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明就里

　　慶安是個離京都有些遙遠(yuǎn)的小鎮(zhèn)，李靜芝百無聊賴的坐在馬車?yán)镱崄眍嵢?，感覺自己這一把年紀(jì)輕輕的骨頭就快要被顛碎了。

　　但是就算抱怨也沒有什么用，她到底是太小看了老祖宗的一對火眼金睛，也太信任自己身邊的人了，說到底李府的丫鬟跟自己的丫鬟到底是不一樣，命根子握在老太太手里，出賣她也無可厚非。

　　該找點知根知底的，只聽自己話的下人啊，不然做什么都束手束腳的，跟本就行動不起來。

　　而那姨娘不過是條不知死活的賤命，還想爬到娘親的頭上作威作福，她留她一條命可不代表她殺不了她，只是要讓她知道活著才是最痛苦的，才能讓她想清楚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

　　而要說到李靜芝為什么對李宋氏有著近乎偏執(zhí)的保護(hù)欲還是要從她記事起的一次生病開始。

　　那會兒李靜蘭的生母剛?cè)敫钌蚴鲜且粋€溫柔又嫻靜的女子，跟娘親那個從大戶人家出來的，一言一行都透著精致和高傲的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現(xiàn)在想來，父親喜歡姨娘那個樣子李靜芝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那會她雖說已經(jīng)比一般的小孩早慧不少了，卻也還是愿意騙自己父親是喜歡娘親的，自己也是喜歡父親的。

　　那天晚上她燒的迷迷糊糊的，大夫來看過開了藥也不肯喝，吵著鬧著要見接連幾日都沒有來看過她的父親。

　　現(xiàn)在想想是多傻啊，父親來了又不會治好自己的病，只會讓娘親更加難堪罷了。

　　但是母親還是放下一貫驕傲的姿態(tài)去那個搶了她丈夫的女人屋里，去求父親來看看李靜芝，但是女人那時候孕吐的厲害，父親根本就不想離開她。

　　之后他們發(fā)生了什么李靜芝并不知道，只聽下人們談?wù)撍麄儍蓚€人大吵了一架，父親還動手打了娘親。

　　晚上娘親回來的時候眼睛和臉頰都是紅腫的，半夜她燒稍微退了一點不那么迷糊的時候，看見那個驕傲的娘親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坐了有整整一個兩個時辰那么久。

　　娘親沒有哭，也不知道是把眼淚流光了還是什么，年幼的李靜芝想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她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給她掖被角的娘親，也不想問為什么父親沒有來，為什么母親的臉紅紅的，她把熱熱的小手貼到娘親同樣滾熱的臉頰上，細(xì)聲說了一句“娘親不怕，有糖糖在?！?p>　　那大概是李宋氏第一次在她面前放聲大哭，也從此讓李靜芝這個人對李宋氏產(chǎn)生了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保護(hù)欲，還夾雜著對李家人才特有的十分扭曲的痛恨和排斥。

　　也徹底讓李靜芝這個人的行為越來越乖張，心理越來越變態(tài)。

　　李靜芝也知道自己跟正常的小女孩不太一樣，但是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做錯的地方，她有自己的是非觀念，就算是她的娘親都不能輕易影響她的想法和決策。

　　李家人最后一個也別想跑，統(tǒng)統(tǒng)都要毀在自己手里，在他們?nèi)叶蓟蚨嗷蛏俚捏w會到活著的痛苦和死了的解脫之前李靜芝的這個想法誰都不能改變。

　　“小姐?！?p>　　李靜芝的思緒被人打斷，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馬車已經(jīng)停了下來。

　　“怎么了?！敝赡鄣穆曇魪鸟R車?yán)飩髁顺鰜?，帶著一股子和聲音不太匹配的疲憊和穩(wěn)重。

　　素錦之前只是個灑掃丫頭，按理說是沒什么機會見到主子的，因此倒也沒怎么見過這個一直深入簡出的大小姐。

　　雖然也聽過不少她的傳聞，聽說是個挺受寵的小姐，但是被人送到鄉(xiāng)下的這一路上她也不哭不鬧，完全沒有任何不安的情緒，冷靜的就不像是個孩子。

　　這倒是讓她好奇極了，聽姑姑的說法，自己以后命運就要寄托在這個小小的女童身上了，未來如何她管不到，如今這種境遇可絕說不上是好的。

　　自己的這個小主子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呢？自己該怎么對待她呢？自己倒是沒伺候過小主子，先前在老夫人院子里做灑掃丫鬟時知道老太太是個不好相與的，不知這老太太的孫女又是如何。

　　“小姐，馬夫說要停下休整一下，奴婢就來問問您有沒有什么要吩咐的，是否要添些茶水，糕點什么的。”

　　李靜芝看了看被自己吃的七七八八的糕點，猛的覺得有點想上廁所，咬了咬嘴唇，說道：“可有能行方便的地方？”

　　素錦看了眼周圍這荒郊野嶺的，也不像是有人家的樣子，為難的回答說：“小姐，這附近并沒有人家，您要是實在不行……奴婢可以幫您看著……”

　　沒有半刻遲疑，馬車?yán)锪⒖烫匠隽艘活w小小圓圓的腦袋，瞪著一雙黑亮的眼睛看著她，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不難看出是個美人胚子，眉眼長開以后一定是個像極了李宋氏的美人。

　　“帶我去……行個方便?！?p>　　白的像是陶瓷做的小人朝她伸出雙手，素錦反應(yīng)了半天才明白她自己下不來這個馬車，慌慌張張之下把她抱下了馬車。

　　“和你一起的那個丫鬟呢?！崩铎o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擺問道。

　　“回小姐，她……”素錦想了想自己好像還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她剛才說內(nèi)急，車夫才停了車說稍微休整一下。”

　　李靜芝挑了挑眉，“哦？”

　　素錦也不知道她這個哦是什么意思，只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臉，忽然有一種莫名的壓力涌了上來。

　　“奴婢也不知道她去哪了?！?p>　　“我娘給你的錢袋呢？”

　　素錦被她沒頭沒尾的一句給問蒙了，露出了一個驚疑的表情。

　　“你就說在哪吧?！?p>　　“就在奴婢身上?！彼劐\有些警惕的摸著自己懷里的錢袋，完全不知道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人到底要做什么。

　　李靜芝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轉(zhuǎn)了幾圈，這丫鬟倒是實誠，想都沒想就說了實話，也沒問她到底要干嘛，雖然她問第一句話的時候這丫頭就把手放到了胸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錢袋在她身上了。

　　“你信我嗎？”李靜芝笑吟吟的看著她，這個丫頭雖然人傻了一點，但是目前這個狀況下似乎也只有她是自己能用的人了，老太太那嚴(yán)禁娘親給她指派丫鬟，似乎立志要讓她在鄉(xiāng)下吃些苦頭。

　　這幾個人也都不是會伺候人的，要不是自己從小就自立似乎餓死都有可能。

　　別的人也用不了，這一群人里頭，就這個丫頭看上去沒那么多歪門邪道的小心思，雖然滿臉都寫著不情愿吧。

　　素錦想了半天，被她神神秘秘的語氣搞得有些呆愣，像是生物本能一般的感覺到了如果在這里搖頭或者是不把她當(dāng)回事敷衍過去的話自己一定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她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我車上的軟墊下面有一個暗格，把你的東西藏進(jìn)去。”

　　素錦迷惑的看著她，還是不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瞇了瞇眼睛，“照我說的做就對了，我都說了，這是你的東西，你要是不想我?guī)湍愕脑?，就繼續(xù)在這杵著吧?！?p>　　素錦眨了眨眼睛，還是摸上了馬車，掀開了軟墊，果然看見了一個小小的暗格，推開后里面塞著兩個袋子，從方方正正的棱角看，多半都是銀子，她隱隱約約的有點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把懷里的東西掏出來塞了進(jìn)去，然后歸歸整整把一切擺回原位。

　　“放完了就走吧，我要憋不住了?！?p>　　素錦一回頭就看見了苦著一張臉的李靜芝，在這一刻她才感覺到她的行為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