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邊際的黑暗,心仿佛一直在往黑暗的深淵沉溺,意識也有些模糊不清。
柳月覺得渾身都好冷,一陣陣的心悸,咚咚咚,一下一下的好似強拽著她的靈魂往哪處走,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老爺,小姐的眼睛一直在動,您快瞧瞧。”
這是?這是綠珠的聲音,自小伴在身側(cè)的小丫鬟的聲音,難道綠珠也死了?
緊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打破了她的猜想,“卿卿?卿卿你聽得見爹爹的聲音嗎?”
原本柳青云跟往常一樣去府衙辦公,還沒到晌午,家丁就跑來說自己的寶貝女兒在家里想不開自縊,以為是小丫頭不滿跟豫王府的親事鬧一鬧,心里明白卻也抓緊往回趕,沒想到入目的就是女兒躺在床上,脖頸上一圈青紫,毫無生氣的模樣,剛才大夫來看,說她毫無生意,要他準(zhǔn)備后事,幾句話險些要了他老命。
他就這么一個女兒,夫人又去得早,自己是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好不容易把寶貝女兒拉扯大,結(jié)果又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卿卿啊,你醒醒,爹不逼你了,爹明天就去退親好不好?你快醒來吧。”柳青云一把年紀(jì)半跪在床邊,哽咽著。
柳月懵了,腦子里暈眩半天,才找到一點意識,雖然清楚現(xiàn)在周圍的情況,可眼皮重的完全睜不開,身子也好像被條條鎖鏈困住動彈不得,想大聲呼喊,嗓子好像堵了一團棉花,沉悶難受,呼吸都會牽扯到疼痛。
柳青云的聲音還在一句又一句,從兒時到現(xiàn)在的所有一一流露,說著也不再抑制,到后面幾乎泣不成聲,爹爹的哭聲敲擊著她的心臟,終于,感覺身上有松動的痕跡,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爹······爹”
側(cè)過頭,眼前跪在她床前一身官服,一手握著她,一手抹淚的中年男人,可不就是疼她寵她的爹爹,之前因為埋怨爹爹不顧她的意愿,執(zhí)意將她許配給李弘景,狠絕的跟他斷絕了關(guān)系,直至她死都沒再見過他。
所以她現(xiàn)在是死了?可瞧著爹爹,十幾年未見,怎么還如她記憶中的模樣,難道是······她緊忙抬起左手,果然,左腕上沒有疤痕,她嫁給李弘景后,為了保留清白之身,曾以割腕的方式狠絕拒絕同房,現(xiàn)在腕子上沒有疤,難道說她重生了,重生在還沒嫁給李弘景之前,一切還有機會挽回?糾正所有的錯誤?保全豫王府?好好對李弘景?如果是真的,她這回決不能讓沈嘉茂好好活著,記得死之前她說過,讓沈嘉茂體會人世間所有疾苦,那么她絕對會讓沈嘉茂這輩子,不枉此生。
柳青云聽到聲音“爹爹在,卿卿啊,卿卿,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磕銊e嚇爹,綠珠啊,快,快去請大夫?!绷嘣瓶戳乱粫巳?、一會感念、一會懷恨、一會又不懷好意的笑,心中不免打鼓,寶貝女兒醒來好似有些不同了,也說不上是哪兒不一樣,好似有點魔怔。
綠珠得令緊忙小跑著去找大夫。
“爹,我···”
柳月嗓子不舒服,說兩個字都疼的受不了,話還沒說完,她爹反而表示出什么都明白的模樣,大手一揮,攥住她,一臉真摯,“卿卿,爹不逼你了,爹明天就去退了這門親事,你不要多想,好好養(yǎng)著,以后都不再逼你了,你想嫁給誰就嫁給誰,爹都不再管了,只要你好好的別再尋死,你讓爹干嘛都行。”
什么情況?她只是想喝點水,潤潤嗓子,確實是疼得受不了,怎么她爹就以為她想退親?雖說前世她也這么做過,那次是騙她爹,白綾不是死扣,人掛上去承不住,她只要在她爹進門前掛上去,讓她爹看到就好,怎么這輩子還真差點死在白綾上?難道是因為老天讓她重回故意以此事做扣?好讓她順利魂歸?
單看這個結(jié)果還是好的,畢竟她是真的回來了,既然回來,她也不會在意此時的情況,不過還是打消她爹退親的想法比較好,畢竟她回來可是報恩的,必然要去到李弘景身邊,疼他,護他,如果她爹把親退了,還搞個屁的報恩啊。
“爹,水,水?!眴≈ぷ樱乱蛔忠活D道。
“哦哦哦,水水,你躺好,爹爹給你拿?!?p> 柳青云很快把晾好的茶端給她,還貼心的將她扶起靠著軟墊,“慢點喝哈,不夠爹爹再給你倒。”深怕她嗆到,順手幫她拍著背。
瞧著她爹這份小心翼翼的模樣,又想哭又想笑,堂堂涇都知府,地方父母官,此時謹(jǐn)小慎微的伺候她;想哭,因為她讓爹爹如此擔(dān)驚受怕,想笑,一個中年人還一臉討好的表情。
吸了吸鼻子,眼淚瞬間落下來,柳月猛地?fù)涞搅嘣茟牙铮氲角笆?,眼前這個疼寵了她十幾年的男人,前世決然的跟他說斷絕父女關(guān)系時,他該是多難過,多傷心,好在一切都還沒發(fā)生,她回來了。
“卿卿?怎么了?你告訴爹爹?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柳青云擔(dān)心的抱著她,用手拂去她的不安。
養(yǎng)了十幾年,他自認(rèn)還是很了解自己這塊心頭肉的,從小到大沒有哭成這樣過,念到剛才一閃而過紅彤彤的眼睛,帶著眷戀和悔恨,心下頓時軟成一攤,他想過退親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別人會如何詬病,可眼下瞧見卿卿的模樣,還有什么后果是他不能承擔(dān)的,雖說豫王世子確實是真真好,可卿卿不愿,他自是不會再強求,心下打定主意,晚上便書信通知豫王府,這親事便不結(jié)了。
“老爺,大夫來了?!本G珠帶著大夫在門外候著。
“快快請進?!绷嘣品龊盟嫠w上錦被,回道。
背著藥箱的老者跟隨綠珠進門,行醫(yī)幾十年,他也算什么病癥都瞧過,知府之女確實是藥石無靈之相,所以他才走了,沒想到還沒到衙門口又被請回去,說她家小姐醒了,他還納悶,緊忙又折返回來,現(xiàn)在瞧見倚靠在床邊的少女,面色雖然依舊蒼白,可雙目有神,儼然無病無痛,難道是他之前診斷出錯?
“老夫先來切切脈,勞煩小姐?!?p> 半晌,老者收起錦帕,微微點頭,笑道:“小姐身體無恙,但脖子上的傷還是會影響喉嚨,這幾日盡量少言,吃食方面也禁食辛辣生冷等有損的食物,調(diào)養(yǎng)一陣子即可?!鞭D(zhuǎn)頭看著綠珠,又說到“老夫開些活血化瘀的膏藥給小姐外敷,你隨我去取吧?!?p> 綠珠得意帶著老者出了門,送走老者,柳青云叮囑柳月好生休養(yǎng),便離開了,他要去書信給豫王府,退了這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