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浩浩諸峰。
悠悠鐘聲,回蕩山間。
正是清晨時分,倚天峰上,鐘聲三響,人影綽綽。
一眾倚天道弟子開始了這一天的早課。
倚天道傳功長老木靈虛踱步在大會場之上,背負雙手,朗聲出言,不時朝著大會場中的一眾倚天道弟子看去。
“道,是正道。“
“邪,是旁門?!?p> “正道,是人道修仙道?!?p> “旁門,是百靈求人道?!?p> “正道有法,旁門有術(shù),不可混淆?!?p> 此時,大會場中,有一身著白云淺衫的年輕男子突然開口道:“敢問木長老,這世上真的有仙人嗎?”
那年輕男子的年紀大概在十五六歲左右。
一頭黑亮的長發(fā)用一根發(fā)簪扎著,眉毛細長,鼻梁英挺,一雙眸子中帶著一些血絲。
年輕男子面色略顯蒼白,似乎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他的五官如同刀刻的一般精致俊美,從遠處看,有種病態(tài)的美感。
他站在那里,抿著薄唇,整個人似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木靈虛聽到那年輕男子的聲音,目光順其自然的落在那年輕男子的身上。
木靈虛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緩緩說道。
“仙音裊裊,凡人只聞其名,不見仙蹤?!?p> “但是......凡人不見仙蹤,并不代表仙人不存在?!?p> “我倚天道祖師太河真人,三十歲前不過凡夫俗子,三十歲那年,于山間采藥,得遇仙人,蒙仙人指點,一朝開悟,自創(chuàng)太河劍法,從一凡夫俗子一躍成為江湖頂尖高手?!?p> “太河真人十年試劍,踏遍江湖,敗盡天下各路高手,未嘗一敗,威震天下正邪兩道。”
“太河真人四十歲時,先天大宗師圓滿,一舉破境,踏入真我之境,就此成為陳國第一宗師?!?p> “太河真人壽盡時,剛好一百八十歲整,真人晚年時常常感慨,得入仙道太晚,不然定能登臨仙路。”
“太河真人乃我陳國開國三百年來踏入真我境的第一人,生前德高望重,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武林神話,更是我倚天道祖師?!?p> “他的話,又豈能有半分虛假?”
說到這里,木靈虛看向那年輕男子,板起臉來,道:“你是哪一脈的弟子?”
“你難道不知,早課期間,不得出口多言?”
陳玄一朝著木靈虛欠身拱手道:“晚輩陳玄一,并非倚天道弟子,無意間壞了貴派規(guī)矩,是晚輩唐突了,還望木長老見諒?!?p> 木靈虛聞言,臉上露出一抹驚訝之意,隨即擺了擺手,搖頭道:“原來是你......”
“罷了,罷了,不知者不罪?!?p> “今日的早課就到這里吧?!?p> 木靈虛一邊搖頭,一邊喟然長嘆,負手離去。
木靈虛一走,倚天道弟子,便鳥作獸散,三五結(jié)伴而去。
也有一些弟子在一旁駐足,看著陳玄一,竊竊私語。
陳玄一抬頭,仰望高峰,臉上泛起復(fù)雜的神色,心中思緒繁多。
常言道,人死如燈滅,萬事皆休。
前世時,科學(xué)大行其道,靈魂轉(zhuǎn)世也不過虛無縹緲之說而已。
陳玄一,更是對神神鬼鬼之事嗤之以鼻,一向是不信的。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前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也算是享受盡了世間的富貴與繁華。
只是感情頗為不順,和前女友戀愛長跑十來年,最后以分手告終。
人到中年,四十歲尚未娶妻。
曾經(jīng)有算命的說他活不過四十歲,他雖然不信,但也一向珍惜生命。
畢竟在前世很多人的認知當(dāng)中,生命是最寶貴的,而且只有一次,他也不例外。
可惜,也不知道是那算命先生算的真準,或者說只是一樁意外。
在他四十歲生日的前一天,前女友發(fā)信息,想見他一面,結(jié)果他剛開車出門,就出了車禍。
等他睜眼的時候,已經(jīng)是另一片天地。
他已經(jīng)改頭換面,不再是原來的那副面孔。
誰說人只能活一世?
事實證明,沒有死過的人說人只能活一次,純粹扯淡。
這根本不科學(xué)!
這副身體的名字也叫陳玄一,同名同姓,說是巧合也好,冥冥中自有天意也好,都已經(jīng)借尸還魂了,還計較那么多干嗎?
能活著已經(jīng)是不易。
然而,沒等陳玄一高興兩天。
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這副身體居然是一副病軀,大概是先天氣血不足,快走兩步都要比別人多喘兩口氣。
陳玄一剛開始猜測這病應(yīng)該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估計是早產(chǎn)兒。
前身是什么身份,陳玄一不清楚。
事實上,他只知道前身也叫陳玄一,前身的記憶他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他一醒來便在倚天道中的竹海峰呆著。
算一算日子,今天剛好是他蘇醒的第七日。
七日來,他大概摸清楚了這世界的一些情況。
倚天道,乃是陳國江湖第一大派,坐落在白云山之上。
開山祖師喚作太河真人。
倚天道當(dāng)今掌教為羅隱真人,是倚天道第六代掌教,據(jù)說是不世出的真我境級別的高手。
聽聞,這真我境的高手,已經(jīng)能開山裂石,一掌轟碎半座山,也不知是真是假。
倚天道共有五脈傳承,掌教真人這一脈就坐落在這倚天峰上。
其余四脈分別為觀日、皓月、聽風(fēng)、竹海。
竹海峰,便是陳玄一的暫居之地,聽給他送藥的藥不離說他已經(jīng)在竹海峰呆了快三年。
陽光照耀在陳玄一的身上,讓他的身上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興許是一連幾日是陰雨天的緣故,這有了太陽,讓陳玄一都感覺舒服了不少。
陳玄一不是倚天道弟子,卻能在倚天道呆三年之久,這讓陳玄一有些困惑。
今日,他起了個早,專門到這倚天峰上湊熱鬧,一來是想看看這大派氣象,二來是想驗證一些他的猜測。
他朝著傳功長老問出了那一句,這世上可真的有仙人否,并非他不知道這倚天道的規(guī)矩,而是他故意為之。
果然,傳功長老木靈虛聽聞他是陳玄一后,所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著實耐人尋味。
陳玄一前世歷經(jīng)商場浮沉,對于察言觀色,洞察人心還是頗有一些心得。
別說一個外人,就是正兒八經(jīng)的倚天道弟子又怎么能讓傳功長老這樣的人物記在心里。
就在陳玄一腦海之中幾多思慮時,一道聲音傳到他的耳邊。
“陳公子,我說怎么找不到你人,這一大早的,你怎么跑倚天峰上來了。”
“你身體不好,前些日子,剛剛大病了一場,別再染了風(fēng)寒,還是早點回去歇著吧?!?p> 陳玄一聽到這聲音,回過神來。
來人算是陳玄一在這倚天道中目前唯一的熟人,藥不離。
藥不離看起來和陳玄一歲數(shù)相仿,皮膚略微有些黑,相貌平平,屬于丟到人堆里,一轉(zhuǎn)身就找不到的那種。
陳玄一和藥不離點了點頭,道:“是陳某讓藥兄弟擔(dān)心了?!?p> 藥不離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頗為拘謹?shù)溃骸班耍惞涌蜌饬??!?p> ……
竹海峰上,有專門屬于陳玄一的獨門獨院。
這山上本來就幽靜無比,再加上這獨門獨院,平日里更是無人來擾陳玄一。
也就是藥不離每隔兩天會來看看陳玄一。
院落中,藥不離留下一個瓷瓶,然后便離開了。
瓷瓶里裝著的是紅色的藥丸,陳玄一倒在手心中一顆,正準備服下。
就在這時,忽有異響。
“吱吱吱~~~”
“吱吱吱~~~”
一個矯健的黑影從房頂上跳了下來,身手十分矯健,起落縱躍間,裹挾著風(fēng)勢,來一手海底撈月,從陳玄一的手中奪過了那一顆藥丸。
那是一只頭頂長著寸許白毛的猴子,看起來靈性的很。
猴子一手抓著院子里的竹竿,一手將藥丸扔進了口中。
片刻后,猴子朝著陳玄一齜牙咧嘴,好像是在挑釁一般。
陳玄一沒有搭理猴子,這藥是用來給他治病的藥。
他的屋里放著好幾瓶同樣的藥瓶。
猴子之所以敢搶陳玄一的藥丸,還是因為陳玄一給猴子吃過一粒。
當(dāng)然,那是因為陳玄一剛醒之時,怕這藥有毒,小心謹慎所為。
……
夜深了,竹海峰上,只有風(fēng)吹竹林的聲音。
陳玄一獨自一人坐在院中,點一盞燈,手中翻閱著一本《太河真人生平錄》。
一番閱讀,陳玄一感慨良多,太河真人昔年一人一劍敗盡天下敵手,橫壓江湖,令人神往。
男兒策馬逍遙行,一人一劍平江湖。
陳玄一也希望自己能有這么一天,換殼重生,自然想要換一種活法。
然而命運似乎在和他開了一個玩笑,給了他一副病體。
良久,陳玄一放下手中書,夜里有些涼,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
他猜測,原身的身份定然不一般,不論是從藥不離對他的態(tài)度來看,還是從他今日對傳功長老木靈虛的試探。
如果他沒猜錯,他應(yīng)該是來這竹海峰養(yǎng)病治病的。
但為何只有他一人獨留在這竹海峰,若是富家公子,或者是權(quán)貴人家的子弟,治病的話總該跟著仆人才是。
關(guān)于身份之事,他向藥不離旁敲側(cè)擊過,但藥不離只是知道他是貴人,至于是什么身份,根本不清楚。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這個病到底要不要命,能不能治。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人。
而且他還是二世為人,更是惜命的緊。
陳玄一緊蹙著眉頭,思考著接下來該怎么辦。
藥不離說了,他這病罕見的很,平常和氣血兩虛的病人病狀差不多,但有時卻又突然會昏厥過去。
竹海峰首座虛若谷,也就是藥不離的師父,乃是江湖圣手,人稱“藥王”,但便是虛若谷也無法尋出陳玄一的病根,只能拿藥給陳玄一吊命。
這些事都是陳玄一從藥不離口中探來的。
這病根不除陳玄一便沒辦法練武,大動作一番,就怕要了半條命。
而且,陳玄一經(jīng)脈不通,也無法習(xí)練內(nèi)功心法。
“世上萬事萬物相生相克,凡事總有個根源,我就是個廢人,也得找出個一二三四?!?p> 他一邊想,一邊下意識的摸著帶在大拇指上的那玉扳指。
一番摩挲下,玉扳指突然變得殷紅如血。
一抹血光沒入陳玄一的手臂中。
陳玄一身子一傾,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