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一個也不放過

　　林霖桃眸微瞇，低著身子爬了過去。

　　蕭童本來正專心聽著，忽然冷不丁發(fā)現(xiàn)身旁冒出個人來，嚇了一跳。

　　轉(zhuǎn)身看是林霖，臉?biāo)查g飛起一抹紅。

　　林霖伸出食指放在嘴前抿著，抬頭面無表情朝著那邊看去。

　　漆黑的夜空下，站著兩個人。

　　林霖秀眉微蹙。

　　遠(yuǎn)處回廊下的兩人，身形嬌小是羽兒。

　　另一個人體格健壯，身高七尺，頭戴木髻。

　　她心下一驚。

　　是林玉嵩！

　　夜色中，二人緊緊相擁，羽兒忽然掙脫開來，歪著頭嬌憨笑道：“大郎君，你看我聰明不聰明？她重用了我，讓我在內(nèi)間收拾妝奩呢！只怪她院子里的丫鬟都太蠢，方才都不知道跑去干什么了，現(xiàn)在我一挑唆呀，她肯定恨死那些丫鬟啦！”

　　林玉嵩笑了，伸出手指頭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羽兒的鼻子：“你個小娼，婦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可別忘了我說與你的事！現(xiàn)在倒好，如今更方便了！”

　　羽兒紅唇嘟起來，佯裝啐了一口，“呸，你倒是悠悠閑閑的，派我去監(jiān)視她的一舉一動，我?guī)湍阕龀闪?，有什么好處？你可知道那丹青坊的畫師全是登徒子，我還勞神費(fèi)力的去和他們打交道，差點(diǎn)被輕薄了呢！”

　　林玉嵩不說話，只是看著羽兒笑。突然，男人伸出一只健壯有力的大手，一把將羽兒攬進(jìn)懷中，便要強(qiáng)吻，“不用做成，我現(xiàn)在便好好賞你！”

　　羽兒羞紅了臉，急忙嬌嗔的推開男人的手，“不要不要，她還在凈室里傻乎乎的等我回去呢，今晚上不要啦。”說罷便轉(zhuǎn)身就走。

　　女孩略施淡妝，粉雕玉琢。林玉嵩一腔欲火早就被這如嬌似嗔的模樣勾起來，哪肯輕易放過，一把摟住羽兒的纖腰便往回廊上抬?！白屗戎グ??！?p>　　兩個人滾進(jìn)黑暗里，便傳來一陣令人難以啟齒的聲音。

　　空氣安靜的有些可怕，蕭童擔(dān)憂看了眼林霖。

　　卻見少女微微低頭，看不清此刻臉上的表情。

　　空氣中散發(fā)著某種腐爛的淫，靡氣息，蕭童微微皺眉，“娘子，我們走吧。”

　　他心里有些著急，生怕娘子被遠(yuǎn)處那對茍且男女帶壞了。

　　林霖回過神來，低低應(yīng)了聲，“嗯?！?p>　　這時候，林玉嵩和羽兒分別整理衣衫，走了出來。

　　月光下，羽兒嬌俏的小臉還泛著溫暖的桃紅。

　　林霖和蕭童剛想起身，冷不防聽到身后二人的腳步聲，急忙又蹲下來。

　　“咔嚓?！?p>　　只聽清脆的聲響，蕭童不留意踩到一根樹枝。

　　“誰！”林玉嵩常年習(xí)武，對空氣中任何細(xì)小的聲響都察覺的清清楚楚。

　　他那英挺的劍眉瞬間皺起，那雙漂亮的鳳眼散著危險的光。他皺眉大喝，“誰在那邊！”

　　羽兒低低嬌呼一聲，閃到他身后。

　　林玉嵩皺眉，拔出腰間的寶劍，弓著身子朝這邊走來。

　　羽兒瞪著那雙可愛的杏眼，緊隨其后。

　　蕭童皺眉，將林霖護(hù)在身后，不動聲色的扯出袖中一塊漆黑手帕，纏在臉上。

　　林玉嵩漸漸逼近了，隔著兩人所在地方僅僅兩步遠(yuǎn)。

　　蕭童劍眉緊皺，全身神經(jīng)繃緊了。

　　忽然，一雙手輕輕放在他的肩上往下按了按。

　　他詫異抬眼，只見林霖輕輕眨了眨眼，示意他別動。

　　林玉嵩憑著敏銳的聽覺精準(zhǔn)判斷了聲音所在，已經(jīng)來到了一步之遙的距離。

　　他忽然冷笑一聲，猛地舉起手中寶劍便往草叢中劈來。

　　剎那間，草叢中忽然飛出無數(shù)細(xì)小的粉末，直沖天空，又如同白雪般紛紛揚(yáng)揚(yáng)灑下

　　空氣中忽然爆發(fā)出羽兒如同殺豬般的喊叫“啊，大郎君…我的······我的眼睛！”

　　女孩失聲驚叫，下意識用手緊緊環(huán)扣林玉嵩健壯的腰，整個人往少年的背上貼去。

　　林玉嵩瞬間流下了滾燙的眼淚，一行行清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從他臉上掉落，他捂住眼睛，拿著寶劍對前方一陣猛砍?！疤鞖⒌男笊瑒e讓我逮到你！”

　　林霖趁機(jī)拉了拉目瞪口呆的蕭童的袖子，兩個人站起來便跑，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兩個人很快過了輦溪橋，蕭童扯下臉上的黑布，還有些驚魂未定，他驚訝的看著林霖，動了動嘴唇。

　　林霖細(xì)聲細(xì)氣解釋道：“這是骨灰草，能讓人短暫失明片刻，放心，過半個時辰那兩人便能恢復(fù)了?！?p>　　蕭童微微扯了扯嘴角，忽然“撲通”一聲跪下來，雙拳緊攥，”娘子，羽兒吃里扒外，狼心狗肺！這種人若是留在身邊，無異于引火燒身！請娘子明日便將她發(fā)落出去！永世不得再進(jìn)林府為奴！”

　　依他所見，這兩人膽敢做出這種事，萬死也不足惜！

　　林霖雙眸間閃過一絲感動。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蕭童都是自始至終對她忠心耿耿，只可惜前世自己卻沒有好好信任蕭童。那時蕭童也是驟然疑心此事背后必然有人，搜集好了足夠的證據(jù)交給她，懇請她再給他時間調(diào)查此事?？僧?dāng)時她一堆事弄的心煩，并沒有理會蕭童的嘮叨，下令他終止了調(diào)查。

　　她沉吟片刻，蹲下身將少年扶起，“蕭童，謝謝你。但是羽兒這個人，我還得留在身邊。”

　　“娘子！”

　　林霖看著他，緩緩說道：“正如同你說的，羽兒狗心狗肺，萬死不足惜，若是如今把她打發(fā)出去，她依舊可以安穩(wěn)生活在家里，享受著客奶帶回去的金銀珠寶，我那大哥依舊可以逍遙法外，你甘心么？”

　　蕭童猛地一愣。

　　他自然不甘心！

　　林霖眸光微閃，“想要收拾他們，自然要引火上身，蕭童，你放心。我懂得分寸，不會有事的，陷害我的人，一個也不會放過！”

　　少女清冽的聲音在夜色中回蕩，蕭童愣住了。

　　娘子和他說這些話，是交心的意思？

　　他呆呆地看著林霖。

　　昏黃的燈火下，少女清澈的眼眸忽暗忽明。

　　那似乎是湖水，深不見底。

　　以前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從來不會有這種表情！

　　這種念頭只在蕭童心中一閃而過，他急忙低頭，“蕭童謹(jǐn)聽娘子吩咐！”

　　突然間，女孩眸底的冰霜卻是剎那間瓦解了，林霖又恢復(fù)了那副人畜無害，天真無辜的神情，她沖著蕭童莞爾一笑，“不過······這事可以暫且先放一放?！?p>　　蕭童疑惑抬頭，只見林霖笑道：

　　“你別忘了，最近會非常非常忙?！?p>　　蕭童心下震動，低低應(yīng)了聲“喏。”

　　他又忍不住響起剛才黑暗中羽兒和林玉嵩的茍且，又偷偷看了林霖一眼。

　　但愿今夜所見不會給她的心蒙上什么陰影才好。

　　卻見女孩如同沒事人般拍了拍裙上的塵土，頭也不回的進(jìn)院子了。

　　林霖回到院中，便看見六幺弦伍輕手輕腳前來接應(yīng)。

　　她跟著丫鬟們來到凈室，重新沐浴更衣，換上中衣后才回到房中。

　　客阿奶從房間里聽到動靜，急忙迎出來，“娘子，我說你也真是，大晚上的去夫人那里做什么？害的奴好一陣擔(dān)心！”

　　客氏只顧著幫林霖鋪床，卻只字不提今日上午緹緹和衛(wèi)家三郎成親的事。

　　林霖眸光微閃：“媽媽今日下午去姨娘處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左等不來又等不來，好生無聊，才想著去阿娘處解解悶?！?p>　　客氏含糊答道：“奴從姨娘那出來之后，碰巧看著黃媽媽正給外孫做新衣呢，覺得那肚兜新奇可愛，就一起織補(bǔ)起來，才回來晚了。”

　　林霖挽著袖子盤腿坐在榻上抿著茶湯，聞言便抬起頭笑道：“媽媽可有個女兒叫羽兒的？”

　　客氏愣了愣，“正是，是奴的親閨女?！?p>　　林霖頷首“丫鬟們大了，也都沒規(guī)矩了?！彼鋈惶ь^掃了眼六幺弦伍，“今夜我回院子身邊竟然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還好羽兒機(jī)靈，不然我恐怕連碗茶湯都喝不了呢?！?p>　　六幺和弦伍紛紛跪下。

　　客氏剛開始聽林霖說時，還頗有些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當(dāng)聽到林霖說后面時，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心突突跳起來，她暗中打量著林霖的神態(tài)，許久，小心翼翼說道：“羽兒那孩子，倒是個踏實(shí)的，平日里一直想在娘子身邊伺候，只是沒機(jī)會。”

　　林霖忽然打斷了她的話，“我已經(jīng)準(zhǔn)許羽兒日后來房內(nèi)伺候了，如今只怕媽媽不愿意，特地來問問?！?p>　　客氏心頭一驚，剎那間便喜笑顏開，“謝謝娘子，謝謝娘子。哎呦，羽兒能伺候娘子，奴心里是一千個情愿，哪有不愿意的理呀?！?p>　　林霖輕輕頷首，“媽媽愿意便好，妝奩的鑰匙在那邊，可將它交給羽兒，日后便是她負(fù)責(zé)這件事了。如今我也乏了，先睡下了。你且出去吧?！?p>　　客氏心里如同開了花似的，“好的，娘子好睡，奴去和羽兒說這件事?！?p>　　說罷便邁著小碎步出去了。

　　她當(dāng)然找不到羽兒。

　　林霖心里想著心事，平平躺在床上，看著六幺弦伍放下簾帳。

　　今夜所見是她沒有料到的。

　　她知道林玉嵩壞，但也只是知道他是對著阿爺壞，卻從未想過林玉嵩還與這件事情有聯(lián)系。

　　沒關(guān)系，就算他和這件事沒聯(lián)系，她也不打算放過他。

　　姜恂前世不是很討厭女人睚眥必報么？

　　黑暗中，林霖翻了個身，又輕輕嘆了口氣。

　　重活一世，她什么沒見過？

　　今夜林玉嵩和羽兒角落中的茍且，倒是勾起了她某段不堪回首的回憶。

　　不過話說回來，前世她和姜恂在一起時，卻從來沒有這樣親昵過。

　　他們一直都是相敬如賓，無需太多言語，只用一個眼神便能領(lǐng)悟了對方的意思。

　　賢王殿下讓她懂事，是讓她不能像女孩般鬧脾氣，不能撒嬌，不能嘴饞。以至于他和西戎公主佛露谷新婚燕爾的那晚，她也只是大義凜然的喝下那碗落子湯，毫無怨言。

　　那時她以為自己是在盡一個妻子所能體恤夫君，孝悌慈仁，允恭節(jié)儉。

　　現(xiàn)在細(xì)想，不過是被剝奪了做女孩的權(quán)力。

　　簾帳中，林霖背對著燭光而臥，雙眸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