里面,就說這人到了歲數,要是不掉牙,那后代就活不長,壽數都被老輩人給吃了。
像是袁家頂子就有個老太,活到六十八的時候,還一頭烏發(fā),牙齒一個沒掉。好多人背后就叨叨,說這人這樣下去,后輩還不知道能活幾年。這家祖上是個地主,建國后把土地給分了,就變成了中農。家里算是書香門第,比一般人知道文化的作用。年輕的時候這家在村里也很有名,家里有五個兒子,兩個女兒,后來除了大兒子在老家務農,其他的都讀了書,有了工作,脫離了土地。
兒女太多,照顧不過來,男孩中的老四還不會走的時候就從炕上掉到了鍋里。鍋里是燒的開水,那一下把身上燙了,留了很多疤。還好臉上沒留下大疤,不然就麻煩了。
說是兩個女兒也沒錯,是一對雙胞胎,生下來沒幾天就把其中的一個送給自己沒孩子的兄弟。等孩子大了之后,這女兒就不認親生父母,只認養(yǎng)父母。后來,還是這養(yǎng)父母覺得對不起哥哥,給另外一個姑娘也找了一份工作。
五個兒子,老大沒趕上機會讀書,只能在家里種地。其他四個,那真是村子里幾十年都一直在說的話題。因為家里沒錢,去讀書的只有兩個人。因為這四個男孩差不多年紀,讀書時候的班級也沒隔幾個年級。
在學校學好了,回家來教那個沒去學校的兄弟。四個兄弟一起學,最小的就連跳好幾級,和二哥一起考了大學。老三、老四,學習比其他兩個差點,讀了個中專。那個年代的中專也分配工作,算是混的不錯。
最好的是排行第二的,現在定居在上海,是博士導師。就是一點不好,他和媳婦不要孩子,被村里人好一頓說道。老四是個老師,在袁沐沐讀初中的時候還教過她,也看見過胳膊上面的疤痕,后來聽說也去了城里,也挺好。
老太在七十歲的時候,頭發(fā)突然就開始白了起來,沒過幾年無病而死,村里人都說這才是本是,活的好還要死的好。什么是死的好呢?就是死在家里,無病無痛,不用要人伺候,最好死前能看幾個兒女,這就最好了。
要是死的不好呢?那就比較慘。冬天下雪、夏天下雨、春秋刮風,這就是死的不好。死人沒什么,主要是活人受罪也算死的人不好。要是癱在床上,要人伺候個一二年、十幾年,那可就是老人嘴里說的活受罪了。
還有的,精神出問題,關家里得有人看著,出去得拿繩拴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死了,這也是死的不好。就隔壁村里有個人有問題,五六十歲的老太太,突然得病,每天都不穿衣服,給穿上就脫下來。家里人出去忙的時候,就把她關在家里,不讓她跑出去。
結果一個連狗洞都堵了的院子,她竟然跑出去了。這個年紀的人,無論男女,裸著都不怎么好看。等家里人得到消息回來的時候,有好心人給她件衣服披著,她也不披。兒子兒媳被她給羞的,拉著人就回家,怎么得要洗洗吧?
對,這老太不僅裸著,身上還有自己的排泄物。第一次聽的時候,袁沐沐就想起家里以前用旱廁的時候,有鄰居家的雞過來,不小心掉了進去,撲騰著出來,渾身都是便便,一路絕塵,連跑帶跳,沒一個人敢攔。
雖然拿雞和老太比不太禮貌,可是就是那么回事。這老太原來是沿著臺階走到了平房,外面靠墻的地方是玉米桿,這才讓她那么蹭著出了院墻。打那之后,這家人再沒讓老太自己呆家里過。偶爾那么一次,也是把她鎖在一個單獨的房間,省的再跑的找不到。
前幾年,農村沒有監(jiān)控的時候,老人、孩子走失真的是很難找。婆婆就跟袁沐沐說過,有年夏天,村里有一戶人家,男孩七八歲了,老人帶著。本來說好睡午覺,等老人醒了,孩子不見了??匆姶箝T開著,可是把老人嚇得不輕。
離不遠就是河,沿著河再往下走一點就是一個大水潭。這水潭是挖了村里耕地用水的,十米八米深是有的。老人嚇的不輕,出去就找人去大隊用大喇叭喊這事,說是孫子不見了,拜托鄰居們給找一找。
正是夏天,要是到河里、水潭玩水,那可是兇多吉少。這下村里人也急了,凡是知道信的,就去找。找到快要落日頭了,還是沒找到。有人就問老人,中午這孩子說什么了沒?干什么了?都這么大了,要是出去玩怎么也得給家里留個信吧。
老人也想了,就是中午的時候給孫子洗澡,洗完澡就睡了。有人就說要不去家里看看,這孩子說不定還在家里呢。至于大門開著,那也是常事,村里人中午頭都沒有關門的,頂多是虛掩著。這門被風吹開也很常見。
幾個人去家里看看,各個房間都過去人找一找。有人就聽見這廁所那有動靜。說是廁所,就是廁所旁邊單獨的一間,鋪了地板磚,有熱水器,可以洗澡的地方。打開門一看,這孩子在里面玩肥皂呢。
拽出來一問,原來這孩子睡了一會兒起來,看見爺爺還沒醒,就自己玩開了。孩子夏天都喜歡玩水嘛,走到這里一看,就玩開了。有水,想起爺爺給打肥皂,拿肥皂一摸,嘿,滑溜溜,真好玩。無師自通地把肥皂放在地板磚上摩擦,摩擦、光滑,光滑、摩擦,越摩擦越有癮,一直把一塊肥皂擦的只剩了個皮。
孩子找到了,虛驚一場。
這還是沒有監(jiān)控的時候,現在有了監(jiān)控,孩子一樣不好找。就前幾天,因為流行病,村里學生都放假了。有個小學生,家在村子的大南邊,想著去北邊的同學家玩。突發(fā)奇想,沒告訴家里人,就自己去了。
家里人錯眼不見,找不到孩子了。這下可好,又到大隊讓人大喇叭喊話。還調了幾個路口的監(jiān)控,也沒找到。主要是村里房子太多,岔路口太多,就那么幾個主要路口有監(jiān)控,不全面。
找了半天,在北邊這個同學家里找到了,還好是虛驚一場。這事讓村書記在大喇叭里又強調了一遍,自己的孩子自家要看好。非常時期,村干部和志愿者都在村口設的檢查點查體溫呢,還要分出人手給找孩子,當別人閑的沒事干不是?
書記發(fā)火了,村里這才串門的少了。本來村里就有從湖北回來的人,雖說過年那幾天就給隔離了,不是還怕沒隔離的時候串門有危險嘛。都什么時候了,還讓孩子在村里到處跑,這家大人真不懂事。
這么一頓噴,村里立馬清凈不少。這還是袁沐沐和孩子在樓上住,李誠實正月回老家拿菜的時候聽說的。這又好幾個月過去,村里孩子們也都用上了手機上課,估計是沒時間出去玩了。
眼看就到六月了,一年要過一半,估計也快開學了。去年放假的時候,孩子們都是穿的羽絨服,估計過幾天開學的時候都得穿夏天衣服。
找了半天,把夏天衣服找出來,給孩子換上,不知不覺夏天到了。
兩個孩子火力大,頭發(fā)也長得快。不過老人都說五月不理發(fā),那就要這個月理發(fā)。等學校通知下來,估計就得給孩子理發(fā)了。
上一次是陰歷二月理的,現在過了兩個月,眼看著長了不少。就是上次理發(fā)的時候,沒注意讓小寶把小梳子拿了下來,大寶的腦袋開始幾下剃的太短,露出的頭皮太白,不怎么好看。不過長上那么十幾天,也就看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