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那個燈火到不了的小巷
“你放手!”
傅沅厲斥一聲,一把甩開夜倌的手,就要往回走。
夜倌也不甘示弱,快步跟上,擋在她面前,眸色一沉,
“你去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這兩句話或許真是問住了傅沅,原本還滿是慍怒之色的雙眸,頃刻就黯淡了。小臉郁郁,一副如被霜打過了一般的可憐樣子。
暗自嘆息,終是不忍心,夜倌上前將她攬在懷里,破天荒的,傅沅沒有抵觸。
感受著她嬌軟的身子依靠著自己,夜倌覺得打心底里歡喜。
“嗚...”
悶哼一聲,夜倌緩緩松開傅沅,忍著腹間的疼痛。
垂眸,看著幾乎完全沒入自己身體的彎刀匕首,夜倌只覺得心底荒涼,滿心悲苦。
這把短刀是用一只修煉千年的妖獸的妖骨打造而成,削鐵成泥。加上上頭還殘留著妖獸的妖力,一般修為尚淺的小妖,一刀足以妖靈懼散。
而夜倌這樣修為千年的妖,不傷命,卻也能讓他在短時間內(nèi)修為盡失,沒有反擊之力。
可這種身體上的傷對于夜倌來說又算的了什么,他在意的只是誰的手握著那柄短刃。
傅沅漠然地看著一臉痛苦的夜倌,眼神中沒有一絲動容,對于夜倌的生死,她仿若真的毫不在意。
夜倌緩緩伸出滿是鮮血的手,緊緊抓住傅沅的胳膊,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傅沅好似淬了冰的眸子,顫抖著聲音說,
“為什么?你用我送你的匕首,來殺我?!?p> 傅沅面無表情地看著夜倌,抬手一根一根的扳下夜倌的手指,然后重重地甩下。她隨意丟棄不僅是夜倌的手,更是他捧到她面前的一顆真心。
傅沅娥眉輕挑,似笑非笑地注視著此刻失了魂兒般的夜倌,語氣譏諷道,
“夜倌,你把我當傻子耍弄,很好玩兒嗎?那個花廊突然出現(xiàn)的鶯花,是你的人吧。那么拙劣的演技,我六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用了?!?p> 話音落下,傅沅抬腳就要往花廊的方向走去,越過夜倌時,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肩胛正好撞在他身上。
“嘭!”
瘦削挺拔的夜倌此刻竟弱如蒲柳,就那樣被撞倒在地。傅沅全當沒看見,繼續(xù)向前走,方走了幾步,又停下了步子。
“我的路一向都是我一個人在走,從來就不需要什么同路人。自然,我也不允許有人擋我的路。誰擋,我就殺誰?!?p> 身后傳來夜倌低低的笑聲,在空寂的巷子里,荒涼,悲痛。
“你的路可真窄,一個顧笙就能讓你丟棄一切?!?p> 傅沅聽出他語氣里的嘲諷,立刻反唇相譏,
“你懂什么,說的好聽點是頗有修為的妖,其實不過就是個畜生而已。你懂什么是人間情愛嗎?”
“我是不懂你們?nèi)酥g這些纏綿悱惻的情情愛愛,可我懂顧笙,就算你把你的一切都捧到他面前,他也未見得會要?!?p> 殺人誅心,顧笙不愛傅沅,就像是傅沅的逆鱗,撕開,便是鮮血淋漓的傷,錐心刺骨的痛。
傅沅面色陰郁,雙拳緊緊握起,尖銳的指甲嵌進皮肉里,也不覺得疼。
“著火了!”
“快來救火??!”
耳畔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急促的腳步聲,抬頭時,一眼便看到了火光沖天,濃煙彌漫的花廊。
心頭倏地就亂成一團亂麻,根本顧不上那么多,傅沅邁開腳就往那連天都被燒紅的地方跑去。
花廊前,一大群人已經(jīng)圍在了門口,有看戲的路人,也有從里面逃出生天,灰頭土臉的歡客,圍得是里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可就是沒人救火。
倒不是不救,而且根本沒法兒救,里頭支撐的梁柱已經(jīng)倒了幾根,眼看著一個輝煌的樓宇就要坍塌,化作灰燼了。傅沅瘋了般地推搡著人群,想要擠進去,淚水淌了滿臉。
好不容易擠到前面,卻在即將沖進去的那一刻被人拉了回來,耳邊響起那人的怒斥,
“你這姑娘不要命了!瘋了不成,大家都往外跑,你一個勁兒往里鉆?!?p> 傅沅甩開他的手,沖他哭喊道,
“我阿兄還在里面!”
那人也不知是不是被傅沅怒吼給唬住了,方才還底氣十足的大嗓門,最后也只是訥訥地回了一句,
“節(jié)哀吧,姑娘,那么大的火,沒命活著出來了?!?p> 一句話,傅沅如墜深淵,呆愣在原地,表情麻木,人群攢動,傅沅如一片飄萍隨波而動。也不知是誰,重重地撞在了傅沅的背脊之上,吃痛一聲,眼看就要摔地上了。
預料之中的疼痛未至,又是那個熟悉,盈滿紫玉蘭花香的懷抱,只是這次隱隱還透著一絲血腥氣。
“救救他,幫我救救他,求你。”
仰著頭,許是因為方才的哭泣,雙頰呈緋色,濕漉漉的眼睛還氤氳著水汽,晶瑩在眼眶中搖搖欲墜。
此刻的傅沅,就像是那開在風雪中的嬌花,吹打過后,傷痕累累,惹人生憐。
“好”
夜倌干澀地開口,目光中劃過一抹苦澀。
哪怕面前這個姑娘用世上最惡毒的話語傷害過他,用最鋒利的刀刃刺穿他的身體,他還是無法棄她于不顧。
夜倌啊夜倌,情之一字,傷痕累累怕也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