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艾陽正式回去上課已是一周之后,宋浩然和林晚亭每天換著來看她,帶來自己做的每天最新鮮的吃食。許艾陽第一次發(fā)現(xiàn)宋浩然的手藝原來這么好,從中式鱸魚到西式牛排,天知道他怎么學(xué)來的這些廚藝。
許艾陽吃飯的時候,他就靜靜坐在一旁。有時靜靜看著,有時會撿起幾頁書為她輕輕讀誦,或是幾段卡佛,或是一篇伍爾夫。他的語音輕柔,吐出的字節(jié)像是夕陽的悅動。分明是在異鄉(xiāng),分明是在醫(yī)院,但是有他在身邊,她莫名放松。
林晚亭來過幾次,每次都看到宋浩然抱著本書坐在許艾陽旁邊,就輕笑著悄悄離開。
許艾陽回到課堂時,也受到了不少禮遇。同學(xué)們都對許艾陽的遭遇表示了慰問,一時間宛如眾星捧月一般。直到課程正式開始時,許艾陽也沒注意到角落里一個男孩輕蔑不屑的笑。
宋浩然照舊組織著課堂討論,原本是國際糧食短缺的問題,聊著聊著卻覺得火花四起,火星味兒極重。
“沒有人覺得糧食短缺的國家首先應(yīng)該反思自己,而非控訴別的國家訴諸武力嗎?”角落里的男孩發(fā)聲。艾陽回過頭去,原來是他,那個第一堂課就挑起了爭端的男孩。
“就像我聽說了前幾天發(fā)聲的事件,我對于在這個國家發(fā)生的不良事件表示抱歉。但是,你們覺得自己真的沒什么問題嗎?”一個男孩問。面對許艾陽詫異地眼神,他揚揚眉毛補充說,“如果一個人給人的印象總是開著豪車、生活奢靡無度,那就怪不得別人總對你們有想法。”
這話明顯暗有所指,課堂安靜下來。
“你的意思是,不管如何黑白顛倒,受害者永遠要第一時間反思自己是嗎?如果受害者不完美,那么更要承擔輿論的質(zhì)疑!”許艾陽說,“這個時代,這個國度,還能聽到這樣的話,我真覺得抱歉?!?p> 那男孩聳聳肩,“我理解那個人,走在路上突然發(fā)狂,一定是什么東西刺激到了他。從某種意義上,我理解那個人?!?p> “這位同學(xué),你的思想很危險?!币恢睕]發(fā)話的宋浩然出聲了,“如果你現(xiàn)在仍有這種想法,那么我認為你該去的應(yīng)該是心理輔導(dǎo)室及國際文化培訓(xùn)中心,而非這里的課堂?!?p> 一向平軟的宋助教如此說話,同學(xué)們開始竊竊私語。
“拜托,你真的認為你有資格這樣做?”那男孩翹起二郎腿,一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印?p> “根據(jù)校規(guī),任何人不得在課堂及公開場合發(fā)表不當言論。換言之,你可以走了?!?p> 眼見兩人針鋒相對起來,那男孩站起身,咣當一把把書包摔在桌上,“我現(xiàn)在就走,不過是舉報你!你濫用公權(quán),袒護你自己國家的人。你等著,宋!”他咣當一聲摔了門。
宋浩然嘴角勾起輕蔑的笑,宛如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云淡風輕地繼續(xù)上課。許艾陽則一直到下課都心有余悸。
“他會不會真的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情?”許艾陽心下惴惴不安。
“怕什么?”宋浩然在紙上涂改著,“公理自在人心。公然發(fā)表不當言論,指望不用承擔后果嗎?”
許艾陽看著毫不在意的宋浩然,心下仍是不安。當晚就發(fā)了一封郵件到院辦,詳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她知道宋浩然一向不喜與人爭辯,因此無論如何自己要替他還原當時的經(jīng)過。
郵件發(fā)出后一周都風平浪靜,下次上課時,已沒了那男孩的身影。難道一切都如宋浩然所說,就這么輕易過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