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龍？”
于閑眉頭一皺，打量著眼前小小的人，瘦小的身形一點(diǎn)也不胖。
“嗯，肖龐龍。”小胖龍很開心于閑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
馬車雖然很破，整體框架依然是完好的，還可以用。
馬車上躺著兩個人，只是其中一個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
馬夫的兒子，天生就會驅(qū)趕馬車。
于閑靜靜的盤坐在馬車上，光著膀子，血色衣衫早已丟棄，血腥氣實(shí)在太濃了，于閑并不喜歡。
他還是高估了自己，傷勢雖然在恢復(fù)，但是并沒有預(yù)想的那么快。
人都有求生欲望，想起白日的瘋狂，如同一場醒不來的夢，如今夢醒了，人還是要繼續(xù)走下去。
……
黑夜如畫布，月光涼如水，潑灑出水墨丹青圖。
夜很冷，很靜。
馬匹沿著道路前行，前方有個岔路口，一個瘦小的身影映入于閑的眼睛，手輕抬，馬鞭揮舞，小胖龍熟練的選擇了一條較窄的路。
之前發(fā)生的事情連于閑自己都沒有想到。
“我要拜你為師！”
聲音稚嫩，但是透漏著堅決，肖龐龍跪倒在血泊中，他不想再像今天這么無力，沒有人能想象他躲在馬車下的煎熬。
他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少年。
而于閑，神一般的身影，惹得他向往，忍不住的崇拜。
于閑猶豫了，眼前小男孩的堅韌他很喜歡，收徒？自己真的有資格嗎？
華山傳承數(shù)百年，對于門人弟子自有要求，收徒也不是可以隨心所欲，于閑雖然被趕下山，但他并沒有被逐出師門，他依然要遵守華山的規(guī)矩。
華山的規(guī)矩并不多，行俠仗義，尊師重道。
規(guī)矩不可破，他沒有同意肖龐龍的請求。
“你可以先跟著我，等你改主意?！?p> 于閑最終還是心軟了，他不忍拒絕這個身世悲慘的少年。
就這樣上路了，肖龐龍把父親的尸體抱上馬車，扶著于閑坐在另一側(cè)，他變成了馬夫。
血色消失在于閑的面前，如同他扔掉了血衣，從他的身上的，從他的心里抹去。
“我這也算是行俠仗義了吧！”
于閑喃喃自語，他不后悔，他知道第二天太陽升起，這一天的殺戮會惹起軒然大波，或許華山都會受到他的牽連。
夜很深，很長，路也看不到邊際。
浪潮來得比于閑想的更加猛烈。
……
于閑已經(jīng)換了一身粗布麻衣，是馬夫的，肖龐龍在馬車上的包裹內(nèi)發(fā)現(xiàn)了這件衣服，衣服很干凈，只是洗得有些發(fā)白，也打滿了補(bǔ)丁。
停車是于閑要求的，因?yàn)槁放杂幸粭l小河。
清洗過后，小河已經(jīng)被染紅了一片，于閑沒有想到他身上沾了這么多的血。
昨天到底殺了多少人，五十或是一百，早已記不清了，陸續(xù)有人加入，他全心全意的反抗，沒有心思計算。
“一百四十九，不算山賊，算上山賊，二百零三個?！?p> 肖龐龍給出了準(zhǔn)確的數(shù)字，躲在馬車底下，每一個倒下的人他都計數(shù)，至于山賊的數(shù)量，在馬夫倒下的瞬間，他就已經(jīng)記住了，五十四個仇人。
“額”
于閑干笑了一聲，說：“這么多嘛！”
接著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劃水濺起水花的聲音。
……
百獸驚魂，金烏起舞。
第一縷陽光照射到于閑頭上，他便睜開了眼睛。
金黃灑在一座孤墳之上，旁邊是盛開的迎春花，沒有碑，也無處制作石碑。
“爹…”
肖龐龍已經(jīng)哭腫了眼睛，昨夜于閑深深睡下后，他不知道在墳前哭了多久，墳是他用斷劍一下下挖出來的。
“爹最喜歡春暖花開…”
再堅強(qiáng)的少年也忍不住親人離世的悲傷，肖龐龍抹了抹干竭的淚眼。
“于大哥，馬車我已經(jīng)清洗干凈了，我們走吧?！?p> 限于門規(guī)，于閑沒有同意收他為徒，也不準(zhǔn)他叫大俠，他的稱呼變成了于大哥。
肖龐龍很用心，除了被血浸漬的暗紅車廂之外，馬車上已經(jīng)看不到一點(diǎn)血跡。
經(jīng)過一夜的修養(yǎng)，于閑傷勢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七八分，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能夠獨(dú)自行走。
馬車旁，肖龐龍恭敬的站著，雖然于閑未同意收徒，但也是他的恩人，他依然待以師禮。
只是于閑并沒有上車，他站在一旁，神色凝重，欲言又止，最后，他伸手指了指馬車上被打包的金銀珠寶，鄭重的對肖龐龍說：“你可以選擇金銀，以后的人生富貴平安?！?p> 稍微頓了頓，于閑抬頭仰望天空，指了指馬夫的墳冢。
聲音有些凄然的道：“或者血灑江湖，荒野之中連個孤墳野冢都沒有?！?p> 此話并不是恐嚇，于閑是真心不希望肖龐龍走上江湖這條路。
記憶飄飛，還是孩提的他，師父劉不凡也曾鄭重其事的問過：“江湖和平淡的一生，你的選擇是什么？”
至今他還能想起師父一臉的落寞，華山正值飄零之際，師父臨危受命，想必是操碎了心。
其實(shí)小小孩童知道什么江湖，不過是羨慕師叔師伯們?yōu)t灑的劍招。江湖俠事耳濡目染，誰又會在小孩子面前講述江湖險惡。
時至今日，于閑真正的懂得劉不凡的掙扎，他面臨一樣的境遇。
選擇，他已經(jīng)給了肖龐龍，即便他已經(jīng)知道答案。
有些可笑，江湖中人就是這樣自我矛盾。
“我選擇江湖！”
肖龐龍一如他曾經(jīng)一樣，也選擇江湖這條不歸途。
…
路上行人漸多，于閑和肖龐龍二人搭配并不惹人注意，于閑長劍已斷，并無兵器在身。
馬車上被刀劍砍過的車蓬已經(jīng)卸下，在行人看來是二人不過是一對落魄馬夫。
大道上來往的江湖人士大都面色驚恐，臉色蒼白。
一則傳聞?chuàng)涮焐w地的傳開了。
“血魔于閑無故殘殺江湖中人，殺傷千余條生命，連過往的普通人都不放過?！?p> “可憐，整個是一個修羅場?！?p> “江湖討伐，共同誅殺血魔于閑?！?p> ……
種種罵名傳來，也進(jìn)入于閑和肖龐龍的耳朵。
“于大哥”肖龐龍一臉憤憤之色，于大哥行俠仗義，一眾江湖人士欺世盜名，怎么現(xiàn)在江湖傳聞怎么都是反的？
“江湖，胖龍，這就是江湖！”
于閑留下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對于江湖，他早已看透。
傳聞，人云亦云而已，什么都是要自己去看，所以才有一句話叫闖蕩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