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便在天臺邊緣縱身一躍,白色的裙子在風(fēng)中揚(yáng)起了一個美妙的弧線。但也在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從那里冒出來那么大的力氣,竟然掙脫了身上的十幾個人。用盡了畢生力氣追趕著她墜落的速度,在最后一刻趴在大樓的邊緣拉住了她的手。讓她懸空在那里,沒能掉下去。
“你放開我!快放開我!”她一驚,隨后開始拼命的掙扎起來。她的力氣實(shí)在是不小,但我一手死死摳住她的手腕,剩下的身體則都在用力攀在墻壁和地板上,將她往回拽。
這時候方才的那些病人又沖了過來,對我一陣的拳打腳踢。我咬住牙,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可是我的腦海中始終有一句話
——不要讓她放棄自己!
“…你不能,不能放棄…活下去…還有希望…”
我始終對她重復(fù)著這句話,哪怕看到自己七竅開始有鮮血流出,身上的傷痛變得刻骨,我都不想放手。
她忽然不掙扎了,我隱隱的聽到她嘆了口氣。肆虐的風(fēng)把她的頭發(fā)擾亂,凌亂的蒙在臉上,使我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您是一個好醫(yī)生?!彼鋈婚_口,對我說道,“但是卻救不了我。放了我吧,希望不是對每個人都存在的,但如果早些遇見您,我相信我一定會過得很好的?!?p> “不…”
此刻,我真的已經(jīng)力竭虛脫,眼前發(fā)黑,手上的力氣再也不能支撐她的重量。她的手在我手心滑落,指甲劃過我的掌心的痛感如此強(qiáng)烈。我看著她,帶著笑容,摔成了一朵鮮紅色的玫瑰,躺在秦桃夭的身邊。。
“不——!”
這時我身后的那些病人像是得到了什么共同的號令一般,終于松開了我。他們開始振臂高呼,瘋了的,四下散開從那扇鐵門重回樓里。
僅僅幾秒鐘,天臺便只剩下我一個人,在樓宇的邊緣懸著那半條胳膊,哭的不能自已。
也許是五臟收到的壓迫太重,我眼前的黑越發(fā)的明顯,感覺整個人的靈魂都要脫離軀殼。眼皮原來越重,我便閉上了眼睛,卻不知自己也早已滿面的鮮血…
我的意識喪失了一小會,但很快便被一陣很濃重的煙味和汽油味嗆醒。勉強(qiáng)睜開眼睛,看見的卻是黑煙滾滾,火焰的手臂從每一層的窗戶里肆虐,黑煙滾滾上升,將所有的一切吞入火海之中。
我這才想到剛才壓住我的病人并不是全部的病人,肯定還有一部分人在剛才放了這把火。大樓里傳來那些病人癲狂的喊叫,像是地獄的魔鬼在迎接撒旦的到來——
“噢——!”
“噢——!”
我開始意識到今天自己似乎在劫難逃,身上的力氣早就被用完。再說,即使我有能力站起來,似乎依舊什么也逃不過。
滔天的火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蔓延,我甚至可以聽見身下大樓里傳來‘咔嚓’、‘咔嚓’的樓房結(jié)構(gòu)斷裂聲。不知道那些醫(yī)生和護(hù)士是不是已經(jīng)成為了這場大火的原料,但我現(xiàn)在早已自顧不暇,更沒能力去管他們了。
難道我,一個口口聲聲和別人說著不要放棄希望的人,今天就要主動放棄生命嗎?
我自嘲似的勾起一邊嘴角,但僅僅是這個動作都已經(jīng)讓我力不從心。我全身的骨頭仿佛在剛才就已經(jīng)被全部折斷,癱軟在地上,等待著死亡的步步逼近。
突然一個患者又重新重回到天臺,一手舉著汽油桶一邊沖著天空狂喊。當(dāng)他看到我時,通紅的眼睛忽然瞪得滾圓,大叫一聲甩開手上的空汽油桶,沖過來拖住我。隨后又拖著我,奮力的向天臺邊緣沖去。
縱身一躍。
當(dāng)我的身體真的懸在半空中時,大腦里一片空白。此刻,我竟然回溯起曾經(jīng)的那個噩夢,瀕死感再一次蔓延到我的心頭。
也就在這個時候,似乎有一陣風(fēng)向我沖來,一個溫暖的懷抱將我圈在懷里。我詫異,回頭,看到那個每一次都能將我從噩夢中喚醒的人,他居然在此刻又緊緊的抱住了我。
“靈渠…”
從九樓到地面的距離不算長,但足夠我好好琢磨他是怎么克服了心里的障礙,整整闖過了九個火海肆虐的樓層上來救我。也足夠我在半空中用最后一絲力氣扭轉(zhuǎn)身體,將我自己的后背朝下,在接觸大地的哪一刻成為他的身下的肉墊。
媽的,死也值了。
猛烈的撞擊使我墜入了無盡的血紅與黑暗,可惜我自己看不到那一刻我是不是摔得血漿四濺,但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血腥的死相,不知道道爾看到之后會不會吐呢?
他要敢吐我就打他…不,是變成鬼回來嚇?biāo)浪?p> 之后我的靈魂似乎從那個破損的驅(qū)殼中飄然上升,渾渾噩噩中來到了一扇大門之前。身后傳來嘈雜的聲音,隱約可以分辨出有陳粟心和哭聲和道爾呼喚我的名字。但比這更能吸引我的是眼前這扇金色的大門,這扇門很高,大約有三四米的樣子。門上雕刻著極為精致的圖案,我湊上前伸出手感受它,辨認(rèn)出上面似乎畫著人身馬腿的撒旦,還有伊甸園里渾身赤裸的亞當(dāng)夏娃,由一條粗大的蛇將它們盤繞在其中。而在他們之上,有一尊金佛。但這尊佛同我生前見過的不同,并沒有多少的慈眉善目,它睜開的眼睛正直直的望著我,雖只是一顆金珠但卻有萬般流光。若讓他開口所說出的話絕也非是‘阿彌陀佛’,而應(yīng)是‘死得其所’。
我知道,若是我推開這扇門可能就真的去到另一個世界中了。雖說我依舊有活下去的欲望,但此刻那扇門背后的世界對我誘惑太大,就像‘她’的吻一般讓我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