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像一開始那般,將所謂的仙,所謂的永生當做一個虛無縹緲的神話。
如果此刻鳩在常孟身邊的話,就能清楚的看到,常孟的一半以上的身體,已經(jīng)被這個記憶空間侵蝕,變?yōu)橥该鞯牧恕?p> 接下來只要他再認可了老人的絕望的話……
常孟就徹底死亡了。
求之不得的絕望……
本能得,卻因為自己的愚蠢而不得的絕望……
本來能成為超脫世間的仙,卻失去了唯一機會的絕望……
在這樣的絕望中,老者再度迎來了死亡,而石床上的他,再度向常孟拋出了這個問題。
“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沒等常孟回答,老者就自答了。
“沒有意義,只有擺脫了死亡,你所做的一切才有意義?!?p> “唯有永生,才有意義?!?p> 一旦常孟認可了這句話,那他的死期就到了。
“不!”
常孟驟然搖了搖頭。
他說不出來老者哪里不對,但他就是這么覺得。
此刻常孟的意識已經(jīng)非常微弱,幾乎在消失的邊緣。
但就是這么一點兒堅持,沒有對老者徹底認同,也因此沒有消亡。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老者看著常孟問道,他似乎也在期待著常孟的答案。
“我不知道……”常孟搖了搖頭。
“唉……”老者長長嘆息了一口氣。
然后輪回再現(xiàn)。
常孟體會到了從少年,青年,衰老,死亡……
一遍遍地重復(fù)著對死亡的恐懼,對于永生的渴望,和求之不得的絕望……
一遍,又一遍……
馬上到了日出時間,岳山上的四人定好的鬧鐘也響了起來,除了常孟外的三人都從睡袋中鉆了出來,準備欣賞日出。
二憨來到常孟的睡袋前,搖了搖他,但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對于被困在第二層夢境,輪回中的常孟來說,時間對他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
沒有人能喚醒他,他只能靠自己逃出來,或者,徹底認同這個記憶空間的意識,然后死亡……
剎那即是永恒。
不知道過了多少次輪回,在老者第無數(shù)次死亡前的瞬間,常孟又第無數(shù)次地站在了老者的面前,老者又問出了那個已經(jīng)問出了無數(shù)次的問題。
“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沒有回應(yīng)。
此刻常孟的意識體已形如槁木,仿佛一具會移動的木乃伊一般。
老者靜靜地看著他,一旦老者的死亡到來,常孟又會被投入下一波輪回,直到意識徹底消亡……
“我……找到了?!?p> 常孟的嗓音猶如砂紙打磨一般,漫長的輪回,差點讓他忘記了如何開口說話。
老者看著常孟的眼睛,在這個記憶空間度過漫長的輪回,他們的意識已成為一體,只需要看著他,老者便讀出了常孟的答案。
“我的永生,是錯的?”
老者萬萬想不到常孟會給出這么一個答案。
而這,就是常孟從自己本心中得出的答案。
石頭的意義是什么?
豬羊的意義又是什么?
死物如果無意義,那活物是由死物而來,無意義難道會轉(zhuǎn)變?yōu)橛幸饬x嗎?
這個世界的一切的意義,就是組成這個世界。
人的生命的意義,就在于它的無意義。
老者從一開始就追求生命的意義,因為找不到答案,而試圖擺脫生命的限制。
的確,擺脫了死亡,就無生無死了。
但,那只是拋棄了生命,而不是找到了生命的意義!
如果說從一開始就給生命定義了的話,那就相當于把有翅膀的鳥兒關(guān)進了籠子里。
而且,并不是說只有永生,才能永恒。
短暫的生命,也能留下璀璨的光輝,而這些光輝,能夠穿越時空。
“數(shù)百年前的你早已死亡,但數(shù)百年后的我,卻仍能在這里與你相遇,感受你的喜怒哀樂,人生經(jīng)歷。這,難道不算是你永生了嗎?”
聽完常孟最后的結(jié)尾陳詞,老者沉默了許久,然后一切煙消云散。
常孟和老者又回到了道觀的門外,老者看著道觀,頗有感慨。
“如果當初我離開這扇門后,選擇下山回家,又會是怎樣一種命運呢?”
常孟此刻如大夢初醒,卻又如同沙漠中的瀕死之人。
不知多少次的輪回生涯,早已讓他的精神消耗殆盡,雖然他得出了答案,但太遲了……
此刻常孟現(xiàn)實中的軀體中,意識幾乎蕩然無存,只余下一些如同木柴燃燒殆盡的灰燼一般的意識殘留。
夢境的無限時間,并不是沒有代價的,經(jīng)歷了多少,就要付出多少。
一旦回到現(xiàn)實,常孟的精神就會即刻流過無盡的光陰,然后消散。
“年輕人,你幫我找到了另一個答案,雖然不一定對,但起碼我認可了?!?p> 老者看著常孟笑了起來,整個記憶空間也開始消散。
“這是你的獎勵?!?p> 整座記憶空間都開始化為白光,收縮,然后朝著常孟的心口涌入。
心神處已經(jīng)干涸的黑洞開始充盈,飽滿,然后壓縮,再飽滿……一直重復(fù)。
“耽誤你那么久的時間陪我這個老頭子,這就賠給你吧?!?p> 這個記憶空間不知道在輪回的世界中經(jīng)歷了多久。
而整個空間在這無盡輪回中所積攢下的心神,此刻全部涌入常孟體內(nèi)。
一旦常孟回到現(xiàn)實,精神開始消逝,這些心神便會源源不斷的涌現(xiàn),替他負荷,讓常孟得以活下去。
“這些東西本來是給另一個年輕人的,可惜了,他沒能在你之前回來?!?p> 即將徹底消失的老者似是惋惜的搖了搖頭,常孟不禁追問。
“另一個年輕人,還有別人來過這里嗎?”
“他是一個,和你不一樣,和我一樣的人……”
這句話后,記憶空間徹底消散。
常孟從夢中夢醒來,驟然起身,差點把一直在叫他起床的二憨撞倒。
旋即,常孟感覺到自己的精神開始飛速流逝,自己胸口處海量的心神也隨即涌向大腦,兩者一瞬間便相互抵消,仿佛不曾存在。
起身,跟同伴一起來到山崖邊,看著前方一輪冉冉升起的巨大紅日,三人紛紛感慨其巍然壯麗。
而常孟驟然開口道。
“上山的意義,就是為了看日出嗎?”
“你傻了吧?”
二憨詫異道,一旁兩個女生也不明白常孟的意思。
“沒什么,我只是感慨一下?!背C下柫寺柤?,笑了笑,把此事揭過。
是啊,上山的意義從上山前就決定了。
這,就是它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