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殺機(jī)
“歸魂簫?”師樂不解地看著阿樺。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阿樺想起若干年前,她的師父玄天蠱王被仇家殺害,在彌留之際,他將歸魂簫給了阿樺的師弟,囑托他這一生好好活著,不要再去找仇家尋仇,也不要想著重振巫蠱之術(shù)……
她那師弟果然不負(fù)眾望,進(jìn)宮做了太醫(yī),從此與江湖斷離!阿樺雖為一介女流,不得師父偏愛,可她對她那師弟的做法實(shí)在不敢茍同,更何況她師弟如今是在為一個不顧百姓疾苦,整日吃喝玩樂的昏君供職!
可她又能怎么樣呢?一邊是師弟,一邊是人間道義。所以,她選擇離開,選擇在遠(yuǎn)處默默守護(hù)著那個人,而這個人,就是玄谷!
良久,阿樺終于開了口:“歸魂簫原本在我?guī)煾瞪砩?,在他臨終之時托付給了我那師弟……”
“你師弟?”師樂有些期待地看著她,她知道阿樺終于要將所有的事情告訴她了!
“我?guī)煹芫褪侨缃衲蠄蚧蕦m太醫(yī)院的院首——玄谷!”阿樺說著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有些沉重,聲音有些沙啞,雖然不想面對,卻終究逃不過!
師樂沉吟良久,淡淡說到:“其實(shí)……我早就猜到了!”
“什么?”
“他是宮中唯一擅蠱術(shù),能起死回生之人,這一點(diǎn)跟你很像,當(dāng)日在東宮第一次見到他,我心里就猜了個七七八八,沒想到還讓我猜中了!”
“你是說……”阿樺有點(diǎn)語無倫次,聲音有些顫抖,“你是說他如今還在用蠱?他還在用蠱替人看???”
師樂被她的反應(yīng)嚇到了:“這有什么問題嗎?他在宮中以蠱術(shù)聞名,聽說南堯王就是看中他可用蠱使人起死回生,可保他長命百歲,這才封他做了太醫(yī)院的院首。”
果然如此!阿樺還以為玄谷沒有忘記當(dāng)初的信念,他們學(xué)蠱的初衷就是為了替天下黎明百姓祛除病痛,以此為巫蠱之術(shù)正名,讓世人知曉這不是邪魔歪道,這是治病救人、救死扶傷之正道!
可玄谷呢,為了進(jìn)皇宮,竟然用巫蠱之術(shù)討好、諂媚南堯王,果然是他的作風(fēng)!
阿樺覺得,生要為這世間黎明百姓,死要為那地底游走孤魂!而不是將一身絕技用在此等昏庸無度之人身上!想到此,阿樺對玄谷的厭惡又加深了一些。
“太醫(yī)院院首,看來我那師弟如今混得不錯??!”阿樺的話句句帶刀,卻是刺在了她自己心上。
“其實(shí),你也可以的,你的蠱術(shù)并不比他差,你若是想進(jìn)宮,南堯王歡迎都還來不及呢!”師樂以為阿樺是在痛惜她一身蠱術(shù)沒有用武之地,便好意說到。
“南堯王?他還不配!”
師樂知道阿樺性子剛烈,也就不再多說。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要先想想怎么才能救枕戈!
“既然歸魂簫在玄谷身上,那就好辦了,我去將它偷出來就行了!”師樂說到,“不過還有一事……枕戈好端端地怎么會被傷成這樣,傷他的到底是何人?”
“這個登徒子告訴我說他本來是要回老家去探望老人,結(jié)果半路遇到劫匪,不光要劫他的錢,還要劫他的色,他抵死不從,就被打成這樣了……”
按照枕戈的性子,這確實(shí)像是他能說出來的話,師樂一個白眼翻上天:“這樣的鬼話你也信!”
“我怎么可能相信他,他中的可是鴆鳳散的毒……”
師樂認(rèn)為,關(guān)于枕戈的真實(shí)身份,阿樺應(yīng)該知道些什么:“你這話什么意思?”
“鴆鳳散出自東靖王朝,相傳東靖王朝之內(nèi)有一機(jī)關(guān)屬,名百慕,屬中之人皆為黑道暗殺高手,而鴆鳳散則是他們用于暗殺的毒藥,因中此毒之人化為血水、尸骨無存,官府往往因找不到線索而追查不到兇手……”
“這么說來,百慕是為東靖王朝做事……那他們?yōu)槭裁磿⑸险砀辏俊?p> “百慕創(chuàng)立之初,打得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的名號,可自創(chuàng)立以來他們就獨(dú)得東靖皇室青睞,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專為皇室賣命的機(jī)構(gòu)!”
“這么說……枕戈來頭不?。 睅煒芬贿呎f著,抬頭往枕戈的房間望了一望,榻上之人此時正安詳?shù)厮?,不知是在裝睡還是真睡。
回到旻月宮已是深夜,師樂進(jìn)了宮門便急急沖到南堯芃的寢殿。
“南堯芃!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師樂進(jìn)去就是一通亂喊,也不管此是寢殿之內(nèi)是否還有別人!
見無人回應(yīng),師樂就直接沖到內(nèi)室,果然此時南堯芃正在沐浴,而他沐浴時向來不喜歡別人打擾,所以此刻清池也沒有丫鬟伺候,池上水霧繚繞,師樂看不清南堯芃在哪里,她便喚了一聲:“南堯芃,我知道你在這里,趕緊出來!”
“出來?”
師樂被這聲音嚇得一激靈,從哪兒冒出來到???
“你確定要我出來,要是我出來了,你可別像個膽小鬼一樣跑開!”南堯芃一邊說著,一邊從清池起身,師樂只聽得池水被攪動的“嘩啦”聲,卻沒有看到人。
突然她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叫道:“停下!你是不是沒穿衣服???你還是別動了,我先去給你拿衣服,你穿好再上來!”
說完師樂轉(zhuǎn)身便要去外間拿浴袍,可誰知她走得太急了,腳下有水,她一個沒站穩(wěn)就四仰八叉跌進(jìn)了水里!
“??!”只聽見一聲響徹清池的尖叫聲,借著便是“嘩啦”的入水聲,清池上頓時濺起一朵巨大的浪花……
“呸——噗——”師樂一邊吐著吃進(jìn)肚子里的水,在水里撲騰來撲騰去,罵道,“你洗澡就洗澡,放這么多霧干嘛,真怕別人偷看的話你就把門關(guān)好??!”
正當(dāng)她摸索著往岸邊靠攏時,一雙手從她身后伸出,將她整個人環(huán)抱住。
“我還沒上去呢,你就那么急著跳下來,是有多想見我?”一個低沉軟糯的聲音從師樂耳邊傳來,順著她的耳朵和頭骨,直達(dá)頭頂,她整個人都酥得不行。
不要臉!
師樂就這樣被他抱著,覺得腰間有什物頂/著她,很是別扭,她不敢亂動,便靜靜讓他抱著……
“為什么不說話?”南堯芃的聲音混著漫天的霧氣,透露出一種濕潤潮濕的迷蒙之感。
“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師樂整個人僵在那里,半晌才擠出這么一句話。
“哦?”南堯芃又緊了緊抱著師樂的手,“既然跟我沒什么好說的,你跑來找我干嘛?難道就為了和我洗一次鴛鴦???就像現(xiàn)在這樣!”
現(xiàn)在這樣?現(xiàn)在這樣算什么啊!他明明是馬上就要成親的人,現(xiàn)在他就該去陪他的美嬌娘,而不是在這里惡心她,他到底想要干嘛!
師樂開始掙扎,可越是掙扎,南堯芃的禁錮就越緊,越是掙扎,他心里的火就燒得更旺一些!
“別動!”
到底還是情緣捉弄人,其實(shí)師樂并不想推開他,但卻不得不推開。
“還請二皇子自重?!?p> 自重?若他不自重,此時的清池水怕是早就被攪得激蕩不安、漣漪成片!
“說吧,你來找我干什么?”南堯芃松開了師樂,徑自走出了清池,尋了一件浴袍披上。
在外侍奉的小婢見了,正要上前來為他更衣,他只一擺手,便吩咐那人下去了!
師樂從清池出來,渾身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子上,隱隱約約能看見少女曼妙的胴體,她從旁拿了一件南堯芃的袍子披上。
“我來是想向你討一樣?xùn)|西。”她終于說明了來意,此刻南堯芃躺在椅子上,悠閑地閉著眼,似睡非睡。
“什么東西?”
“歸魂簫!”師樂急切地說道。
“那你應(yīng)該去找玄谷,而不是來找我!”南堯芃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翻了個身繼續(xù)睡著。
“我與他素不相識,歸魂簫如此貴重的物件,他怎會輕易給我,我……我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找你!”師樂早就知道他會是現(xiàn)在這副態(tài)度,可救人要緊,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若是肯幫我,你讓我做什么都行!”
南堯芃聽了這話,輕笑道:“你也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兒了?!?p> 師樂眼中的眸光淡了下去:“我就是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兒了,才會天真地以為……一切都會如我所愿……”
當(dāng)初她也是天真地認(rèn)為,霍文晉會守她一輩子!
南堯芃早就沒了睡意,假意在椅子上躺著,背對著她,此刻面無表情地聽她說著這些話。繼續(xù)啊,她為什么不繼續(xù)說下去,他在等師樂將一切原委告訴他,然后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安心說出那句:“那就把你交給我,可好?”
可是他還是沒有等到,如他所料到的一樣。
“你要?dú)w魂簫有何用?”他從椅子上起身,目光冷冷地看著師樂,問到。
“救人!”
“何人?”
“是……枕戈!”
“呵!”南堯芃自嘲似地笑了一聲,“先前是霍文晉,現(xiàn)在又搭上枕戈,你這個女人可真是厲害!”
師樂不想辯解,只說到:“二皇子還是管好自己吧,奴婢是私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既然輪不到我來管,你又何必來找我?”
師樂知道他不會幫他,多說無益,將身上長袍撂下,頭也不回地出了寢殿大門。
殿內(nèi)南堯芃久久站在原處,他拾起被師樂扔在地上的長袍,雙手攥緊拳頭,像是要將袍子捏碎一樣……
與旻月宮想比,太醫(yī)院的格局不大,只有幾間配藥煉藥的正房和儲存藥材的倉庫,而太醫(yī)們都有自己的私人居所,平日里也不在太醫(yī)院住。
可唯獨(dú)玄谷不是這樣,他說住不慣朝廷給他的大宅子,就喜歡窩在太醫(yī)院,這不南堯王就特地遣人在太醫(yī)院后院為他修了一間別苑。
師樂心道,這姐弟二人的奇葩性子可真是如出一轍,不過比起阿樺的剛烈,玄谷則要柔和多了!
深夜,師樂潛入玄谷的住處,在房頂上掀開一匹瓦,注視著玄谷的一舉一動。
這老頭平日的生活還真是夠無聊的,別的太醫(yī)是煉藥制丹,而他呢,逗蟲。這些蟲子師樂在阿樺那里見過,一出窩的時候浩浩蕩蕩,讓人看了直起雞皮疙瘩。
打探了一夜,師樂只得出一個結(jié)論:玄谷的歸魂簫寸步不離身,只有訓(xùn)練蠱蟲的時候才會拿出來,平日里他都是將歸魂簫帶在身上,走哪帶哪。
這小老頭防范意識挺強(qiáng)啊!
明日便是南堯芃大婚,師樂作為旻月宮的丫鬟,要陪同前去,她便決定將偷取歸魂簫的計劃擱置一下,希望枕戈這個登徒子能挺過去!
第二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晴空萬里無云,獵場上的風(fēng)呼呼地刮,頗有西北大草原的豪邁壯闊之感。
師樂作為南堯芃的貼身婢女,今日負(fù)責(zé)的是伺候南堯芃和青兒完成結(jié)婚大典,也就是說她要寸步不離跟在南堯芃身邊,看著他和別的女人恩恩愛愛、海誓山盟!
今晨師樂在伺候南堯芃穿衣的時候,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連正眼也沒有看師樂一眼,俗話說視若無物,就是這個意思吧!
南堯王、太子、各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早已落座,看得出來南堯王今日很高興,連連吃了好幾顆錦繡遞過去的葡萄。
南堯王登上王位后,便冊封錦繡為王后,至此錦繡已在王后的位子上坐了二十年,此舉在外人看來就是要徹底斷了南堯芃的念想!
南堯霖自然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拍馬屁的機(jī)會,于是到南堯王身前跪下道:“今日難得父王如此高興,孩兒在此祝父王延年益壽、福壽安康!”
南堯王聽了甚是高興,賞了南堯霖一顆紫金大葡萄,他拿著葡萄高高興興回他座位去了!
一旁的沁妃見狀,也恭恭敬敬向南堯王遞上賀詞,夸他有天人之福,享萬代榮光!
“果然還是沁兒更得我心??!”南堯王將手在沁妃臉上輕撫一下,她旋即用手帕將臉遮住,嬌滴滴叫了一聲,“陛下?!?p> 沁妃年紀(jì)小,今年才十八歲,是個孤女。
那年南堯王微服出城,登臨江岸,欲乘船渡江,可奈何水勢猛烈,一個大浪打過船就翻了,整船的人都被卷進(jìn)了江水漩渦之中,都自顧自地往江岸上游,誰還會管他啊!
就在這時,一雙手穩(wěn)穩(wěn)拉住南堯王的胳膊,一個柔柔的聲音傳來:“拉著我,我?guī)阌紊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