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軒
燕州最負(fù)盛名的銀樓,幾乎所有的達(dá)官小姐,富家千金都曾在這里打造過珠釵首飾。傅沅同掌柜進(jìn)了雅間,交代事情,而春兒則無所事事地在樓內(nèi)四處瞎逛。
不過,也不算無聊,畢竟還是十多歲的小姑娘,女兒家心性,看見樓內(nèi)羅列的一個個做工精巧絕倫,樣式新穎繁復(fù)的珠花,早就連魂兒都被勾了去了。
尤其是樓中東角有一個珠花,簪身是銀器雕花,簪頭當(dāng)是玉石,由黑玉與紅玉構(gòu)成,黑玉被刻成一只迎風(fēng)飛翔的鳥兒,那翩然之態(tài),栩栩如生,做工實(shí)在是精妙。
“并蒂花紋,比翼鳥口銜紅豆,打簪之人莫不是個情種吧,不知是哪家姑娘的郎君?如此深情?!?p> 傅沅略帶打趣的聲音突然在春兒身后響起,春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看了半天的簪子,竟是一絲沒看懂,光顧著它的漂亮與華貴了。
掌柜看到那簪子,神情微變,快步上前收到懷里,春兒那急脾氣,立馬出聲制止。
“你這是做什么?既擺了出來,又為何收回,是覺得我們付不起銀兩不成?!?p> 見春兒面色慍怒,掌柜立馬作揖致歉,躬身賠禮。
“姑娘息怒,老朽絕無看輕二位姑娘之意,實(shí)在是這簪子是他人特地送來圖紙命我們代為打造的,不日便要來取的。至于今日出現(xiàn)在此處陳列,想來是店內(nèi)的伙計粗心了?!?p> 掌柜態(tài)度這般誠懇,春兒自然是挑不出錯來,也只得作罷,但還是忍不住又瞧了一眼掌柜已經(jīng)藏納于懷中的簪子,目光甚是眷戀,小臉黯淡。
傅沅無奈一笑,兀自踏步,往水云軒外走去。春兒見狀,也不再逗留,急忙跟上。
主仆二人甫一出了水云軒,春兒便被眼前的一幕嚇得是花容失色,原本是在外等候的車夫倒在血泊之中,街道上更是空無一人。
黑壓壓的天,眼看又是一場大雨,冷風(fēng)卷起枯黃的葉片在她們面前翻飛。
空氣中彌漫了一股肅殺之氣,心底莫名的不安感促使著春兒惶恐地朝傅沅望去,卻不想不知從何處突然飛來一支利箭,直逼傅沅的心臟,幾乎是最本能的反應(yīng)。
“小姐,當(dāng)心!”
春兒一把推開身側(cè)的傅沅,可自己卻不幸中箭,一箭穿過肩胛。
“春兒!”
傅沅看著徒然倒地的春兒,心口如撕裂般的疼。不過,這場危機(jī)似乎才剛剛開始,大潑黑衣蒙面人齊刷刷的涌了出來,一個個無不是身高體壯的彪形大漢,手持利刃,目光兇狠。
傅沅擔(dān)心他們再對春兒不利,便強(qiáng)撐著精神與這幫歹徒周旋,吸引注意。
“你們好大的膽子,天子腳下,竟敢白日行兇。”
嬌媚生憐的面孔,如死水一般的沉郁,瀲滟動人的眸子里也好似被淬了冰似的,冷冷地迎向刺客們殺伐的眼神,沒有一絲的畏懼與退讓。
“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站在最前方的一個蒙面人出了聲,想來是領(lǐng)頭之人。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并且行事如此明目張膽,幕后主使,傅沅已猜的七七八八。
“咳咳咳”
心底氣急,驀地,一陣氣血翻涌,傅沅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瘦弱的身子隨之發(fā)生大幅度的起伏。
持刀的眾人看在眼里,心下一驚,都怕她那根纖細(xì)的脊骨就此斷裂。要真如此,他們豈不是白來這一趟了。
“唔...”
喉頭腥甜,傅沅低頭看著指間終于被嘔出的鮮血,氣息暢快了不少。
緩緩抬眸,目光凌冽地掃視一圈刺客后,勾唇一笑,艷麗的面孔透著絲絲縷縷的詭異。
“你們以為殺了我以后,你們還能全身而退嗎?我的車夫早在你們動手之前就已經(jīng)給顧府傳了信,等我阿兄來了,你們一個也別想逃??茨銈兊臉幼樱瑧?yīng)當(dāng)是被雇傭的殺手吧。若你們真被擒了,那雇主是會撈你們出去呢?還是當(dāng)卒子棄了,不用我多說吧?!?p> 為首的刺客眸光有些許動容,似乎聽進(jìn)了傅沅的話。他也不是第一次殺人,可偏偏是第一次遇上傅沅這樣的人。
單薄孱弱的身子強(qiáng)撐著,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一不留神兒都能被風(fēng)刮了去。
月白色的長裙和精致的臉龐上都染了塵,明明是如此的狼狽不堪,卻依舊能面不改色的與他們斡旋,讓人辨不出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
沉默半晌后,最終還是下了決心,若真被一個丫頭片子唬了去,日后在江湖上還怎么混。
“給我殺!”
一聲令下,雄厚渾郁的男聲,帶著肅殺的寒風(fēng)撲面而來,傅沅心神一震,幾乎是認(rèn)命一般的閉上了雙眼。
那一刻,傅沅的腦海中有好多東西一閃而過,卻怎么也抓不住,但她唯一能確定的是。不甘終究是多些,她真的有太多事沒有做。
“笨蛋,沒有我,你似乎總是這么狼狽。”
頭頂上傳來熟悉的聲音,傅沅猛地睜開雙眸,入眼,是一張妖媚到幾乎令三千繁花都黯然失色的面容。
淡金色的眸子,定定地注視著自己,溫柔地像是能滴出水來。
第一次,傅沅覺得自己被夜倌護(hù)在懷里,是如此的心安。
傅沅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環(huán)上了夜倌的腰身,抱得很緊,毛茸茸的腦袋也牢牢地貼上他的胸膛。
如何的堅(jiān)強(qiáng),如何的處事不驚,到底還是個十七歲的姑娘。這一刻,她只想遵從本心。夜倌愛憐地看著懷里瑟瑟發(fā)抖的姑娘,心尖一疼。
“哪里來的小子,也敢阻你爺爺?shù)氖?,不知死活!?p> 方才夜倌現(xiàn)身時,狂風(fēng)大作,風(fēng)沙四起,迷得眾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如今,眼界開明后,一眼便瞧見了背對著他們,擋在傅沅面前的夜倌。
為首之人率先反應(yīng)過來,舉刀直指夜倌,語氣狠厲地威脅。
爺爺?
這兩個字,對于活了萬年的夜倌來說,著實(shí)是刺耳了些,只見他眉峰一擰,抬手廣袖一揮。
“聒噪?!?p> 一道云白色的風(fēng)刃,頃刻朝那眾蒙面黑衣人襲去,幾個凡人于夜倌來說,微末如塵。
幾乎是毫無反擊之力,他們已盡數(shù)騰空而起,再重摔于地上,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