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gè)東西,笙笙真的可以看到嗎?”
蘇蠻認(rèn)真地盯著周安言手里,已經(jīng)被點(diǎn)燃的孔明燈,原本軟趴趴的紙張不知為何,在燈火亮起那一刻,竟有了翩然飛升之態(tài)。
對于蘇蠻的第三十二次質(zhì)疑,周安言差點(diǎn)一口老血噴涌而出,可最后還是忍了下來,耐著性子第三十三次做出解釋。
“我,周安言,打小在燕州城長大,這里的每一塊磚瓦我都再熟悉不過。天牢是全封閉式建筑,里頭又陰暗潮濕,常年不見天日,只有一個(gè)小窗,能透進(jìn)去一絲光。而這個(gè)小窗位置設(shè)計(jì)的是極具匠心,因?yàn)樗_保了天牢里的每一個(gè)牢房都能看到?!?p> 蘇蠻抬頭盯著,那一方,月色下,泛著銀色光輝的小窗,目露哀傷,她的笙笙過的究竟是什么樣的日子。連光芒,都吝嗇的只肯給那么一小捧。
周安言見她那副樣子,心情甚是煩躁,大掌攤在她眼前,語氣不耐煩道,
“給我!”
“什么?”
蘇蠻晶亮的雙眸,無辜地眨巴兩下,一臉茫然。周安言差點(diǎn)被她氣得心梗,竭盡全力地穩(wěn)定情緒,微微一笑,幾乎咬牙道,
“信物,不然你的笙笙怎么知道這個(gè)孔明燈是放給他看的?!?p> 蘇蠻恍然大悟,連聲“哦”到,隨即便開始在身上翻翻找找,可找了半天,一無所獲。
原本還喜氣洋洋的小臉倏地垮了下來,眼神郁郁,望向周安言,語氣傷感道。
“什么都沒帶啊。”
周安言一時(shí)語塞,也不知說什么了。二人就那么面對面蹲著,耷拉著腦袋,誰也不吱聲,氣氛很是幽怨。
“有了!”
直到,蘇蠻突然驚呼一聲,周安言被她的一驚一乍,嚇得一哆嗦,抬頭怒視于瘋瘋癲癲的蘇蠻。
正好瞧見她從腰間的荷包里,捻出一些細(xì)碎的發(fā)著微弱綠光的粉末來,撒在了孔明燈上。
“熒粉?”
周安言一臉訝異地盯著,因?yàn)槿隽藷煞酆?,原本?yīng)當(dāng)是亮黃色燈火的孔明燈竟浮現(xiàn)出了藍(lán)綠色的燈火。
蘇蠻滿意地看著幾乎改頭換面的孔明燈,眸色細(xì)膩溫柔,似乎想到了極為開心的事兒,臉上是清淺的笑容。
“燕州邊境,沒有螢火蟲,可我想看一大片一大片的螢火蟲。笙笙就把熒粉涂在蝴蝶身上,然后晚上的時(shí)候,悄悄放在我屋門口。蝴蝶撲棱翅膀飛舞的時(shí)候,熒粉簌簌地墜落,幽幽光點(diǎn),竟比星辰還要爛漫。”
周安言心底發(fā)酸,撇撇嘴,小聲嘀咕道。
“平日里看著一本正經(jīng),沒想到招式玩兒的還挺花?!?p> “你說什么?”
蘇蠻沒聽清,柳眉輕蹙,目光探究地看向周安言。
周安言低頭不語,驀地,手上一松,孔明燈就在二人眼前飄然起飛。
蘇蠻的注意力即刻被吸引了過去,緩緩起身,笑意盈盈地望著那盞孔明燈升上高空,漸漸化作一抹藍(lán)綠色亮點(diǎn),眼神中滿是期冀。
周安言又接連放了十?dāng)?shù)盞,直到最后一盞從手上離開,才站直了身子。
蘇蠻看的認(rèn)真,晶瑩透亮的眸子里,笑意與欣喜幾乎要溢了出來。
所以,未曾留意,周安言正悄悄注視于她,目光柔和繾綣,或許連周安言自己都不知道,眼底的情意已濃的好似粘稠的蜜糖了。
......
天色微明的時(shí)候,一輛馬車自遠(yuǎn)處緩緩駛來,在天牢門口待了一夜的蘇蠻,看著漸行漸近的馬車,甚是熟悉。
直到,它穩(wěn)當(dāng)?shù)耐?吭谔炖握T口,蘇蠻面色一喜,小跑過去。
周安言沒有動,而是神情復(fù)雜地打量起那輛馬車,從它出現(xiàn),周安言一眼便認(rèn)出那是顧府的馬車。
“阿沅,你怎么來了?”
傅沅掀開車簾,看到蘇蠻的那一刻,表情有些凝滯,似乎沒料到會在這里看到她。
不過,幾乎是一瞬間便接受了現(xiàn)實(shí),朝蘇蠻莞爾一笑,下了車,自然地上前握住蘇蠻的手,欣喜道。
“陛下已經(jīng)赦免阿兄,嫂嫂在正好,我們一道接他回去?!?p> 傅沅的話,蘇蠻聽在耳里,心神一震,杏眼圓睜,愣愣地注視于傅沅歡欣的面容,良久,一股水汽氤氳而上。
“真...真的?”
蘇蠻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說話時(shí),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傅沅愛憐地看了一眼,眉眼溫柔,伸手抱住蘇蠻,將頭埋在她的頸間,柔聲道,
“真的,他沒事了。”
......
日上三竿,天牢的大門還未打開,蘇蠻心中焦躁,來來回回地走動,眼睛盯著那厚重的石門,一刻也舍不得移開。
傅沅則一直安靜地站在一處,神情淡然,只是袖口之下,指甲嵌進(jìn)皮肉里,終究是掩飾不住心底的慌亂。
終于,大門被推開來,傅沅和蘇蠻齊齊將目光聚在那一處,緊張地連呼吸都亂了。
直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他似乎清減了許多,一雙總是帶著暖光的眸子,都像蒙了一層塵,黯淡了些許。
眼淚滑落,蘇蠻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向顧笙奔跑而去,義無反顧地?fù)溥M(jìn)這個(gè)她依戀,她深愛的男人的懷里。
在顧笙被關(guān)著的時(shí)候,蘇蠻有一肚子話想同他說,想著要把一輩子的話都說與他聽。
可此時(shí)此刻,除了失聲慟哭,蘇蠻竟一個(gè)字也說不出口了。
兩個(gè)人相愛時(shí),便是心意相通的時(shí)候,哪怕蘇蠻什么也不說,顧笙也能明了她的心所思,心所想。
他終究還是委屈了他的阿蠻,此刻,他能做的便是緊緊抱住她,恨不得揉進(jìn)骨血里。
看著懷里哭成淚人的姑娘,顧笙的心微疼。緩緩低下頭,溫?zé)岬哪橆a貼著蘇蠻濕漉漉的小臉,嘴唇附她的耳邊,小聲呢喃道。
“我看到了,藍(lán)綠色的孔明燈,很美。不過,阿蠻,我更希望你能知道,無論我的世界如何黑暗,你永遠(yuǎn)都是那盞最亮的燈火。所以以后,不要再做這些會讓你陷入險(xiǎn)境的事?!?p> 顧笙性子沉靜,極少對蘇蠻說情話,更別說像這般親昵的耳語。
蘇蠻一時(shí)有些不適應(yīng),俏臉一紅,就要掙開,卻不想顧笙將她抱的愈發(fā)緊,像是生怕丟了她似的。
傅沅一直在旁,默默看著顧笙的舉措,她看到了顧笙對于蘇蠻的眷戀,以及濃烈的愛意。
心間有些茫然,傅沅覺得,心底有一處仿若被剜了一角,很疼,可更多的卻是不知所措。
她想不明白,絞盡了腦汁,也不明白,蘇蠻何德何能,能被她的阿兄奉在心尖尖上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