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車來了,圖命強瞅著她騎單車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鳳凰牌”單車架較高,胡安適腿不夠長,坐在座子上踩單車扭來扭去的。
一到地,胡安適便問道:“你笑什么!”
圖命強搖搖頭:“沒什么,就是覺得這鳳凰牌的單車不太適合你。”
胡安適終于明白過來,問:“你就是嫌我沒有凌寒高對吧?”
“你提她做什么?跟她沒關系。”他把胡安適的書包掛在脖子上,把她的大大小小的袋子掛在了單車兩側把手上,接著說道:“好了,我們走吧!”
短暫的旅程,有圖命強陪伴,是胡安適上大學之路最大的驚喜。
同窗多年,兩人聊的天遠不比今日兩人一路上聊的深刻。
路人眼中,他倆像極了一對正在處對象的有情人。男生踩著單車,女生坐在他身后,她不敢摟住圖命強的腰,只是輕輕地抓著他的衣服,更不敢靠他太近。
傳統(tǒng)守舊的思想觀念讓胡安適在喜歡的男孩面前克制住了自己的心,坐在他身后,胡安適的身軀只往后挪。
“胡安適,你坐在后面能不能不要總是動來動去的?”
“哦,對不起!”
“你也別跟我道歉,這么斯文干什么?女孩子要像凌寒那樣潑辣一點,不然,你去省城上學了,我還真擔心你被人給欺負了?!?p> 他在她面前,三句話離不開凌寒,既關心胡安適,又讓凌寒的名字戳傷胡安適的心。
她只能低頭不語,將自己內心的情緒隱藏著。
“胡安適,你怎么不說話了?”
“沒有,就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圖命強與人交流從不會冷場,唯獨面對胡安適,許多時候,他也不知該說什么。為了避免同乘一輛單車的尷尬,圖命強不斷的找新鮮事物與她搭訕。
“胡安適,你去省城了,會不會找到一個省城的男生嫁了?如果你嫁到省城去了,一定要記得請我喝喜酒?。 ?p> 胡安適冷冰冰的答復道:“我爹不讓我遠嫁。”
“哦!那你畢業(yè)了,有機會的話,會留在省城工作嗎?”
胡安適低眉喪氣著,圖命強問她的問題,她一點都不想回復,因為那一切都很渺茫,她不知道自己上完大學會去向何方,也不知幾年后會是怎樣的情景。
此時此刻,她心里只有一個強烈的事實,那就是她心里有圖命強。
盡管知道他心里有凌寒,胡安適仍舊猶豫著要不要將自己的心思對圖命強訴說。
她好想告訴圖命強,我一直記得你背我過泥地的事,記得我來你家,你給我的腳擦藥穿鞋的事,記得你為我出頭毆打林自得一事……有關于你的事,我都清清楚楚的記得。
只是因為有凌寒這個名字的存在,胡安適把對一個男生的喜歡在心中一壓再壓,直至她將要離鄉(xiāng)背井,始終沒有將對圖命強的喜歡說出口。
她沉思片刻,腦海里想了一些有的沒的,面對真實的感情,她一再退縮。
圖命強等她回話等了半個世紀,不知她在自己身后想些什么,總是忽略了他的問題。
久而久之,圖命強不再問她問題,只是總是叫下她的名字。
胡安適問他怎么了,他只是笑一笑,告訴她沒什么,只是擔心她坐在后面掉了下來。
圖命強不辭辛苦載著胡安適到達了縣火車站入口,走下單車那一刻,他汗流浹背。
胡安適傻傻的望著他,心疼不已,看他的眼神跟看自己的對象似的。
“謝謝你送我,圖命強?!?p> “謝什么呀?你可是我們村里的大學生,你給我面子,肯讓我送你,是我的榮幸?。 ?p> 胡安適道不出自己的感覺,今天總是表現(xiàn)得很遲鈍,甚至緊促不安。
圖命強恍然想起了什么,把身上的和單車上胡安適的隨身攜帶行李拿下來后,他忙從自己褲兜里掏出了一把糖出來。
“胡安適,這些給你路上吃,可好吃了,我們村里都買不到的,縣城的唯一一家大超市里才有?!?p> 胡安適這輩子未曾見過用金色薄紙包裝的糖果,問道:“”這是什么?
“這個呀,洋東西,好像叫什么巧克力來著,美國佬發(fā)明的?!?p> 胡安適噗嗤一笑:“什么美國佬,你好歹也算是當代的知識分子,稱呼人家為美國人不就好了?!焙策m當即拆了一顆吃,那絲滑的口感,令她回味無窮:“圖命強,這洋東西還真的挺好吃的,像,像戀愛一樣甜?!?p> 圖命強取笑著她:“說得好像你談過戀愛似的?!?p> 胡安適被巧克力嗆得狂咳不止,圖命強的話讓她突然緊張了,一陣焦慮迎上心頭,心想我這是什么爛比喻……
差點忘掉正事了,胡安適迅速咽下嘴里的巧克力,一邊撫摸著自己的心口,一邊說:“圖命強,我差點忘了跟你說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什么事???”圖命強疑問道。
“我爹說,讓我把這輛單車送給你?!?p> 圖命強幾乎驚掉了下巴:“什么?這么新的單車送給我?你爹他圖什么呀?”
胡安適怎么聽他的話都覺得不舒服,憤慨反駁著:“我爹他能圖你什么?”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是怎么想的,你又是怎么想的?為什么要無緣無故送我這么貴重的禮物?我告訴你,我不會要的,我承受不起?!?p> “我就知道你會拒絕。”胡安適背起了自己的書包,提起自己的行李,道:“你跟我拒絕沒用,你要是能從我爹手上還回去的話,你盡管還給他好了?!?p> 她欲轉身進站,圖命強追上前追問道:“喂,這單車不是你的嗎?你別跟我開玩笑好不好?你知道我很怕你娘的,我可不會去你家還單車的?!?p> “那你別還呀,都說了我爸要送給你,我也同意了,你騎回去吧,以后它就屬于你了?!?p> 胡安適進站了,她的身影越走越遠。
圖命強在入站口停留了許久,問題還沒來得及問清楚,胡安適已轉角,他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停留在入站口不舍離去,或許,心里對胡安適有太多的不舍,只是自己不能區(qū)分。他以為這種不舍,換做是付昂和張翱走,他也會如此失落。
胡安適登上了綠皮火車,去省城的路程不算遙遠,坐火車五六個時辰便能到達。
周圍嘈雜的環(huán)境絲毫影響不到她,手上捧著圖命強剛剛送給她的巧克力心頭撞鹿,心花怒放著。
一把巧克力喚醒了她的少女心,左瞧右瞧,即使知道圖命強心里住了其他女孩,手中甜膩的糖能讓她忘卻所有苦惱。
送走胡安適,自己莫名得到了一輛單車,圖命強好彷徨好無措。
人家一句話不足以讓他收下胡安適這么貴重的禮,胡安適更沒有說理由為什么要送他一輛單車,想著要去胡家還單車,圖命強潛心難安。
想想胡母,那么不喜歡自己,他有什么臉去胡家呢?
推著胡安適的單車,圖命強走了好長一段路,想了很久不知該怎么解決這輛單車。
回家的時候,他再次路經紅梅大隊,在路口徘徊許久,始終沒有勇氣去胡家還單車,害怕遇見胡母,再遭來一頓辱罵。
別人這么羞辱他,他必然反抗到底,只因為胡母是胡安適的母親,是胡父的妻子,圖命強不忍與胡家人撕破臉皮,對胡母有再多的怨,他都是避讓,忍著。
由于畏懼著胡母,圖命強最終選擇把單車騎回了家。
家里有一個小機靈鬼,看到圖命強騎著一輛新單車回家,圖永易在門口歡呼雀躍著:“哥哥!”
隨后,兄妹兩人一起坐在屋前的地面上,表情同步,用雙手撐著下巴凝望著單車。
圖命強從第一天上學開始,他最想擁有的就是一輛屬于自己的單車。
后來開始干活掙錢了,他最想買的也是一輛單車,最好是“鳳凰牌”的。
如今,自己擁有了這輛單車,他卻開心不起來。
他對自己說:無功不受祿,胡安適和胡父送他這么貴重的禮,他斷不能貿然收下,并且一定要還回去。
“哥哥,這是你買的新單車嗎?”
圖永易傻傻的發(fā)問,不知有多希望她的哥哥能買得起這輛單車。如果有了它,哥哥以后能送她去上學,干完活回來也能更早回到她身邊。
“哎!”圖命強一聲長嘆答復了她的問題。
“你嘆什么氣呀?”
圖命強介紹著單車說:“鳳凰牌,看到沒,鳳凰牌,你哥哥我干一個月,還要不吃不喝,才能買得起它,太奢侈了,妹,別多想了,你哥我買不起?!?p> “那這單車是哪里來的?”
圖命強深知自己的妹妹最愛胡說八道了,她還說過胡安適喜歡圖命強,心里默念著一定不能告訴圖永易單車是胡安適送給他的。否則,她會沒完沒了爭論個不休。
“這個……胡安適今天去省城上大學了,我騎著她的單車送她去的縣城坐火車,然后她爸媽還沒回家,所以,我就騎回來了,明天我就還回去了?!泵鎸ψ约旱挠H妹妹,他與她交流時總是那么小心翼翼的,圖命強了解他這妹妹小心思太多了,不好好說清楚,她會扯個沒完。
“哥哥你送安適姐姐去縣城了?那你們有沒有試著處對象呢?”
圖命強毫不猶豫在她頭上敲擊了一下,道:“想什么呢?哥哥跟安適姐姐是最好的朋友,處什么對象?她那樣的好女孩,能配得上更有能力更出色的男孩,哥哥就是一農民,怎么跟人家知識分子處對象?小孩子不懂盡喜歡瞎說?!?p> 被責備的圖永易委屈不已,在她眼中,她的哥哥就是最有能力最出色的男孩,配她中意的安適姐姐最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