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之下一處閣樓,院內(nèi)擺滿了竹塌,一張張竹塌上都滿滿的躺著痛苦不已而哀嚎的病人,一股濃重的藥味在空氣之中久久揮散不去,襯得氣氛更是壓抑沉悶。
一個白衣窈窕女子手提一個藍子,藍子內(nèi)滿是各種草藥。
一個小藥童連忙迎上前來,接過草藥。
白衣女子把草藥遞給小藥童,已是疲憊不堪,閉眼揉了揉額頭,還不忘耐心叮囑:“小火煎五個時辰,然后一日服三次。這些只管用完不用省著,明日我再去采些來?!?p> “靈主,方才又送來二十傷患,但是這院內(nèi)已經(jīng)是放不了了?!毙⊥瘧n心道,心下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就將我的房間先騰出來吧?!卑滓屡拥?,并不以為意。
小童一臉為難:“這……那靈主該去何處歇息?!?p> “再多放一個竹塌就好,我先去藥田看看?!迸勇曇魸u行漸遠(yuǎn)。
聽靈主的意思像是要與傷患同宿,靈主本就日日夙興夜寐,身體早就吃不消了,現(xiàn)在又……小童很是憂慮,只能在心里嘆氣。
但是靈主之命又怎可違逆,小童咬咬牙,雖然很擔(dān)心靈主的身體,但還是依舊照做。
待小童安排還竹榻,又將草藥都清洗好,見自家靈主遲遲未回,便來到藥田。
果不其然,靈主仍舊在藥田里培植草藥。只見靈主蹲在地上,背影很是纖細(xì),像是被月亮渡上了一層銀光,皎潔無暇。
女子正在專心致志的處理著手上的事,一席白衣在泥土地里依舊一塵不染。
這送來的傷患越來越多,藥田里的草藥生長速度,都比不上這使用的速度?,F(xiàn)在戰(zhàn)事四起,可靈主還冒著危險外出采藥,回來還要照顧傷患,不眠不休。
小藥童不忍,勸道:“靈主快早些休息吧,此處有我照看著?!?p> 白衣女子這才放下手中的草藥種子,朝小童道:“你忙了一天也辛苦了,快去歇息吧。不用管我。”
小童卻還是不走,固執(zhí)的站在原地:“還請靈主回去歇息?!?p> 女子拗不過,無奈搖搖頭,微不可問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這戰(zhàn)事何時才能平息?!?p> 說完便起身,走出藥園,直至視線中再無女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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洄蘭悠悠轉(zhuǎn)轉(zhuǎn),這次的夢,沒有那漫天的大火,但是氣氛依然壓抑,明明只是個夢,可是洄蘭竟然會有感同身受。
夢里的臉仍是模糊不清,但是仍然讓洄蘭感到真切不已,就像是她真的親身體驗過一番。
洄蘭此時修為已經(jīng)有所小成,內(nèi)視自己靈臺處的那個花苞已經(jīng)盛開了幾瓣,她伸了個懶腰,總感覺自己離化形之期不遠(yuǎn)了。
因為入定穩(wěn)固修為,殊不知自己差點就小命不保了。
待洄蘭再掙眼時,就看到這樣一幕,不知自己入定了多少時日,但是從前僧人的陋室已經(jīng)不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碧瓦朱檐的寺廟,而自己的身后是一堵新砌好的圍墻,將自己圍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她竟不知入定后的這些天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但是自己生長的位置卻是沒有移動過的。
看著周圍像是剛剛灑過水,土地松軟得讓她的根莖感到異常舒服,空氣中散發(fā)著一陣泥土清香,讓她忘卻修煉的疲乏,瞬間放松下來。
她怎么像是被圈養(yǎng)了一般,細(xì)心呵護過的樣子。
第二天洄蘭是伴著和尚的誦經(jīng)聲醒來的,不知自己究竟入定修煉了多久,但是當(dāng)初的僧人如今已經(jīng)成了頭發(fā)花白的老和尚了,正在帶些小弟子們做早課。
一陣悠長延綿的鐘聲后,小和尚們有條不紊的挨個走了出來,去往食堂里領(lǐng)齋飯吃,而老和尚則是朝洄蘭走來了。
看著老和尚越走越近,洄蘭甚是納悶,不知道老和尚要做什么。
老和尚走到洄蘭面前停下,忽然抬起手。
洄蘭嚇得出于本能閉上眼睛,卻只感覺一股清冽甘甜的水朝著自己潑來。
看著老和尚動作如此嫻熟,洄蘭頓時明白,原來一直悉心照顧自己的,就是這個老和尚了吧。
洄蘭很是舒適的晃了晃自己的枝葉。
她能感覺到這水就是從前的江水,只是那江水開始日漸干涸,面積也開始縮小,她也很久沒有好好嘗過那江水的味道了,只能靠著儲存的雨水來補充自己的水分,如今細(xì)細(xì)品味這江水,是越發(fā)清甜了。
“呵呵呵?!?p> 拿著水瓢的老和尚被逗笑了,只覺得這株蘭花很是同靈性,又再灑了兩瓢,才回頭把水瓢放在旁邊的木桶里去,手上撥動著佛珠,慢慢離開。
徐徐清風(fēng),鐘聲悠揚,甘甜溪水伴著陣陣佛音,洄蘭竟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幾日來她連做那個奇怪噩夢的次數(shù)都少了許多。
若是好好說起,這段時日應(yīng)當(dāng)是洄蘭過的最快活的日子了吧。
她很少會有這種快活的感覺,頭一次,便是那個町止出現(xiàn),說要同她做朋友。再一次便是現(xiàn)在了。
“師兄,這蘭花都栽種在這里許久了,為何這掛著花苞卻從未開過呢?”
不遠(yuǎn)處傳來說話聲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此時已經(jīng)是月亮高掛,算算時間,應(yīng)當(dāng)是小和尚做完晚課回去就寢的時間了。
“這個,我也不知,但是師傅說過萬事皆有緣法,任何事都有它的原由。它總會開花的。”兩個看起來約莫著十四五歲的和尚并排走來,較高一些的和尚答道。
稍稍矮些的和尚沉吟了一番后,若有所思道:“可是門口那棵杏樹,可是年年開花的,不僅開花還會結(jié)果,那杏子酸酸甜甜可好吃了。再過不久,又能吃上好吃的杏子咯?!?p> 小和尚話鋒轉(zhuǎn)的急快,話音里盡是歡快和期待。說完就蹲在洄蘭面前,瞪大著眼睛盯著這株奇怪的蘭花。
洄蘭只見一張放大的臉,與自己近在咫尺,洄蘭一驚,被這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小和尚嚇了一跳,正要惱怒,抬眼卻看到小和尚眸子里一片純凈。
洄蘭瞬間偃旗息鼓,算了算了,他也是好奇。
身后的師兄也走了過來,搖搖頭:“易空,該回去了?!?p> 小和尚乖乖聽話起身,跟著師兄越走越遠(yuǎn)。
本該一夜好夢,洄蘭卻遲遲無法入睡,腦子里一直想著方才兩個小和尚的對話,對門口那棵會開花的杏樹愈發(fā)好奇。
一棵會開花,會結(jié)果,還會討人喜歡的杏樹,究竟長什么樣子呢?